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鳳凰林規模龐大,幾乎貫穿了整個魔界,裡麵萬年來也無人維護,深處彎彎繞繞,魔界自己人極少進去,找不到路就飛出來。
但今夜意在賞景,還是妖王親自提出來的,故而涯燼是帶人走路進去的,為顯看重,鹽西長老給每位貴賓都安排了專人陪同,解濟跟玉耳,重佰七跟清璿元君,未冥卿親自跟妖王,大兒子有左護法座下的袁月統領自薦,二兒子就是豔曲。
原本是魔君左右護法帶來賓走前方,後麵依次跟上的隊形,走著走著,左護法因私人原因遠離右護法,他手下的袁月自然跟著,引著妖王長子絡豐殿下朝一邊去。
瀅溪眼睛不好,燕婉一直扶著,也刻意避開碧水族人,解濟跟玉耳也算見過,便跟燕婉母女單獨走在一起敘舊。
重佰七一直在找機會靠近豔曲,但身邊這位仙君一言不發他也很焦灼,又不敢上去搭話,再回頭豔曲就丟了,重佰七也開始離隊。
於是深夜鳳凰林,種種原因,幾方人馬開始在鳳凰林中亂竄,並且都不想用法術暴露自己。
就在豔曲找到離音的同時,玉耳也找到了慶豐一行,銀兒行了禮就推說去找炎君大人,玉耳說一起,重佰七旋即跟上,燕婉扶著眼盲的母親,走得腳酸,十分後悔來這裡。
玉耳仙君也十分貼心,叫解濟他們先回去休息,臨走她那個仙侍對解濟眨眨眼小聲說,“叫老許給我準備好吃的,一會兒炎君殿去玩。”
解濟走了還在發蒙,是驕陽。
不遠處袁月被左護法丟下,見四下無人,與絡豐殿下摟到了一起,絡豐殿下直呼好想你。
涯燼嘴角帶笑問他的右護法,“人呢?”
未冥卿與僅剩的幾個長老對視一眼,鹽西抹汗,“妖王……妖王說肚子不舒服。”
豔曲這裡安靜溫馨,二人並肩坐在枝丫間,層層疊疊的鳳凰花遮住身形,豔曲背靠樹枝,姿態慵懶,語帶期盼,“是天帝派你來的?”
離音拾起膝蓋上的花瓣,瑩白豔紅交疊,“不是。”
豔曲移開視線嘴角勾起,哦。
“你去找藥仙。”雲歸說她拿了治癔症的藥。
“嗯。”豔曲原本還不確定雲歸會不會將此事告訴離音,現在確定了,要知道了嗎,我是個瘋子。她紅唇勾出一個嫵媚的笑,十分撩人,“藥仙說我的病多親親嘴就好了。”
夜風驟起迷了人的眼,離音收回視線垂眸,一紅一白兩個衣擺隨風飄蕩在一起。
紅色的衣擺突然動了動,有人說,“紅豆沙吃了嗎?”
“嗯。”
“不是天帝派你來,那你是自己要來的?”
“嗯。”
沙沙葉響之後,紅色徹底將白色掩住,那個撩人的聲音很輕,“冒犯了。”
月光自雲間探出,此處朦朧寂靜,夜風也溫柔下來,偶爾浮動的花瓣間隙裡,盛裝華服見良人的女子,輕輕吻在心上人的唇角。
我心悅你,心悅你……
豔曲退開,看進她眼底,清璿元君淡色的眸子裡是自己的倒影,嘴唇動了動,豔曲提著心等待她要出口的話。
夜空突然被照亮,遠處金色雷電鋪天蓋地,冰龍在其間怒吼,撼天動地。
“大金!”豔曲大喝。
大金不知從哪裡跳出來,就要朝雷暴中心衝去,豔曲卻道,“你在這裡保護她。”大金腳步一頓,離音卻跟豔曲並肩走來。
好吧,那就一起。
金色雷電,冰龍,涯燼和龍吟在交手。
四個人一齊朝雷電方向飛去,中途正撞上銀兒和玉耳,銀兒臉頰通紅,豔曲瞥了玉耳一眼。
“啊不是不是。”玉耳仙君百口莫辯,“是絡豐和一個女統領在……”玉耳仙君幾千歲的黃花大閨女,實在太羞澀了,說不出口。
像是天助玉耳,不遠處妖王腳踏烏雲,手裡提著還在慌亂係褲子的絡豐,看見豔曲老臉更是掛不住,點了下頭直奔戰場。
到了才知戰場混亂,涯燼和幾個長老在和龍吟對戰,左右護法都不在,凝芙在一旁目眥欲裂插不上手,看到豔曲過來,霖秋迅速說明局勢,“龍吟偷襲魔君,他死定了。”
豔曲一笑,甩出長鞭,是的,他死定了。
冰龍咬碎涯燼的雷電,被迎麵而來的焚心焰灼燒開裂。
妖神兩界不便插手魔界家務事,隔岸觀火,未冥卿去尋妖王姍姍來遲,一邊丟出陣法一邊聲嘶力竭問,“龍吟長老這是為何?龍嘯偷玄帝譜本就是咎由自取。”
空中的冰龍哈哈大笑,“玄帝譜?一份殘頁寶貝似的,貽笑大方!”
雷電擊中龍尾,笑聲停頓一下又朝豔曲呼嘯而來,涯燼把她拉到身後,一人對戰龍吟。
龍吟聲音中滿是恨意,“就是豔曲這個賤人,螣桀殿下迷戀你,完整的玄帝譜就在她手上!”
一言既出,在場皆心驚。
龍吟收回冰龍顯出真身,胸前鮮血淋漓,看著與豔曲站在一處的涯燼,含血質問,“涯燼,你看上你父親的情人了嗎?”
兩個弟子被同時羞辱,未冥卿臉色難看放棄交談,與豔曲同時出手,焚心焰裹挾萬劍齊發,龍吟化作巨龍消失。
涯燼淡淡道,“追。”
人都走了,鹽西硬著頭皮想請貴賓們先回,還未開口,就見神界那位不說話的清璿元君已經跟著一起跑了。
妖王開口,“既然來了,看能否幫上忙吧。”他提議夜遊本意就是想揪出兒子的情人,現在他是巴不得越亂越好,就沒人注意兒子在魔君壽宴私會之事。
玉耳趕緊跟上,離音要是掉一根頭發,母親怕不是要吃了她。
遠處炎君殿,驕陽正大快朵頤,壽宴的菜色照比老許的手藝差遠了。就見魔王山方向電閃雷鳴,不多時另一邊又開始,龍吟咆哮火光衝天。
解濟跑進來,“出事了,龍吟行刺魔君,阿曲她們現在追到龍吟家裡。”
其他人一聽全都坐不住了,龍吟脖子都洗乾淨放到刀底下了,不砍對不起被他害死的姐妹們。
“你們都在家,我去。”解濟冷靜道,“龍吟說完整的玄帝譜在豔曲手裡,這時候家裡不能空,我走之後把防禦陣法結界都布上。”
燕婉道,“小心。”
“你們也小心。”解濟轉身就走,驕陽連忙跟上,“我姐姐們還在呢,我也去。”
龍吟不知道怎麼想的逃回家,把家人全都卷了進來,其餘的長老們不敢出手,未冥卿束手束腳找人,涯燼和豔曲卻沒有手下留情,抵抗者儘數誅殺,長老殿一時哀鴻遍野。
凝芙提著劍四處找龍吟,看見他拖著一條腿進了一處小樓,大喊,“在這兒!”
一聲把所有人都引來了,豔曲揚鞭掀開整座小樓,亂飛的木屑後,龍吟站在中央,渾身浴血,詭異地笑著,“你猜,我腳下踩的是什麼?”
豔曲呼吸一滯,龍吟快速後退,原本腳下的地板炸開,塵埃落定,裡麵密密麻麻堆滿了骸骨。
凝芙和霖秋看清楚之後踉蹌著跳進坑底,綠色纏枝手鐲是霜霜的,骸骨也是嗎?這個耳墜的付大娘的,馬哥腳被魔界的人打傷過,缺了小腿的是馬哥,凝芙紅著眼拚命往懷裡攏,姚姐姐,香香,趙姨……
見此慘狀眾人也明白過來,純魔一時興起會找凡人生子,多數出生就被打死了,僥幸活下來的自生自滅,任人欺淩,沒有出行令牌,渡船不送,逃不走,隻能苟延殘喘在魔羅河岸,等待不知何時會來的欺辱殺戮。
數萬年來,隻有豔曲,帶著一群半魔混出頭了。
豔曲一張臉血色全無,麵目表情看著凝芙大哭,霖秋周身無數根銀針對準龍吟,蓄勢待發。
涯燼雙手攏袖,後退一步道,“龍吟長老行刺未果,本人及其滿門任由豔曲處置,豔曲保護本君有功,封長老,封號擇日再定。”
話音落,霖秋銀針儘發。
“大金。”豔曲終於開口,如午夜幽魂,“困住他。”
霖秋銀針被龍吟單手化解,一座金色巨鐘突然掉落,將龍吟罩住,大金打掉鐘頂,讓龍吟露出頭來。
長生鞭一下一下輕輕磕在地上,豔曲轉過頭來看他,瞳孔漆黑不見底,她笑吟吟道,“你不能死哦,給我好好看著。”
話音落,長生鞭優雅卷住龍吟小女兒的身體絞做兩半,血濺了豔曲滿臉,無論抵抗還是不抵抗,無論是誰,都死吧。
豔曲殺人十分血腥,她不愛用陣法,就喜歡鞭鞭見血,長生鞭幾下就浸滿了鮮血,揮舞間血肉殘肢橫飛,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眼裡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快意。
絡豐兩股戰戰,慶豐已經跌坐在地上,想起今天還跟她一起聊了許久就腿軟。
重佰七眉頭擰在一起,從幾十年前豔曲跟著右護法當打手開始,重佰七便很心動,她就像狐妖,美麗誘人,慵懶嫵媚,為了生存卻被迫在右護法手下每日血腥為伴,讓他更覺得憐惜,直到如今,重佰七心驚地發現,她其實是享受殺戮的,隻是習慣了用散漫偽裝。
她不是狐狸,也不是美人蛇,是深淵凶獸。
銀兒她們也沒閒著,把家人的骸骨都收進乾坤袖,欣然加入了這場生死廝殺,龍吟目眥欲裂,一聲聲怒吼回蕩,被金鐘擠壓大口大口吐血。
解濟和驕陽趕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解濟已經傻了,驕陽沒忘記偽裝仙侍,玉耳和離音都盯著那血腥之處,全然沒注意到他。
豔曲單手輕輕一拔,徒手揪出心臟,那人倒在地上沒有聲息,沒有活口了,滿門全滅。她轉身,正對上了離音的視線,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她纖塵不染,自己滿手血腥。
她避開視線,笑了,走到龍吟麵前隨手把東西丟在他頭上,“還你。”
龍吟瘋瘋癲癲大笑,“我等你!我等你!”頭骨碌碌掉在地上,凝芙平靜收劍入掌心,一時寂靜。
隨著豔曲轉身離開,她們身後“轟”地一聲,大火驟起,焚心焰將所有血腥吞噬。
見豔曲身形微微一歪,銀兒叫了聲“大人!”急忙伸手去扶。
電光火石間,玉耳和離音同時動了,玉耳一把拉開銀兒,躲過豔曲擰向她脖頸的手。
離音一手摟住豔曲一手按在她額前,冰藍色的光暈閃動,她帶著昏迷的豔曲慢慢跪在地上,璿絲燈自離音心口飛出,幽幽漂浮在豔曲上方,光暈緩緩將她籠罩。
未冥卿拿著小瓶子跑過來,“讓我幫她……”
離音抱起她,大步離開,經過解濟腳步未停,“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