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覺淺入座,見小二送上了熱茶,正冒著熱氣,而黃藺芝碗裡有茶水卻不見熱氣,想來是等久了,便叫小二將茶水續上。
黃藺芝哪好意思,忙說不用,倒是陸覺淺一再阻攔才讓桌上添了兩碗新茶和一疊小食,不貴又耐吃的糕點,正好適合兩個窮書生。
“還不曾過問兄台大名。”
“陸,字未有,陸覺淺。”趕路也冷了,忙喝了一口熱茶,倒是燙了下舌,暗暗晾了下沒叫人瞧出來。
“陸解元!想來也是沾了陸兄的光,我才能考上亞元。”黃藺芝得了口欲,當然得說一兩句好話,何況眼前人也確有實才。
“抬舉我了,這亞元也是兄台你實力所得,與我何乾,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陸覺淺交友講究的就是坦誠,“倒是今日,叫黃兄久等了,這是黃兄的令牌,歸還於你。”
“有勞,好在是都考上了。”黃藺芝小心接過令牌收入懷中,“今日你我以茶代酒,算是相交一場,都在茶裡。”
聽黃藺芝這一句,陸覺淺就明白,是同道中人,便也舉了茶碗碰上。
“嘶,燙。”黃藺芝磕了下嘴,熱情被熱茶燙了一下,眼淚都出來了,“陸兄你也小心點啊。”
陸覺淺已有教訓,點頭,隻輕輕沾了口。
“說來,黃兄可是宿在城中?來得比我還早。”陸覺淺問到,雖然村跟城裡離得不遠,自己接到消息趕來也花了小半個時辰,這城周邊也沒離的近的村鎮了,不是在城中過夜便是本地人,但考試那日的黃藺芝並不似本地人,而是個風塵仆仆的外來漢。
黃藺芝還在想吃那一塊糕點比較體麵,聞言才回過神來,“哦,陸兄一看便知,我不是本地人,我家離城得走一天一夜,自打出了考場我便在城裡一家店鋪幫忙記賬,也就寫寫貨物祝語,幫店裡看看貨物單,還算過得去。”
這世上士農工商本就沒分彆,曆朝有商最次的看法,但如今的皇帝卻反過來,農商都放在很高的位置,所以倒也有願意為商人做工的書生,但大多還是有點偏見的。
而陸覺淺不一樣,是純粹的沒有偏見,畢竟能長這麼大都靠著這個過活呢。
所以當黃藺芝說完話,陸覺淺神色如常,反而驚喜,“陸兄不覺得我有辱斯文?”
聞言,陸覺淺心頭突然一晃,若是黃藺芝自愧行為,那陸覺淺就得好好想一想這友人能不能交了,“說來我家母親便是借著一手繡活將我撫養長大,我也曾拾紙木做賣,給家裡做補貼,若沒有這些也便不會有如今的陸覺淺了。”
“那便好,不妨與你說,我也賣過字與木材,否則那年冬我家母親死前也不能那麼鬆快。”說完,黃藺芝也隻是歎了下氣,沒多的情緒。
見狀,陸覺淺知曉,已成往事,也隻能跟著沉默了。
“對了陸兄,過了解元朝廷可就要授官了,你有何打算?”黃藺芝情緒一轉,陰轉晴。
陸覺淺聞言,有一絲悲涼襲過心頭,“沒打算,這官哪有我們的份,我若能與皇兄一般在城裡有份差事也便滿足了,隻是。”
一時,黃藺芝才想起家鄉那過了鄉試的前輩,隻是看陸兄如此出塵,覺得對方一定該有所作為,倒是忘了天下過了鄉試但無授官的人大有人在,有官做的大都是世家子弟,有牽線有關係有財力的,“隻是如何?”
“我想入官學,繼續讀書,隻是不知能否成功。”其實陸覺淺沒說。
他來的路上,還去了趟鎮上衙門。
自在名冊填名起,陸覺淺就成了官衙常客,一是當日張大人雖表現的擰巴,但實際上因著父親的關係把自己當兒子對待,二是二人臭味相投,很是談得來,於是陸覺淺常去官衙裡幫忙,或是抄寫不要緊的文章,出告示等。
所以,當張大人說自己是城裡官學出身,陸覺淺就動了心思,沒想到與張大人一說,張大人當即說自己可以為陸覺淺寫一封推薦信,幫陸覺淺與官學總長見麵,剩下的在陸覺淺了。
但張大人也沒說,其實官學總長與自己交情頗好,這一事十之八九會成。
但張大人沒說,怕陸覺淺覺得愧疚,陸覺淺沒說,因為自己沒把握。
於是乎,那日之後,陸覺淺入了官學,卻被總長要求幫忙做事,有月例拿,但是不多,那陸覺淺是樂意去乾的,雖然入了官學,做不了其他生意緩解開銷,但好在是在城裡,可以繼續看文寫字的營生,但還是壓力頗大,如今有了官學的月例,壓力不算太大了。
陸覺淺送完信與宋娘子坦白此事,宋娘子隻是狠狠哭了一會便翻篇了,還說陸覺淺好沒良心,自己想了那麼多,明明家中有存銀。
陸覺淺未曾言,那些銀兩他比較想存著,母親身體弱,年紀漸長,需要的藥錢不能少,這一點,宋娘子未曾知曉。
自茶店一彆,陸與黃算是知交了,二人一同有要在官學學習的心思,於是陸覺淺與總長商量過了,二人一同留在官學兼任同事。
平化十二年,陸覺淺入官學,陳錦燃成武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