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欲·燭陰(1) 去吧,人世……(1 / 1)

去吧,人世間的孩子,

到那溪水邊和田野上去,

與精靈手牽著手,

這世上的哭聲太多,你不懂。

——葉芝

上京的夏比其他地方來的要更早一些,堪堪三月,空氣就已變得憋悶,夜晚靜的可怕,唯有時斷時續的蟬鳴聲縈繞。

這份靜謐並未持續多久,幽長的巷子裡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身著紅色長裙的少女緊緊貼在牆壁上,她雙腳□□,右手緊緊握著一隻高跟鞋。

昏暗的路燈照在女孩的臉上,一片慘白。

趙歡歡像從悶熱的蒸籠中爬出來一樣滿頭大汗,她絕望的靠著牆壁,喘息聲越來越急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揮舞著高跟鞋抽打麵前的空氣,年輕秀麗的麵孔此刻因為恐懼而變得麵目猙獰。突然,她動作一頓,神經質的偏過頭,似乎是在聆聽什麼。

她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低沉,嘶啞,還帶著令人汗毛直立的猥瑣笑意。

“給我生個孩子吧…”

那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邊,可昏暗的路燈下分明隻有趙歡歡一個人的身影!

“啊!你滾開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趙歡歡發出淒厲的慘叫,她跌倒在地,脖子上浮現出兩道青紫色的掐痕,上衣毫無征兆的裂開,露出大塊雪白的肌膚,似乎是有人撕開了她的衣服,可任憑是誰走過,也隻能看到她一個人的身影。

月亮悄悄躲到了大片烏雲之後,巷尾的路燈毫無征兆的炸開,帶走了最後一絲光明。

趙歡歡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雙眼空洞,嘴巴大張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場詭異的施虐並沒有結束,少女就這麼大睜著眼睛,看著一灘漆黑的東西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腥臭的味道充斥鼻腔,她怕得要死,惡心的要死,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被動接受著這恐怖的一切。

“目注道左嬌姿,腸斷簾中窈窕,聖人的話果真有道理啊!”

嘶啞的笑聲在巷內回蕩,黑影從少女的身上爬起,扭動著身軀緩緩遠去,長長的尾巴帶著潮腥的海水味,在巷子裡留下一道扭曲的痕跡。

小巷重新恢複了寧靜。一陣微風吹過,卷起地上的紅色碎布片飄向遠方,趙歡歡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渾身□□,遍體鱗傷……

淩晨五點半,房間的大門被敲得咣咣作響。

俞鶴霄翻了個身,扯起被子包住自己的腦袋,想把聲音隔絕在外。可門外的人顯然是個犟種,越敲越起勁,大有把門砸爛的打算。

“彆敲了!”

俞鶴霄無可奈何的坐了起來,他頭發像雞窩一樣亂蓬蓬的,嚴重缺眠的雙眼耷拉著,看著就頹廢不已。

這是他來到上京的第三個月,三個月來,他們從早到晚的練舞上課,拍紀錄片,準備出道專輯,幾乎沒有多少睡覺的時間。

昨晚一直忙到零點才被放了回來,這不,睡了還沒有五個小時,又要起來忙活了。

儘管心裡已經默默問候了經紀人的八輩祖宗,可做為中度潔癖者,他還是神遊似的爬起來整理床鋪,然後半眯著眼睛,跌跌撞撞的遊蕩過去打開了門。

門後卻不是熟悉的攝影機。

紀離抱著棕白相間的道奇兔站在門後,看著俞鶴霄雞窩似的腦袋,尷尬的咳了兩聲。

“那個…秋秋鬨著要找你…我就帶它過來了…”

紀離不自在的彆開了眼睛,躲避著俞鶴霄驚喜交加的目光,他把手中的兔子往前一遞,大有你接過兔子我就撤離的模樣。

但俞鶴霄可不會放過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沒有伸手接兔子,反而側身將對方迎了進來,

“正好我要洗個澡,還得麻煩你幫忙看著秋秋。”

紀離懵乎乎的跟著他進了屋進了屋,等反應過來時,房門已經利落關上了。

秋秋趴在紀離懷裡歎氣,那家夥又拿自己當擋箭牌!自從三個月前秋秋大王來到上京開始,就徹徹底底淪為了工具人…不對,是工具兔。

俞鶴霄敏銳的發現紀離對這隻小兔子感興趣,當下狗腿的將秋秋雙手奉上,並且多次打著它的名義找紀離聊天。

“臭小子!為了個男人連自己的主人都能出賣,我呸!”

秋秋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可惜無良的某人一心撲到了紀離的身上,對它的情緒選擇性忽略。

俞鶴霄殷勤的取出壓箱底的零食,在床上一字排開,任憑紀離選擇。他的潔癖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放著一旁的沙發不坐,非得讓紀離坐在自己床上。

秋秋見那二人聊起天來就沒完沒了,默默翻了個白眼,邁著優雅的步伐就打算上床暖暖,但俞鶴霄眼疾手快攔住了它的動作。

“狗腿子,沒節操的家夥!潔癖還分人是吧?”

秋秋氣得跳腳卻無可奈何,隻好順著對方手指暗示的方向鑽到了床底下。果然,床底的小瓷碗裡擺著一個油汪汪的大雞腿。

“這小子還算有良心!”

秋秋滿意的點了點頭,愜意的臥趴在床下,抄起雞腿狠狠來了一口,圓溜溜的兔眼瞬間幸福的眯成了一條縫。

連月以來,為了幫某人挽回‘好兄弟’,秋秋付出了太多太多。俞鶴霄為了能多和紀離找些話題,借口自己照顧不好小兔子,把秋秋寄養在了紀離的房間。

這樣一來,它隻好開始努力扮演一個合格的兔子,不說人話,在籠子裡睡覺,用四條腿走路,還有,不吃肉!!

秋秋一邊啃雞腿一邊抹眼淚,它身份如此尊貴,在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沒想到跟了這個臭小鬼,竟委屈到吃草咽菜了!

不過它的付出頗有成效,紀離和俞鶴霄的關係顯然好了很多,儘管沒法恢複如初,但好歹能開始正常交流了,雖然這交流也隻不過是建立在俞鶴霄同學死皮賴臉,生拉硬拽,拚命糾纏的基礎上。

“你不是要洗澡嗎?”

眼見俞鶴霄一時半會找不出話題了,苦其久矣的紀離立馬抓住機會拋出了問題,見拖延無效,小俞隻能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開始脫衣服。

“等等,你進去再脫吧!”

紀離眼見他脫光了上衣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背過身子不再看他,臉頰悄悄泛起一層薄紅,就連耳朵也燒了起來。

俞鶴霄倒是厚臉皮,他三兩下把自己扒了個乾淨,穿著短褲就進了浴室。

紀離聽到浴室傳來的嘩嘩流水聲,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他見俞鶴霄的睡衣淩亂的扔在床上,下意識伸手拿過衣服疊了起來。衣服上還帶著那人的體溫,感受著指尖上傳來的溫度,紀離整個人像被蒸熟了似的從頭紅到了腳。

“我這是在乾什麼…”

秋秋喝水的聲音驚醒了他,他做賊心虛般的看向浴室,見沒人發現他的動作,這才悄悄將疊好的衣服弄亂扔回了剛剛的地方。

紀離看著那攤衣服陷入了沉思。

他從小就是個早熟的孩子,寬鬆愉悅的家庭環境給予了他樂觀熱情,富有主見的性格。當年是他自己拍板拿主意進的公司,同期一起訓練的練習生不下二十人,開朗的紀離一來到這裡就成了大家的開心果。

那時候粘著他的人有很多,俞鶴霄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同期中最小的小孩,年齡小長的好家庭條件優渥,幾乎是小王子一樣的存在。兩人的性格愛好都驚人的相似,甚至連外貌也有幾分相像,因而關係越來越親厚,甚至發展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可後來的那場變故,公司瀕臨倒閉,同期生一個接一個離開,最後隻剩下了他們少數幾人,鄧溪那時候才十六歲,卻像一個大人一樣照顧著所有小孩揣揣不安的情緒,鼓勵大家一起堅持渡過難關。

紀離本就重感情,即使在這場風波裡,他與俞鶴霄是受到最多非議的人,他也從未想過離開,可他沒想到俞鶴霄會走。

即使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責怪他,即使明白趨利避害不過是人之本性,但紀離就是沒辦法釋懷,他怨恨那人的不體麵,怨恨那人背棄了共同進退的誓言,怨恨那人的不告而彆。就這麼怨了多年恨了多年。

直到與他有五分相似的林逸到來,紀離才漸漸開始試著忘卻那人。

林逸活脫脫就是另一個俞鶴霄,年紀小,心思單純,性格開朗,這些特質深深吸引著紀離,他們也順理成章的越走越近,成為了摯友,也成為了公司主推的新晉cp。

所有人都覺得紀離癡迷於菀菀類卿的庸俗戲碼,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對這兩個人的感情是不同的。

林逸隻是自己偏愛的小弟弟,他不是俞鶴霄,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俞鶴霄。

他不知道自己對那人到底是什麼感覺,是愛還是很。他隻知道當看到那人回來的時候,自己是開心的,這多年的怨恨,在看到那雙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經隨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