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收拾出來要住的房間後,天色已經完全被黑夜籠罩,沈初青和陳祺洲兩人從樓梯間下來,看著空無一人的院落,陷入沉寂之中。
對於陌生人,沈初青一直都是秉持被動相處的態度。
陳祺洲雙手插兜,他瞥向她,看著她的臉不自覺出神。
這小女孩,當年和現在,竟然一點都沒變。
隻是五官等比例放大了而已。
他走向一旁的槐樹上折下一枝槐花枝來。
因為他的動作,上麵的槐花又在地上落了幾朵,綠葉包裹著花蕊,香氣也浸透著鼻尖。
他將槐花枝遞給沈初青,笑道:“送給你。”
嘴角邊兩顆明顯的梨渦映在他的臉上,沈初青就這樣看著他,並沒有伸手去接。
“什麼意思?”
沈初青腹誹,這算哪門子送,她也可以自己從樹上折下來一支留著啊。
再說了,兩人才剛認識,他也沒必要送什麼吧?
陳祺洲也不尷尬,硬是把槐花枝塞到了她的懷裡,笑容不減:“你不是說你是來這裡工作的嗎?我覺得醫生和槐花適配度很高,每次來新人,我都會送的。”
見她不說話,他又似剛意識過來,伸手示好:“我叫陳祺洲,這裡的心理醫生,歡迎你的到來。”
聞言,沈初青看了看懷裡的槐花枝,又打量著陳祺洲,伸手和他握手,禮貌道:“嗯,你好。”
兩人相視無言。
沈初青實在覺得尷尬,擺擺手道了彆。
“我先回房間了,明天見。”
“明天見。”
她頭也不回地進入房間關上了門。
陳祺洲手機傳來一席悅耳的響聲,他撥通電話,臉色也刹那間冷冽了幾分。
“陳醫生,院長問您什麼時候回洛河?醫院需要您。”
那邊女人的聲音有些沉悶,像是勞累了許久。
陳祺洲握著手機的手不經意攥緊:“需要我?不知道是需要我的名聲,還是需要我的醫術呢?”
那頭一陣沉默,而後莞爾一笑:“那當然是您的醫術了,誰不知道陳老師您是從國外進修回來的高材生,儘管您主修心理醫學,但其他方麵也不輸任何醫生,不到兩個月就獲得了高級醫師頭銜,您去鄉下,那不是屈才了嗎?”
“鄉下怎麼了?鄉下的人就不是人了?”
“……”
“不是,陳……”
陳祺洲果斷掛斷電話,將這個讓人惡心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半年前他因為討厭醫院的風氣自願來了落槐鎮,期間那邊無數次打來電話都被他惡語回絕。
他總想,既然接受不了,那他還不能躲了嗎?
他不自覺看向沈初青所在的方向,長歎一口氣。
這小姑娘也不知道在那邊受過什麼委屈,現在被調到這邊,心情應該很低落吧?
恍惚間微風席過臉頰,房簷上一兩隻烏鴉叫的正歡。
落槐鎮花草樹木多,空氣也清新的很,但正因如此,飛蟲蟑螂什麼的也多一些。
陳祺洲歎了口氣,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
閒著沒事攬那麼多活乾嘛?現在又到了驅蟲的時間了。
於是,他拿著殺蟲劑在樓上樓下跑來跑去,動作聲音大得很,惹得想要安安靜靜待一會兒的沈初青都心煩極了。
屋內,沈初青放著音樂,衣服一件一件被自己掛起。
陳祺洲剛好走到她門外,停頓了片刻,正要敲門詢問要不要殺一下蟲,沈初青這邊就開了門。
猛然一陣風吹來,帶動她的睡衣,差點露出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沈初青捕捉到他一瞬間發亮的眼神,趕緊整理好衣服背對著他,臉頰一陣發燙。
“你看什麼!”
身後一陣沉默。
直到沈初青關了門,陳祺洲才似是如夢初醒,緩緩開口:“都是醫生,我不在意那些的,你早點睡。要是怕蟲子,就叫我。”
聞言,沈初青微微偏頭,努嘴表示不屑。
她可是從小玩那些東西長大的,怎麼會怕。
鄉下來自大自然的雜音總是多的,人們睡得也普遍早,還沒到十點,就有不少人家關了燈。
第二天
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沈初青就沒了困意,她穿好衣服後,走出屋子看了看周圍的風景。
美極了,就是……
醫院十分破舊。
她皺了皺眉頭,將頭發用皮筋紮了起來,重新回屋裡收拾東西。
昨天她就想收拾了,但是晚上光線不好,她怕落下什麼。
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在沈初青的努力下,原本平平無奇的小屋變得煥然一新。
她看著自己的成果,滿意的點點頭。
沈初青拿起護膝,走出屋子關上房門後就去晨跑了。
之前在醫院的習慣,可不能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就此廢棄。
在跑完步,簡單找了個早餐店吃完飯後,太陽已經在無情的照耀著大地。
中心醫院裡陸續來了人,都是穿著白大褂,看起來三四十歲的中年人。
沈初青一個一個朝他們打招呼,並幫忙照顧病人。
醫院裡病人並不多,家屬和孩子卻聚集,顯得這裡十分熱鬨。
老醫生們也不好意思讓一個新來的乾這麼多,在沈初青一次次要求乾活後,陸陸續續都讓她去一邊歇著了。
沈初青無奈回屋。
陳祺洲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她的房間,在看見她後,他神情中滿是不可思議:“就這一個早上的時間,你是怎麼把這屋子收拾的這麼乾淨的?”
沈初青看向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已經上午九點多了。
她沒有回答,而是落下致命一問:“你平常就起這麼晚嗎?”
陳祺洲臉不紅心不跳地答:“平常又沒什麼事兒,我今天其實還算起的早呢。”
“從小到大都是?”
“不然呢?”
沈初青不禁上下打量這個高了自己足足一頭的男人。
真是佛係。
她又問:“你從小到大,難道都不知道出去闖一闖嗎?”
陳祺洲愣了片刻,隨即莞爾一笑。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出去闖過?”
沈初青不說話了。
她還有些後悔,真不知道自己多嘴什麼,難道之前在醫院的教訓還不夠嗎?
在那裡,你的好心,總會被人嘲笑多管閒事和自以為是。
陳祺洲卻像是沒看見她的憂慮,自顧自道:“大城市雖然好,但你是不懂社會的險惡啊,所以,還是鄉下更適合我。”
語重心長的語氣像是在說什麼人生哲理。
沈初青不知道回些什麼,隻好點頭,她往他身後走去的同時,天花板上莫名傳來一聲響動,陳祺洲抬眼看去,卻見風扇已經鬆動。
他趕緊把她拉到一邊,兩人順著他有力的推動倒在床上。
陳祺洲碰上沈初青的鼻尖,呼吸交錯。
風扇‘哐當’一聲掉落下來。
沈初青被嚇了一跳,連壓在自己身上的陳祺洲都忘了推開了。
陳祺洲趕緊起身,摸了摸鼻子緩解尷尬。
像是在沒話找話,沈初青指著風扇道:“你這風扇也太不牢固了。”
陳祺洲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笑的有些勉強:“是啊,改天我就找人把醫院的風扇都檢查一遍。”
“……那倒也不必。”
他不自覺看向她。
眼前的小姑娘一雙桃花眼像是在勾人心魄,鼻尖上的痣點綴著那張清純又不失性感的臉,莫名給人增添了幾分疏離感。
他想到了什麼,解釋道:“這裡的醫生都是本地人,所以他們都是晚上回家睡覺,這邊是鄉下沒有賓館什麼的,所以就隻能暫時讓你住在這裡。”
沈初青抿唇,微微點頭。
大學以來,再加上實習期間,她從沒有跟哪個男的有這麼親密的舉動。
她臉頰燙極了,雙手落在胯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陳祺洲忽然又道:“你鞋帶開了。”
然後,還沒來得及反應,沈初青就見陳祺洲蹲下身體,給自己係鞋帶。
……
男人低著頭,鼻骨占據了大半張臉,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修長的睫毛。
他看起來矜貴極了,卻做著和他氣質完全不符的事情。
沈初青頓時渾身麻痹,不自覺後退兩步。
陳祺洲愣了片刻,然後站起身,嘴角梨渦隱隱浮現:“怎麼了?”
沈初青許久不說話。
他笑的更深了些,語氣裡略帶一絲無奈:“你彆害羞,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是有強迫症,看見你鞋帶鬆著心裡彆扭而已。”
“我沒害羞。”
沈初青脫口而出。
兩人相視無言,尷尬沒一會兒,屋外就跑進來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
陳祺洲首先站起身,走到男孩旁邊,伸手摸摸他的頭,笑道:“然然,怎麼了?”
男孩四周看了看,把目光鎖定床上的被子,用渴求的語氣道:“哥哥,小沫她渾身發抖,應該是冷,我能借一床被子嗎?”
這話說完,陳祺洲和沈初青相視一眼,皆感不妙。
陳祺洲連忙道:“小沫是心肌炎惡化導致的冠心病,現在天氣暖和,應該不會莫名其妙就冷的。”
沈初青慌了神。
“快帶我去看看。”
陳祺洲趕緊抱起男孩,帶著沈初青往小沫的病房跑去。
一層最裡處的一個病房裡圍著三個小朋友,他們眼中滿是好奇,盯著病床上渾身顫抖不停的小姑娘。
沈初青衝到病床邊,檢查了一下女孩的內眼皮和舌頭,終於止不住慌亂。
“她快不行了,必須馬上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