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祝沁看到那條消息……(1 / 1)

祝沁看到那條消息沒有多想,隻是驚訝顧傾說一做二的性子還沒有變。

她有些疲憊地倒在床上,愣神看著天花板,眼皮開始下沉。

視線陷入黑暗的那刻,祝沁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

她想起自己最開始的困惑——

那個不可一世,永遠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男人,究竟夢見或是想起了什麼,才會在意識迷茫模糊的時刻,落下眼淚。

祝沁腦海裡反複出現顧傾那雙通紅的眼眸,眼淚掉落的瞬間也一次次放映。

祝沁又睡不著了。

*

因為失眠,隔天直到中午才醒,祝沁伸了個懶腰,正想再賴一會床,手機連響了好幾下。

祝沁撈過手機,眼睛疲憊地撐開一條縫。

微信顧傾的骷髏頭像上,標著一個明晃晃的紅色數字——六。

祝沁眼一瞪,瞬間清醒,撐坐了起來。

因為顧傾,祝沁這幾天整個人都是繃著的,一大早醒來發現這人發來這麼條微信,祝沁條件發射地進入“警備”狀態。

她點開顧傾的頭像,眼睛被一連串相同的話吵到了。

是的,這人不出意外地發了一大堆廢話。

顧傾:【快醒快醒快醒】

顧傾:【快醒快醒快醒】

······

接下來是一連串相同的話,祝沁看著,覺得它們就像是一個個憤怒的小黑人,對著自己狂哮,有些頭疼。

同時又想到顧傾發這些消息時的表情,有些想笑。

她打字:【已經醒了,怎麼了?】

對麵過了好一會才回消息:【下午兩點上來一趟。】

祝沁沒有問他上去乾什麼,直接回了個好。

微信重歸寂靜,祝沁等得有些無聊,隨手將消息往上劃了劃,才注意到顧傾發的第一條消息其實離現在不久,就在半個小時前。

她看了眼手機左上角的時間,現在是十二點,半個小時前,也就是十一點半。

今天是工作日,而顧傾發的消息,很明顯是知道她現在沒醒,想要叫醒她。

祝沁有些疑惑,顧傾難道知道她沒有工作?

不過沒過多久這疑惑就被打消了,也是,都偶遇了這麼多次,每次都是在上班的時間,隨便想想就能猜到。

祝沁苦笑了一聲,心想自己腦子轉得是越來越慢了。

手機一直沒有消息,相必是不再回複了,祝沁扔開手機,爬下床開始洗漱。

牙刷送進口裡,眼睛習慣性地抬起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天都有這樣的習慣,直到今天,才注意到自己的頭發已經因為好幾天沒洗開始出油,臉色也因為作息不規律變得十分難看。

她刷牙的動作慢慢緩了下來,突然想知道,顧傾對自己沒有工作是怎樣的想法。

他是不是在心裡嘲笑她?畢竟顧傾已經是著名小說家,而一直高傲的自己什麼都不是,甚至還以這樣一幅鬼樣子出現在他麵前。

她想起自己刪掉顧傾微信前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我很忙,沒時間和你談戀愛。】

*

下午兩點,祝沁準時出現在顧傾門口。

她敲了好一會,顧傾才打開門。他的表情一如這幾天,不是很好看。

祝沁總覺得顧傾的眼神有些幽怨,像個被拋棄的,充滿怨恨的狗狗,不過祝沁每次都立刻否決了自己的想法,更傾向顧傾可能是寫作不順利,因為題材的緣故,眼神自然而然帶上了一股子幽怨。

顧傾看了祝沁一眼,轉身走進房內,隨口問道:“終於洗頭了?”

祝沁:“······”

他果然注意到她沒洗頭!!!

祝沁看著他漫不經心的背影,佯裝鎮定:“嗯,剛剛正好有時間,就順便洗了個頭。”

顧傾坐在電腦桌前,看著她,挑了挑眉。

“······”

這是什麼意思?!

祝沁咳了兩聲,試圖轉移話題:“你找我有什麼事?”

顧傾看著她沒說話,收回懶散的表情。他摁開電腦,語氣沒有情緒地說:“昨天說了什麼,還記得吧?”

祝沁點頭,“嗯。”

電腦開機的間隙,顧傾抬頭看著她,片晌,他勾唇一笑,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下巴朝門外揚了揚,語氣傲慢:“既然記得,那你現在給我泡杯咖啡,我要開始寫作了。”

祝沁:“······”

她有點想笑和氣結,沒有想到這家夥一大上午把她喊醒,就是為了讓她下午上來泡杯咖啡。

顧傾見她站在原地不動,也沒有立馬催,漆黑的眸子看著她的臉,語氣莫名有些嘲諷:“不會是這麼多年當慣了老板,連咖啡都不會泡了。”

聽到這話,祝沁想笑的心情頓時沒了,心裡直覺一股涼意竄了上來。

窗外蟬聲不間斷,“吱吱”不停地叫。房間裡的光線充足,亮得有些刺眼。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視了片刻,祝沁收回目光,咽了咽喉,臉色有些蒼白地說:“沒有,咖啡是吧,我去幫你泡。”

就當是讓自己心裡對顧傾的愧疚少一點。

她轉身進了廚房,顧傾看著她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一件較大的白體桖,本就瘦削的身體更顯得單薄。

顧傾咬了咬後槽牙,心緒煩躁地開始打字。

鍵盤被他按的劈裡啪啦響,可屏幕上的一大段字,隻是一群亂碼。

剛剛祝沁臉上的表情,像是一段揮之不去的影像,反複在腦海裡放映。

顧傾心裡前所未有的煩躁,他想看見的,不是那樣的表情,他想要祝沁做的,不是泡咖啡,可是具體是什麼,他又說不上來,他一直想象的報複的快感根本就沒有出現。

他想起以前發生的一段事。

那是和現在一樣的夏季裡的某一天,他坐在電腦麵前,看著眼前的屏幕,手下卻打不出一個字,他隻覺得犯困,抱著祝沁,可憐巴巴地求她幫他泡一杯咖啡。

直到現在,顧傾依然清楚地記得,當初祝沁回複他的話:“困了不要硬撐,乖,先睡一會。”

顧傾知道祝沁是會泡咖啡的,並且泡的很好。

那句“不會泡咖啡”,是他刻意說的,至於為什麼,他具體也說不上來,好像隻是期望從祝沁口中得到一句話,能讓他不那麼痛苦的一句話而已。

餘光注意到咖啡杯擱在了自己不遠處,顧傾抬頭,看見祝沁雙目無神地站在一旁,等著什麼。

顧傾收回思緒,抬眼看著她。

祝沁感受顧傾的目光,對上他的視線,輕聲問:“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顧傾沒有說話,祝沁被他的目光盯得直發毛,連剛才的憂傷都忘了,問他:“你······怎麼了?”

“不喝咖啡嗎?等會涼了。”為了轉移顧傾的視線,祝沁把咖啡又往顧傾手邊懟了懟,乾笑了兩聲:“你喝呀。”

沒想到這句話更是不知道觸到了顧傾哪根筋,他眉眼當即陰沉地耷下來,涼颼颼地盯著祝沁。

“······”祝沁一時間覺得自己還是什麼都不要說才是最正確的。

她還是閃人吧。

“你現在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祝沁送了一個十分沒有誠意的笑給顧傾,直接轉身走人,但毫無疑問被顧傾截了下來。

他滿臉陰鬱地堵在祝沁麵前,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

也不知道怎的,祝沁竟然從這沉著的臉中挖掘出一絲可憐兮兮的味道,有一種上前摸摸頭的衝動。

祝沁被自己這想法嚇到了,連忙掐了自己兩下,回過了神。

“你還有什麼事嗎?”祝沁說,“能幫的,我儘量去幫。”

顧傾沒理她,轉身把桌子上的咖啡拿起來,懟到了她麵前。祝沁莫名從他的動作中感受到了一股怒意。

祝沁疑惑地看著他,剛想問什麼意思,就聽到顧傾無波無瀾的問題:“咖啡喝多了,會怎麼樣?”

說是無波無瀾,祝沁卻明顯感覺到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祝沁一臉懵,遲疑地回答:“會提神?”

顧傾:“······”

看見顧傾更黑的臉,祝沁知道自己回答錯了問題,重說了一個:“會失眠?”

顧傾臉色好了一點,他盯著她,咬著牙說:“那你還給我泡?”

祝沁:“······”

饒是祝沁脾氣再好,她都忍不住一句臥/槽,顧傾這是怎麼了?

她有些驚恐地看著顧傾,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了?”她想起小說裡那些被奪舍的情節。

顧傾嘴巴張了張,似乎正要說什麼,祝沁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祝沁尷尬地笑了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皺了皺眉,是林笙打來的。

她正猶豫要不要接,就聽到“砰”的一聲響,抬頭見到顧傾把咖啡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她正想問怎麼了,顧傾收回幽怨的表情,好整以暇地靠在桌子邊緣,雙臂環在胸前,目光略有深意地落在她身上。

祝沁:“······”她有種如果此刻接了這個電話就犯了彌天大罪的錯覺。

兩個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麵對麵相互看著,場麵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儘管手機鈴聲還沒有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顧傾注視的灼灼目光下,祝沁鬼使神差地手指一劃,手機重歸安靜。

祝沁眨眨眼,看著顧傾。

對方表情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但微微上揚的眼角還是出賣了他,祝沁注意到這點,心情也莫名跟著好了一點,心想原來顧傾不喜歡林笙,難怪上次見麵就覺兩人之間的氛圍不對。

祝沁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小心看了眼桌上的咖啡,決定避開一開始讓人驚訝的話題。

她打了個招呼,手裡握著手機,離開房間,準備出門,隻是腦海裡的疑惑還是一直盤旋,沒有理解顧傾剛剛關於咖啡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握住門把手,在開門之前回了頭,想看一眼顧傾在乾什麼。

頭偏過來的時候,眼前一黑,還沒有反應過來,顧傾突然欺身壓了過來。

祝沁下意識想要推開他,但顧傾溫熱的手掌緊緊拖著她後腦勺,感受到祝沁的動作,另一隻手更是牢牢箍緊祝沁的腰。

祝沁被吻得有些透不過氣,雙腿開始發軟,整個人像是一點點沉入深海裡,潮水包裹住她,讓她無路可逃。

她感覺自己要昏倒了,眼角沁出淚水,雙臂軟軟地搭在顧傾的肩上,渾身發燙。

顧傾緩緩抬起眼睫,眼眸迷離朦朧,又湧動著以前從未有過的侵略,他慢慢放輕動作,扶著祝沁的腰,另一隻手的大拇指滑過祝沁的眼角,拂去她的眼淚,指腹欲離還留,繾綣曖昧。

祝沁逃脫的欲望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她渾身顫栗,後背一陣酥麻。

眼前的顧傾,是曾經從未見過的,少年本該有的侵略和狂肆,似乎直到現在,才徹底爆發出來。

祝沁意識一點點沉淪,這麼多年的迷茫害怕,失魂落魄找不到家的漂浮感,在這一刻,莫名地席卷而去,本該出現的抗拒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股陌生而又霸道的氣息仿佛化成了一層看不見的保護屏障,讓自己有那麼一絲依賴。

祝沁這一刻徹底地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回到江城,這個城市真正的魅力,到底在哪兒。

她從一開始就高估了自己,從小到大一個人獨立,可以活下去,自己努力掙錢,可以讓爺爺奶奶生活得更好。一直以來,生活的意義隻在於明天,在於更好的未來。

可這麼多年的打拚,最後換來的隻是領導的一句嘲諷,病人的一個巴掌,以及一句屈辱的道歉,那一刻,她整個人陷入惶惑和迷茫,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生活好像一個巨大的坑,一步步吸引自己往下爬,可到底的時候卻發現,坑底什麼都沒有。

從來不是顧傾需要她,而是她需要顧傾,是祝沁需要顧傾。

兩人的唇若即若離,祝沁緊閉著眼,肩膀控製不住地顫抖,她的手捂住臉,喉嚨裡聽不清楚的哽咽,在蹲下來的那刻,終於化作一聲悲啼,眼淚洶湧而落:“我······”

祝沁想說她需要他,她想要他,可她知道自己曾經傷害過他,她沒有資格再去說這樣的話。

“祝沁,”顧傾居高臨下地站著,打斷她的話。他似乎對祝沁哭聲無動於衷,看著她,又似乎在極力壓抑自己眼底的洶湧,說:“你逃不過的,這次你無論跑去哪兒,我都會把你捉回來。”

*

李億擦著額頭的汗,氣.喘籲籲彎著腰,望著還要爬三遍的樓梯。他再一次無語和困惑,顧傾已經成為頂流作家,為什麼一直待在這落後的城市和破舊的樓道,不去追求更高一層的生活。

後來當他看見顧傾重新牽住祝沁的手時,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