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岫望著天花板,不知為何想到了鬆風山。
不知道鬆風山還在不在,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山上到處都是高高大大的鬆樹。
風一吹,樹林是不是還是颯颯作響。
還有之前在鬆風山上的人是不是……
巫岫想到這,眼前就好像浮現出一個粉雕玉琢的糯米團子。
小團子會衝他撒嬌,會找他討糖果吃,也會半夜被外麵的風聲嚇得睡不著覺,偷偷跑來他的房間,乖乖的縮在一個角落安安靜靜的睡覺……
還有老八,明明就是個大老爺們,卻整天嘮嘮叨叨的,有著說不完的話。
小蓮花也是,總是和雲川鬥嘴,明明大他不知道多少歲了,卻總是像小孩一樣。
山上有他們總是吵吵鬨鬨。
巫岫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有少年淚流滿麵的臉頰,有少年的苦苦哀求,也有自己猛然甩開少年的手……
他低聲說:“你應該傷心透了吧,還沒有見你哭的這麼厲害呢……”
本以為一千年前的隕落,他風清揚是沒有機會再看一眼這個世界的,可是命運偏偏給了他這個機會,讓他在巫岫身上重新“活”了過來。
上天似乎也有給他一點憐愛。
巫岫在房間裡默默接受自己已經重新“活“過來這個事實,也慢慢學習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此時在西郊的雲川正穿好衣服準備出門,老八把長袖外套給他遞上,擔心的說:“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嗎?要是你暈倒在外麵了怎麼辦?”
雲川回答道:“我就是隨便去外麵散散步,能有什麼事。我已經二十二了,不是兩歲,不用帶個家長。”
說完雲川關上了門,門裡透出老八的最後一句話:“回來了記得把熬的藥喝了。
他熟練的從口袋裡掏出幾枚八卦銅錢,大拇指向上一撥,銅錢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掉落在地麵上。
“正東方向……,這次是在市中心嗎?”雲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朝正東方向走去。
他打車到了市中心大商場,重新又拿出八卦銅錢。
“還是正東方向……”
雲川站在馬路邊上等車,周邊的人路過他都不禁側頭留下目光。
有哪個神經病會在接近四十度的大夏天穿著長袖外套和長褲出門的,等到雲川意識到這點時,估計已經有不少人認為他腦子有問題了。
雲川受不住接二連三投來的疑惑目光,默默脫下外套搭在手上,還裝模做樣的拉著領子扇著風。
這下路人更覺得他不正常了。
等到上了車雲川又點受不住車上的空調才穿上了外套。
下車後,雲川發現這片應該是一片居民樓,不過已經比較晚了,能看見的範圍比較少,雲川不知道要往哪走。
所以他又拿出了八卦銅錢。
同樣的還是正東方向,雲川立馬撿起銅錢、掏出手機打車。
接單的還是竟然還是上一個司機,大叔看見雲川上車還熱情打招呼:“又是你呀小夥子!”
雲川“嗯”了一聲。
司機可能是開車到現在準備回家,話語間都洋溢著開心。
下車後,雲川向四周看了看,還是掏出了銅錢。
四散的銅錢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滾著,其他三枚都已經躺下,最後一枚立起來不斷向前滾。
就在雲川以為它就要這麼滾出他的視線時,它又晃了晃、躺下了。
雲川看了看,眉頭皺的更深了。
又是正東方向!
再一次掏手機打車。
誰知,還是之前的大叔。
等下車後,雲川這一次直接就將銅錢向天上拋,不帶一點猶豫的。
!
正、東、方、向。
今天這是和正東方向杠上了是吧。
雲川不信邪,再一次打車。
又又又是原先的大叔。
大叔見又是雲川,這次更加熱情:“小夥子!還是你啊!”
雲川冷冷的嗯了一聲。
這一次雲川還沒有等下車就已經把銅錢攥在手中,一下車就開始卜卦。
看見結果,雲川臉更黑了,氣哄哄的撿起銅錢。
因為卜卦結果還還還是正東方向!
已經十幾次了,怎麼還是正東方向,這破錢是不是壞了!
雲川現在感覺自己被幾枚銅錢戲弄,心裡十分不爽。
網約車照常來了,幸好不是上一個司機,不然雲川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傻逼行為。
畢竟現在社會上還沒有聽過有人晚上不睡覺,從西郊一路打車快到了東郊又立馬回去的。
大晚上的司機耐不住寂寞,主動開口找雲川聊天:“小夥子,這麼晚去西郊乾什麼?”
還沉浸在被銅錢耍的憤怒中的雲川一字一頓的說:“去、吃、藥。
大叔沒有想到是這麼一個答案,透過後視鏡看向雲川,像是才看見雲川穿的嚴嚴實實,臉上的笑突然就消失了:“你、你不……不熱嗎,怎麼……穿、穿這麼多。”
雲川說:“不熱。”
大叔又說:“家裡是……住西郊嗎,怎麼住……住那麼遠。”
雲川說:“嗯,一直在等人來。”
聽到這的大叔像是“幡然醒悟”,臉色蒼白,伸手打開車上的電台,像是為自己轉移注意力。
“聽眾朋友們,你們最近要小心,西城西郊好像有臟東西哦,大家最近少去哦。”甜甜的女主播聲音從裡麵傳出來。
“有司機半夜送乘客去西郊,親眼目睹一個老人牽著一個小女孩,渾身蒼白。”
電台的聲音還在繼續,伴隨著略帶陰森的配樂:大家都知道,西郊本來就是靠近西城陵園,所以晚上可能大家儘量不要去到那邊,免得被什麼東西纏上。不過這種怪談,大家信則有,不信則無。
大叔額頭都布滿了冷汗,眼睛緩慢的轉向後視鏡,和雲川的視線對上了又飛快地撇開。
這下大叔看都不敢看向後視鏡,一個勁猛踩油門。
雲川看見大叔的汗滴到衣服上了,扶著方向盤的手都微微發抖。
兩個小時的路程硬是縮短到了一個半小時。等到雲川下車時,大叔把車開的飛快,逃似的離開了這裡。
像是有鬼在他後麵追他一樣。
這時,雲川兜裡的手機響了,接通時老八的聲音從裡麵響起:“雲川,怎麼還沒有回來?”
雲川說:“到小區門口了,掛了。”
說著就抬腿向前走,等到了家,開門就看見兩張“慘白慘白”的臉從沙發背後抬起來,還有一股燒烤孜然味飄出來。
雲川突然聯想到電台的話,西郊,一老一小,半夜,蒼白。
雲川抬手打開客廳的燈,老八和花姐正敷著麵膜、側過頭看向他。
雲川已經見慣不慣了,從花姐知道麵膜這個東西時,她就定時要這麼“嚇人”。
而老八不知道抽什麼風,聽見麵膜可以扛老、讓人變年輕,也天天跟著花姐敷麵膜。
雲川不知道一兩個都活了上千年了,還扛什麼老,再說還都不是人,敷麵膜有用嗎!
不過為了讓其他人不再誤會西郊有什麼臟東西,雲川說:“老八叔,花姐,以後你們不要再敷麵膜出門拿外賣了。”
花姐雖然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老八見雲川回來了,扯下麵膜問:“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雲川隨手找了個理由:“散步。”
老八滿臉問號,誰家好人散步散五個小時才回來,這是去散了個半程馬拉鬆吧。
就在老八以為雲川要上樓睡覺時,他又折返回來了。
“老八叔,你有沒有聽說過哪個卜卦師的八卦銅錢……就是……有沒有可能會……出問題了,會不會……有時候不準。”雲川手指在兜裡輕撥著銅錢、慢吞吞地說著。
“不可能,隻要是卜卦師沒有出問題,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老八說:“不過,你問這個乾嘛?你的八卦銅錢出問題了?”
“就沒有出現過八卦銅錢不準的時候嗎?”雲川不死心地追問。
老八說:“反正我是沒有聽說過哪個卜卦師的銅錢出現過問題,都是卜卦師自己練不到家,這才賴到卜卦銅錢上。卜卦師說是用銅錢,其實隨便什麼都可以,地上的石頭都可以來上一卦。”
雲川對於卜卦了解不多,老八懂得比雲川多一些。
在一旁的花姐聽見雲川這麼說,問道:“小崽子,你是不是去外麵找什麼去了,這一次又是哪個人?”
老八直接就說:“這麼一千年了,你要找誰直接告訴八叔,八叔直接幫你找,你費這個勁乾嘛。”
雲川還是一句話:“沒誰,我自己找。”
說完就上樓去了。
留下老八和花姐兩個人在樓下煲劇吃宵夜。
“不知道臭小子這次要找的人是誰。”花姐說:“每次找到人就偷偷摸摸去看,被發現就乾脆住人家附近。要不是次次找的都是男生,不然我都要以為小崽子是不是有一個喜歡了一千年的女生。”
老八說:“這次不知道是誰,唉。”
對於樓下兩位“孤寡老人”的話雲川一句都沒聽見,他一回房間就成“大”字形躺在床上。
雲川拿出銅錢,自言自語道:“怎麼回事啊,十幾次都是相同的方位。你主人是不是把你搞壞了才送給我的呀。”
房間裡的光線透過中間的方形小孔照射到雲川臉上,他繼續說:“是不是……你主人、他不想我找到他了。”
雲川將手臂抵在額頭上,喃喃道:“可是……可是我真的有點、想他了。”說完把自己埋在被窩裡。
五歲的雲川還在山下流浪、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時,被在人間的風清揚撿回去養著。
他在鬆風山上第一次體會到家的感覺,他、風清揚、老八還有花姐,四個人在鬆風山上度過了一段平靜快樂的時光。
雲川在鬆風山上度過了十幾個生日,年年都是風清揚陪他過,在鬆風山上的時間換成人間的時間,大概就是一百五十年了
可是雲川再也等不到風清揚給他過十八歲了,所以十七歲後,雲川再也不過生日了。
因為本來就是風清揚為討他開心才將他上山的日子作為他的生日。
雲川緊緊的閉著眼睛、喉嚨嘶啞、小聲的說:“騙子……,說好的,每年都陪我過生日,你還欠我一千句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