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入病房時,容枳正躺在病床上與醫生說話,聽到聲響,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望過去。
容枳並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繼續和醫生說話,話畢,醫生走到病房門前,不著痕跡地掃了男女一眼,那對男女立即讓路給醫生離開。
「你們不是去約會了嗎?怎麼都來了?」容枳語氣有點虛弱。
「如果我都不來了還有誰來。」秦向北拉了兩張椅子到病床邊,示意路子繁坐。
路子繁麵露擔憂:「主編,你沒什麼事吧,怎麼突然就暈倒了呢。」
容枳擺擺手:「沒啥大事,應該是最近太忙,身體承受不住。」她的視線轉移到秦向北臉上:「劉大偉是不是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他的眉梢稍微提起。
「昨天早上回公司在大門口看見他了。」
空氣安靜了數秒。
容枳打破了沉默:「你老實跟我說,當初你來榆東是不是因為他。」
白港市正位於榆東省。
「不全是,」秦向北回望容枳:「哥他還放不下你。」
「如果他真的放不下就會親自來找我,而不是讓你來看著我,這麼多年還對我不管不顧!」容枳語氣激昂,充滿怒氣的眼神閃過一絲失望。
秦向北沒有吭聲。
「讓他滾回京城,」她橫掃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你也給我滾出去,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隨即翻了個身,埋首在被子裡,不願見人。
秦向北有點不知所措,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雖然路子繁本來是外人,但聽完後也對這件事一知半解了,她低聲對秦向北說:「你先出去,我和她說會話。」並投去了一個「我做事你放心」的目光。
秦向北沒有質疑她的能力,對她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便轉身踏出了病房。
聽到關門聲後,容枳才翻身回來坐正,她的唇色不見紅潤:「抱歉啊,讓你見笑了。」
「您彆這樣講。」路子繁道。
容枳笑了笑,仰起頭道:「那我跟你講個故事吧,」隨後又看了看路子繁:「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答應孟一。」
容枳認識劉大偉,是大一那年。
她從榆東考到京城的一所一本,而一本的旁邊,正是一所藝院。
不知道是誰搞起了兩大聯誼,容枳在這裡認識了他。
他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又喜歡用涼颼颼的眼神看人,不愛說話。
這卻引起了容枳的興趣,她當時覺得,這人當真可愛極了呢!
容枳是耿直爽快的性子,很快,她便對他展出了熱烈的追求。
所謂「女追男,隔層紗」,他果真難追,不愛與她搭話,總是用看智障的眼神瞧她。
她發現了他的性格有些古怪,不喜與人說話就算了,閒餘時間還不喜有人打擾,畫畫是他的一切。
她隻當搞藝術的人都是這樣的。
容枳堅持了3個月,終於換來他的一句:「好,我們試試。」
於是,他們就開始談了。一開始他並不習慣,後來習慣了,便開始試著把心交給容枳,連膩歪都成了日常。
劉大偉本名不叫大偉,而是劉巽,可是他的室友都這麼叫他,久而久之,她也跟著這麼叫了。
可是,他一直把繪畫放在第一位,也就是說,在他心裡,容枳永遠低它一等。
大四快結束時,容枳竟無法預測他們二人的未來,安全感儘失。
她尋到他的私人畫室,他正在作畫,臉上滿是陶醉的表情。
這個表情刺痛了她,她從來沒在他臉上見到過。
於是她走了進去,因為被人打擾自己作畫,劉巽有點不耐煩,語氣不太好地問她什麼事。
那天,他們大吵了一架。容枳覺得他不應該將繪畫看得比她重要,劉巽指責她不夠理解他。
兩人不歡而散。
後來的半個月,容枳等啊等,還是未能等到他一個消息。
她思慮了多久,便哭了多久。最後在□□打了句「分手吧」,並把他刪了。
後來,兩人一直沒有交集,容枳不會再偷偷跑去美院,劉巽也不會再到宿舍樓下等她。
畢業後,她回到了榆東。
而她再沒有收到劉巽的消息。
有很多人都問過她,你條件那麼好,為什麼不談戀愛。
容枳每次都笑著帶過。
原因無他,心仍存有幻想,就是放不下心裡的那個人罷了。
知情的人問她為什麼不去找他。
她在心裡悄悄回應,她隻是不想再主動,主動了四年,都乏了。
「我等了他七年,」容枳苦笑著,「我不會再等他了。」
等路子繁從病房出來,正坐在外麵椅子上的秦向北麵露焦急地看向她。
「沒事了,」路子繁告訴他:「她睡著了。」
秦向北搖了搖頭:「我隻是有點擔心她。其實我知道她一早料到了,今天突然揭穿,有點反常。」
他低垂下頭。
路子繁見狀,試著安撫他:「你彆多想,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們走吧。」
從醫院到地庫停車場這一路,秦向北始終保持緘默,薄唇緊抿,很容易察覺他正在難過。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跟我說好嗎?」路子繁莞爾一笑:「不要憋在心裡。」
秦向北頓了幾秒,才強顏歡笑起來:「容姐幫了我很多,我很尊敬她。」
大一入學那年,他意外地認識了大三的學長劉巽,或許是誌同道合吧,劉巽一直很幫襯他,連帶著他的女朋友容枳也是。
「那是我第二次接觸到友情,我很珍惜這份感情,」秦向北述訴:「同時,我也很羨慕他們的愛情,以至於,我沒有隨隨便便地答應學校的女生。」
以秦向北這樣的姿色,放在大學裡,肯定被很多女生追。路子繁這樣想。
「他們分開的時候,我身為中間人,卻沒幫上忙,導致他們錯過了7年。」
路子繁聽明白了:「所以你在自責?」
「嗯,我有點怨自己,為什麼當時沒幫忙,我一直以為他們倆早已放下對方。畢業的時候我準備離開京城到外地發展,大偉哥他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到榆東幫忙照看容姐,我才知道,原來他沒放下。」
「後來我到了榆東,見容姐再也沒談過,我才發現,兩人還放不下對方。」
路子繁軟聲道:「這事不怪你,主編跟我說,這是他們倆之間的事,她不希望有任何人插手。」她看了看秦向北,「而且,你在白港市陪了主編好幾年,已經足夠了。」
她沒撒謊,容枳確實是這麼說的。
秦向北對她從容一笑:「謝謝你。」
隻是這個笑容有些苦澀,路子繁沒有再說話。
他將車子啟動,開出了停車場。
秦向北一路上都心事重重,沈嘉南曾與她說過,他看不透秦向北。
現在秦向北的樣子,像是遮住了自己的心,不願給彆人窺視。
要攻破他的心,還需努力啊。路子繁這麼想。
她側頭瞄了瞄窗外的風景,乍然大喊:「停車!」
秦向北以為她有什麼事,把車停在了街道旁邊,但路子繁卻叫他在這裡等她一會兒。
她握著開門的扶柄,又轉頭問他:「你今年幾歲?」
「27。」秦向北如實回答。
路子繁應了一聲,便匆忙下車,跑進街上其中一間蛋糕店裡。
秦向北隱約猜到了什麼,睫毛微微顫了一下。
不久,路子繁就帶著一個小蛋糕盒子回到了車上,吩咐他開往拾色橋。
秦向北虛掩眼中的期待,將車子開出。
這次他們並沒有到橋上,而是走到了下麵的堤邊,因為人少。
路子繁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黑棕色的小蛋糕,往它中間插上數字7的蠟燭。
她攤了攤手:「店裡隻剩下這個蠟燭了,而且這個小蛋糕的size也隻夠插上一個,你不要介意。有火機嗎?」
秦向北從口袋掏出了火機,她伸手奪過,點燃蠟燭。
「快點許願!」
秦向北聽話地閉著眼道:「希望朋友如願,家人平安。」最後一個願望他沒有說出來,在心裡許過後便睜眼吹滅了蠟燭。
路子繁咧嘴朝他喊道:「祝秦向北27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