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風天的,自己坐車裡,彆人有同伴,就他一個人,看他臉上倒也沒羞意,但看著這形單影隻的,陳錦燃想起了在官學時的情況。
那時陳錦燃剛進官學,進了班裡個把月,就以結交數幾好友,走哪都結伴,官學裡的關係簡單,陳錦燃結交的友人各種身份的都有,他也不在意,隻憑義氣,這是王叔教他的江湖道理。
但人那是處處一樣的,官學裡也有見風使舵的弟子也有看背景交友的弟子。
因而陳錦燃這個商賈出身的頑童自然有世家子弟看不順眼。
這不,當地小輩就仗著自家沾親帶故世家大族蹬鼻子上臉了,陳錦燃平日裡不招惹他們這一派人,當然不給欺負的。
但那日夜裡睡得不好,早晨困覺,臉上浮腫,到了官學卻被嘲笑,自小就是個小胖子,陳錦燃沒少跟街坊小孩打架。
誰曾想,剛好心氣不暢,便有人上來找事。
那小輩坐在廊下,旁邊站著一個看熱鬨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沒事就指著院子裡正玩耍的陳錦燃笑,嘰嘰喳喳兩三句。
真是叫陳錦燃好不耐煩,停了手裡的陀螺,上前,“你們在說什麼,給我也聽聽。”
那世家子弟沒料到有人來嗆聲,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那站著的少年長著細長的眼,眯起來像壞心腸的狐猻,“我還是第一次見這家夥說話的,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啊。”
又相互擠了擠眼,哄然而笑。
陳錦燃火氣真被頂上來了,他耳力好是被師長誇過的,眾人也知曉,方才他們的話說的模糊但聲剛好陳錦燃能聽見,他們就是料定了陳錦燃聽得清。
看他們一臉玩味的!方才還說了句:“叫陳錦燃聽見那就有意思了!”
多醃滓的伎倆!
“有話你明白說,不知道的以為你們不識字不能言呢,屁孩。”明明自己也不大,說起話來氣勢很足。
對麵的是被點著了,跳腳了,站起來指著陳錦燃說:“你不過就是個窮賣貨的,想科考躍龍門,癡心妄想!打腫臉充胖子。”
“他就是個胖子!”一旁看戲的那位見狀插刀,覺得自己也挺威猛。
聞言,陳錦燃則是笑了笑,“切,賣貨的我家錢也比你多,沒我家商行你連褲子都穿不了!”
“你!什麼身份敢與我叫板!”那指著陳錦燃罵的,上前就要抬手打人。
陳錦燃格擋下來,幾年武不是白練的,這點招式還是看得清楚。
一旁世家子弟見狀,立馬跑上來掐架,陳錦燃的友人自然也不會給他們機會。
一會,眾弟子混打在了一起。
陳錦燃正打得起勁呢,壓著身下的始作俑者就要一拳下去。
卻被身後的吼聲震住了。
在場的眾弟子:不好!是師兄長來了。
就是在官學修習的黃藺芝與陸覺淺二人,出聲的自然是黃藺芝了。
“住手!”黃藺芝站在廊橋高台上,身側站著陸覺淺,清冷嚴峻,“都給我分開!都不準跑!”
見有弟子要溜,黃藺芝忙喊:“我可都看清了有誰,敢跑的懲罰加倍,去陸師兄那領罰!”
黃藺芝可是官學裡出了名的嚴厲,不好說話,陸覺淺更甚。
於是眾人立馬噤若寒蟬,唯有陳錦燃還壓著始作俑者。
黃藺芝與陸覺淺二人走近了,看清中間躺在地上的兩人,黃藺芝歎了口氣,“怎麼不起來?”
“我起來他就會還手。”陳錦燃說道,他其實不怕對方還手,就是不服,剛剛那一拳還沒還回去呢!
“起來,去那,看他還敢不敢打你。”黃藺芝將人拉起來,推到陸覺淺身前。
陸覺淺自覺繞人站到了前邊。
那始作俑者離了桎梏,慢慢站了起來,作勢又要衝過去,被黃藺芝一把拉住。
陳錦燃站在陸覺淺身後,見勢也要迎上去,但著急就拽了下陸覺淺衣擺。
誰知驚擾了陸覺淺,發覺身後衣擺被身後人扯了下,以為是嚇著了,忙伸手將人護住。
身後的陳錦燃一愣,這是做啥?
“還敢打!”黃藺芝按住了始作俑者,神色嚴肅,“你和跟你一起打架的都跟陸師兄走!其他人跟我走。”
世家子弟俱是一顫,完蛋!
陳錦燃聞言,識趣離了陸覺淺身後,隻是要走過麵前時,疑惑地看了眼陸覺淺。
但誰知陸覺淺卻眼神淡淡,嘴角斜翹,像極了在嘲笑!陳錦燃霎時震驚,眼睛不自覺睜圓了些,這是在笑自己沒打過人家嗎?還當著我的麵笑我!什麼人啊!
陸覺淺看人齊了,帶著人走了,自始至終沒什麼大表情,隻是看各個弟子時,威壓更重了些,嚇得一群人低頭看地。
打算帶人去找總長的陸覺淺走在前邊,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那看小孩害怕的可憐樣覺得可愛會被人編排成彆的。
自此,陳錦燃將陸覺淺劃入了小黑房,那種看一次白一次眼的行列!
於是陳錦燃常看見陸覺淺隻與黃藺芝同行,除外也是除了黃藺芝,貌似並無其他好友,形單影隻的。
廊橋下背手慢行的官學人影與街上獨行的簡衫青年逐漸重合在一起,身側卻不再有人,陳錦燃知曉的,黃藺芝後來也當官了的,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黃藺芝便從陸覺淺身邊消失了。
怪可憐的,不像自己,沒了丫鬟還有小廝,沒了小廝還有車夫可以嘮嗑。
“公子?停車?”小廝問道。
“停車!”小廝與前邊車夫說道。
小廝眼尖,早就察覺了自家公子的視線,也記得那人的長相,是公子的姑爺!
“陸大人,天冷到車裡坐吧,可以帶你一程。”小廝動作快,下去把人往車上塞,自己跟車夫坐一起去了。
陸覺淺看清馬車掛牌時,糾結著就被塞進了車,狼狽進去時,看見陳錦燃正閉眼眯著,於是便噤了聲,乖乖坐在一旁,隻敢拿餘光偷看。
陳錦燃也不知曉為何自己要裝睡,反正是借過筆記的恩情,自己這樣做反倒便利了彼此不必要的寒暄,自覺善解人意,越發自在了起來,沒想到因此睡了過去。
陸覺淺偷偷看著,見人真的睡著了,才敢側了頭瞧,看了又看才晃晃頭,反思此舉實在放浪。
到了地方,陳錦燃醒了,但還是假寐等陸覺淺下了車才睜開眼,抬了抬手。
到了巷口,陸覺淺謝過小廝才往裡走去,走著走著,想起方才陳錦燃睡著還差點流涎的樣子,不禁彎起了笑,可愛。
小廝送走人,上了車,掀開簾子見自家少爺剛放下手,“少爺方才沒在人麵前流涎吧,那可真羞。”
一記眼刀過去,陳錦燃完事還是愣愣,不會真被看見了吧?
小廝又打趣,“就算看到了,姑爺不敢笑咱少爺的,畢竟少爺對姑爺那麼好,看見還捎人呢!”
還在怔愣的陳錦燃猛的回神,驚詫小廝說出口的話,“什麼?你叫他什麼?”
“姑爺啊。”小廝坦蕩蕩,自覺沒錯的。
深吸一口氣,陳錦燃一個丁殼敲在小廝頭上,“你家少爺我是男的,哪來的姑爺!”
捂著頭,少爺手氣可真大,小廝委屈了,“不叫姑爺叫什麼啊少爺,少夫。”
“也不準說那個!什麼都不是!”陳錦燃命令道,美眸圓睜。
小廝癟嘴,那怎麼辦嘛,以後都是一家人的,自己總不能沒了禮數吧,丟的是陳府的臉,不行!但在少爺麵前還是收斂了,輕輕點頭。
陳錦燃見狀才鬆了口氣,天知道自己聽見那兩個字嚇了多大一跳!太可怕了!自己心都快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