謝攬風呆在家裡的這兩天隻有一個感覺,就是周行川應該很適合養小孩。
因為他會誇人。
自己乖乖吃藥會誇,不挑食也會誇,穿上厚衣服沒有光腳跑也誇,周行川沒有吝嗇過自己的任何誇獎。
或許是因為謝攬風的原生家庭本來就算不得溫馨,爸媽雖然在電視台工作,但是對於孩子這方麵表達能力實在不強,也從來不會通過誇人去達成某種目的。
甚至跟自己更親近的哥哥也是個冷淡脾氣,少有把自己真心實意的稱讚直截了當說出來的。
謝攬風在周行川那裡得到的誇獎和肯定,是從前拚儘全力也很難得到的。
簡單,哪怕隻是乖乖吃飯或者睡覺都能聽到最真誠的誇獎。
“吃完藥了?”謝攬風正坐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周行川推門進來,手裡拿了個小蛋糕,徑直走到了床邊,坐了下來,把小蛋糕遞給了他。
謝攬風點了點頭,接了過去,“剛剛保姆過來把碗給拿走了”,他提過小蛋糕,仔細打量著。
上麵的翻糖做的很精致,看起來就精致,“怎麼突然想起來買這個了?貴嗎?”
“做的好吃,買來給你嘗嘗”,周行川讓他嘗嘗,“做蛋糕的師傅我認識,不貴”。
“我覺得我不燒了”,謝攬風打開了小蛋糕,拿了出來結果遞來的叉子叉了一塊,直接喂給了周行川。
周行川沒拒絕,十分自然的吃進嘴裡,“一會還是量下體溫再說。哦對了,王宇給我打電話說讓你回去。”
“也給我說了。”謝攬風想起來這件事,腦瓜子就疼。
李齊知道他生病不給他打電話,但一直在發消息,自己實在不想回,就沒搭理。
周行川問∶“那你要回去呆兩天嗎?”
“他們兩個人在家裡恩愛,我過去乾什麼?”謝攬風有點抗拒,“如果房間隔音效果不好大半夜聽他們上床?”
周行川∶……這話能說嗎?
謝攬風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往下說,“訓練這麼久才回趟家。在基地什麼都做不了,回趟家不得瘋了。”
“我不想在我大半夜起床找水喝的時候看見他們在客廳play。”
謝攬風麵無表情。
“……那倒也是。”周行川認同,“那就我就打電話告訴他不回去了?”
“好哦”,謝攬風吃了兩三口覺得有點甜,求助似的望向周行川。
周行川一下就明白,接過小蛋糕,放到了床邊的床頭櫃上,“吃了不少,好棒。晚上想出去嗎?想乾什麼都行。”
“乾什麼都可以嗎?”謝攬風有些蠢蠢欲動。
“看看我有沒有這個本事幫你實現了。”周行川還把他當做小孩,放縱又寵溺的允許他挑選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想看煙花。”
周行川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
之前還海城一段時間對煙花管轄挺嚴,但是沒過多久之後就又不管了。
像他們這種非大型、自發放的煙花,可以選擇在外城甚至是海邊隻要不影響市民的正常生活就行。
周行川隻是打了個電話,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就有人開著車,載著煙花給他送到了家門口。
謝攬風跟著他下樓,然後看著他把煙花搬到了自己的車上。
他依靠著門框往外看著,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腳下穿著小兔子拖鞋,冷風一吹,鼻頭還有點紅,這張臉看起來精致的不像話。
“彆在門口站著了,先進去”,周行川把他們一會準備放的煙花塞進車裡,一轉頭就看到了哈著熱氣站在門口等著他進來的謝攬風。
“一會兒不會有事的”,謝攬風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一會出去彆忘了戴帽子和圍巾”,周行川不想讓他在外麵待很久,走快了兩步衝向門口,推搡著把他推進了屋內。
“要不要再拿點吃的?”
周行川繞去去了廚房,打開了冰箱的門,仔細看了一下轉頭對謝攬風說。
“冰箱裡沒什麼能直接拿走的速食,而且放煙花要不了很長時間,如果你想吃東西的話,我們一會到便利店再買。”
“那還是直接走吧。”
謝攬風點了點頭,很快就能繞回自己的房間裡,拿上了帽子和圍巾。
黑色的針織圍巾嚴嚴實實的把他的正常臉遮住了大半,黑白條紋針織帽他那頂銀色的發絲完完全全的給遮住,隻露出一雙清澈的眼和高挺的鼻梁,白皙的膚露在空氣當中有點惹眼。
他的鼻子還有些不出氣,有些甕聲甕氣的∶“我準備好了。”
周行川被他這副乖巧的模樣弄得笑了一下,走到他的旁邊微微的彎下腰掀開了他的褲腳,“秋褲呢?”
謝攬風∶不是吧。
十分鐘之後,兩個人坐在車上,車上的暖氣開的很足,副駕駛被熱風吹的,謝攬風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熱得昏厥過去。
“有點熱”,但即使這樣說謝攬風還是沒有把自己的圍巾和帽子取下來。
“嗯等我把溫度調低一點”,周行川剛要伸出手去調節車上溫度那按鈕,就被謝攬風伸出的手給抓住,沒有讓他按下去。
纖細修長的手就那樣抓住他的手腕,黑色的羽絨服袖子襯得整隻手有一種特彆的美感。
周行川感受到手傳遞過來的溫度時候,突然發覺的到他的手竟然要比自己大上許多,但是他沒有多說什麼。
看到那隻手終於收了回去,老老實實打在了自己的腿上,也收回了自己跟著他雙手移動的目光,直視著前方。
“彆往下調了,不然你會冷的”,謝攬風感覺自己的身上熱的不像話,尤其是自己的雙手。
他兩隻手交疊握著十指相扣,有些不自在,刻意的去避開剛剛觸碰到周行川手腕的那種感覺。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在聽到周行川說出那句話之後他下意識的就攥住了他的手腕,等到兩個人皮膚相處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有些過分親近。
“而且不是很快就能到地方嗎?”
謝攬風看著窗戶外黑暗的夜色,不遠處,好像應該是有人放了煙花。煙花顏色多種多樣,在晦暗的夜空當中炸開的形狀也絲毫不會單一。
周行川拐了個方向盤,轉了個彎,“五分鐘能到。”
結果兩個人還真是在五分鐘之內就到了目的地。
那個地方算得上是海邊,隔著老院都能感覺到冬天海風吹在臉上的涼,整片空地打的有些不像話,沿著這條海岸線一直走下去,估計確實是能夠看到七八個人在海邊放煙花。
周行川提了一個黑色的大袋子,把車停在路邊了之後,就帶著謝攬風往海灘邊走去。
東西還沒到手一分鐘就被謝攬風搶了去,他整張臉就隻露出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我來幫你提著。”
就和那天下雪他們兩個人一起出去買菜一樣。謝攬風的眼睛還是這麼一如既往的好看。
周行川笑他,“紳士風度。”
他跟在謝攬風身後,灰色的毛絨大衣裡套裡一件白色的內搭,穿黑色的圍巾,鬆鬆垮垮的搭在脖子上,白皙的脖頸和優越的側臉完全的露出。
他的眼鏡還沒有取下來,額前的劉海因為剛洗過吹的蓬鬆,被海風一吹竟然沒有亂掉。
賣煙花的人說可以給他們一些小禮品,周行川看著手裡的那一盒仙女棒,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微信上那個人告訴他這個可以專門用來拍照。
“行川哥”,謝攬風叫他,他已經把那煙花的炮筒從袋子裡拿了出來放到了地上。
“我沒拿打火機。”
周行川回過神,摸了下自己身側的口袋,摸到了打火機。
幸虧自己出門的時候穿的是之前抽煙穿上的衣服,不然兩個人出門放煙花沒帶打火機也著實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來吧。”
謝攬風沒拒絕,看著周行川帶著打火機走到了煙花的炮筒旁邊微微的俯下身子,整個人屏息凝神,點燃的那一瞬間,立馬站起身衝自己跑了過來。
煙花停頓了幾秒鐘,在他的身後炸開。
萬千花花盛放浩如繁星燦爛,然後再以距離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的消失在暮色的月空之中。
晦暗的長空之中,風月與煙花齊鳴。
隨著那光點冉冉地升到夜空之中,謝攬風期待看到煙花的那點念想,也隨之上升。
他分出來了一點心神轉過頭望向左邊站著的人。
周行川的嘴角微微上揚,全神慣注的望向綻放在黑暗之中的煙花,落在他的眼睛裡。
咚,咚。
煙花從炮筒中離開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撞擊著。
周行川察覺到了身旁的目光,轉過頭來也看向他,他的唇角不自覺的含著笑,對上了謝攬風深深的目光。
兩個人的目光,隻是恰好對上。
並肩抬起頭望向夜空,那裡已經被花火填滿,灰暗的夜幕,放大的瞳孔被煙火帶來的碎光給填滿,仿佛在看向另外一種的宇宙。
時空好像都已靜止,熱鬨的外界仿佛已經煙消雲散。
他們兩個被困在四下無人的海灘,沒有挪動步伐,仰頭望著天上,緘默不語。
謝攬風覺得咚咚的聲音是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的撞擊,可那明明就是不遠處煙花綻放的聲音。
他沒有喝酒,卻醉的不省人事,把這兩種東西混為一談。
滿天流星墜地,煙花肆意,火樹銀花不夜天,雖美但卻也短暫,像是一頓宇宙的生發,煙花的爆炸才美的不像話。
他們兩個沒在說話,等到煙花結束了很久很久以後,沉默的氛圍才終於被打破。
周行川感受著冷空氣一起迎麵而來的煙火塵土的味道,還有海風的清爽,“想要仙女棒嗎?”
他晃了晃,手中的那個盒子抽出來了兩根,遞給謝攬風,“賣煙花的人說可以拍照用。”
謝攬風沒有拒絕,接了過來拿在手裡仔細的掂量了一下,“沒有專業的攝影機,沒有那補光燈,拍出來的照片不會好看。”
“記錄生活罷了,要求那麼嚴苛乾什麼?”周行川伸出手遞給他打火機,手已經伸進了口袋裡,拿出手機打算點開攝像。
謝攬風點了點頭,同意了他說的話,結果了,打火機直接就給點燃了。
周行川不擅長抓拍,所以一開始就直接點了錄像,剛把手機給拿穩那邊的仙女棒就開始燃放起來。
一根仙女棒在燃燒九秒,這個過程當中可以在瞬間釋放出180億個火焰,這要比銀河係的星星還多。
仙女棒被點燃的時候,金屬粉末和鹽類混合物會迅速氧化,放出巨大的熱能等時產生硝酸鹽等氣體,高溫下又會形成各種的顏色。
在燃燒的時候局部溫度甚至可以達到1000攝氏度,在這種溫度下結束,會被賦予仿佛岩漿一般的生命,開始流淌。
周行川他腦子裡閃過很多很多科學的解釋,因為他在強迫自己去想這些東西,但還是有些東西不自覺的從腦子裡冒了出來。
站在他麵前的這個男孩子,現在在看著自己。
少年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黑白條紋線帽把自己的頭發壓得嚴嚴實實,隻有額前露出了一點點銀白色的毛發。
他的身上好似有那種精致易碎的感覺,讓人挪不開視線,但是又心疼害怕他會被打碎在地,變成一塊一塊的。
像自己一樣。
可是有很突兀的,麵前的這個人好像又不在乎任何異樣的眼光,他會笑,會打鬨,好似一個野蠻生長的花,生機勃勃的,哪裡管得著草原上燎原的野火會傷及自身。
他身上還有那種讓人心驚膽戰的自信,沒有想過結果應該是怎麼樣的,也從未質疑過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對勝利的欲望從來沒有遮掩過,實質性的透過冰冷的眼眸,散發出了讓人難以言說的生氣。
他低頭看著笑,看著自己手裡拿著的仙女棒,又似乎反應過來,周行川在對著自己錄像另外一隻手還伸了出來,跟他比了個耶。
在亮光下整個人現在都有些乖順,把他本身的疏冷稀釋了一點點。
仙女棒燃放了多久,周行川就錄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想的,收了手機坐回車上的時候也沒怎麼說話。
謝攬風的手凍的發紅,周行川看見了之後下意識的起抓,突然之間又反應過來什麼,不在意的重新抽了回去。
謝攬風沒注意,他也有一些心不在焉的。
晚上就做了夢。
夢裡他看的不是很清那個人的臉,但是很親密的從身後抱住那個人,將自己的脖子搭在了他的肩頭,像是撒嬌一般去吻他的側臉。
那人沒有拒絕自己的索吻,而是沉默的閉上了眼安靜的和他接吻。
謝攬風滿頭大汗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夢境戛然而止。
他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站起身來,隨手找了一件較為乾淨的衣服,拿起就去洗澡。
頭上還裹著毛巾出來就看到了周行川,謝攬風有些不自在的問他,“我們什麼時候回基地?”
前幾天的時候,周行川提過這個問題,而如今元旦已經過完了,他們也要開始回集體進行訓練,緊鑼密鼓的準備春季賽了。雖然這對他們來說不是很難。
但是由於他們戰隊進了謝攬風這個新人,戰隊的磨合程度和謝攬風本身的技術都很難確切保證他們能夠在春季賽仍然站穩冠軍的地位。
但是又由於他們戰隊本身的強悍實力,也就導致了春季賽一旦失敗,迎接他們的將會是無儘謾罵,而且火力一定會使大部分集中於謝攬風身上。
所以說不緊張是假的。
聽著謝攬風的聲音還有一些低沉和沙啞,周行川看著客廳裡的行李箱,“一會兒就走。一會再量體溫,看好透了沒。”
他不能再領謝攬風留在這了,周行雲馬上就該回來了,說不定會做出來什麼的,無法控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