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世間再也沒有……(1 / 1)

等閒不識東風麵 鄭重 2574 字 12個月前

世間再也沒有人見過搖仙鈴,有些癡傻下半生卻過得相當富足的英子會跟人偶爾提起她曾經曆的種種,以及她那個無甚血緣的水府的親戚,偶爾不經意間,還會提起搖仙鈴,但人們都不信她說的,畢竟隻是一個傻子,她的話有誰會信呢?

羽兒再也沒有返回天庭,她的妹妹也在返回天庭的當日,歸於混沌,孤獨的天後沒有被天帝追究和責罰,從此在九重天上,過著漫長而又淒涼的無儘歲月。

有人說聰明的羽兒後來化做了無影無形的風,那樣即便坤魔轉世也無法依附在她的軀體中,哪怕一絲遊魂也無法存於這世間,她的身後不再有鳥鵲追隨,真的如風一般,既無處不在又無法捕捉,人們偶會看到一個沒有腦袋的人和四海神君循風而動的身影――那是夏耕屍以神識為引,和禦扶一起追尋羽兒的蹤跡,他們偶或聽說,狂風中飛舞的黃葉會在地上堆成一個小仙童的模樣,或沙丘上看到沙子吹成一個身著披風的老嫗的背影,又或在平靜的湖麵上突然發現一支漾起的盛開的曇花狀的波紋,便會尋去那裡。後來他們找到了一個叫因乎和一個叫折丹的神,他們分彆主管東邊和南邊的風起風停,他們讓那似乎看不見摸不著的腳步停了下來,然而一旦發覺他二人在追尋風的蹤跡,那些跡象便又消失不見了,後來他們又聽說南邊有一隻奇怪的鸚鵡,竟會唱一支叫黍離的歌,他們找到了那隻鸚鵡,它一下子便飛到了耕屍將軍的肩膀上,肆無忌憚地與他嬉戲玩鬨,但待禦扶問它,是不是羽兒後,它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循行四海的禦扶,終於明白了羽兒再不會回到自己身邊的決心,但他更明白了另一個道理----那便是,善待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一切機緣,不論那是一個人、一隻鳥獸、一個螻蟻還是一縷微風。

不知又過去了多少歲月,禦扶洞悉了羽兒絕決的心意,他開始有些心灰意冷,覺得再不可能遇到羽兒了,他全心全意地治理水族,愛護所有的生靈,將他們都當做是羽兒的另一個化身,真正做到了安一方水域,福萬年水族。

然而,世間的轉機,卻總出現在你想要放下的那一刻,就在禦扶故地重遊到玉山時,在那裡,他再次遇到了那個恨不能將所有顏色穿在身上的女子,她同自己的母親一樣,有著立體的眉眼和高大的身形,她用那讓人迷亂的嗓音指引著無腦將軍去了他的歸處,終於讓他重新開啟了一段新的輪回。

“你的生死早已遊離出六界之外,你若想重生,倒有個機會,最近,地府的黃泉路口出現了一個不明身份的家夥,他堵在那裡,令陰魂難入、地府不開,你去將那些家夥滅了,不論是全身而退,還是人死身滅,都能在閻王那裡掛上號,從此不必再為無頭之身煩憂了。”

無腦人聽了,大為心動,禦扶卻拉住他的一隻胳膊道:“耕屍將軍,莫走,你走了,我便連個朋友也沒有了。”

“你有你的歸宿,又何必擋彆人的道呢?”一旁的女子認真地盯著他的臉,仿佛已閱儘了他的一生。

禦扶本想再說些什麼,但見無頭人那一副急切而又期待的模樣,他知道自己這回應當是攔不住他的,索性停了下來,鬆開了無腦人的胳膊,他知道這一天終歸還是會到來的。他有些惱怒地望著眼前這個人,顯然,她和禦扶在看見對方的一刹,便認出了彼此。

“禦扶君,我且去看看,如果她騙了我,我定會回來尋你。”無腦人說著,兩手作了個揖,後退了兩步,轉身離去了。

“你給自己取名了嗎?我記得你的母親說過,等你長大後,會給自己取一個名子。”聽著這問話,他們似乎非常陌生,陌生到連名子都叫不出,但又是那麼熟悉,熟悉地就像問候自己的鄰居吃了嗎?

“是的,我給自己取了名子,叫思魚。”那個長相奇特女子淡淡地回道。

“思魚?我記得你小的時候,你的母親在冰牢裡便是用那些魚兒養活了你,是用來紀念它們的嗎?”禦扶說著,輕輕地微笑著,似乎對於自己的這個解釋很是滿意。

“不”。思魚很篤定地回道。

“那便是為了紀念羽兒嘍?思羽,算起來,她也算是將你解救出去的一個恩人吧。”

“那應當是你這些年來最心心念念之人吧,隻可惜,你尋尋覓覓這麼多年,卻一直身陷其中,沒有用對方法,不過,更有可能是,機緣還未到。”思魚輕輕地回了他一句,他害怕與她對視,隻在對視的那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事全被人讀了去,隻是這一句,他覺得自己便全輸了,他被全天下的水族敬仰,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內心卑微的渴求。

“機緣未到,你的意思是?我還能找到她?”

“當然。”

“但不知,如何,能尋得?”

“看來神君真的是,被自己的執念蒙了雙眼,以神君的智謀,如何會想不到,你尋她,自是不易,但她若來尋你,豈不簡單得多。”

一個心念瞬間一閃,禦扶忽然大悟,他旋即微笑起來,立即給思魚兩手一揖彆道:“我明白了,多謝。”說罷,很快地轉身離去了。

此後數年,民間盛傳一直風評甚佳的四海神君開始為禍人間。

據傳,一向口碑與風評甚好的四海神君竟不知是頭腦昏聵還是受了何方蠱惑,每隔一月,便要求人間的百姓給他送去十二個新娘,新娘必須是年方二八容貌姣好的妙齡少女,如若不按照他的要求將這些女子用一艘大船給送過去,他便會興風作浪,或讓沿海的居民不再能靠海吃海,撈不著一條魚一隻蝦,或腥風血雨,打翻船隻,直接讓那些漁民或行水路的百姓有去無回,官差和靠海吃飯的百姓們沒有辦法,隻得一次又一次地送了一批又一批的新娘過去,但後來又有傳聞說,禦扶神君對待被送的新娘們喜怒無常,據說,凡是侍候不好或令他不滿意的,直接便會投到海中喂了魚。

這日,又是送新娘的黃道吉日,一條氣派的大船早等在了岸邊,送行的人們哭成一片,吉時一到,船便開拔,這艘裝飾豪華、流光溢彩的大船三層之上,一個手持酒杯的俊朗男子,正躲在一個極為隱弊的門縫後麵,暗中觀察剛剛送來的這十二個新娘。

今日的情形不同於往日,有一毫不慌張的妙齡女子,正不急不徐地將頭上的簪子拔下來,她看了看那隻簪頭,又用餘光掃了掃身旁之人,然後慢慢地插了回去,接著檢查了自己的袖籠和指甲,一邊自在地做著這些一邊用口哨輕輕吹著他無比熟悉的那首小曲,他一眼便看出,那簪子上淬了毒、袖籠裡藏著劍、指甲縫裡也另有乾坤,雖然她的模樣和他曾經熟識、要找的人兒截然不同,但那副神情和動作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看到此處,他舉起酒杯,仰麵綴了一小口,不覺間便眼中含淚,他笑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