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予很快意會，機甲的視角明顯地下降，李端言能聽到的水汽聲愈發明顯 。

機甲一般情況是懸空行動的，但在迷霧森林裡，半空中的障礙物遠比地麵更多，一般采用的是節能模式，即隻利用能源的上提力量降低機甲落到地麵的重量，這也是藤蔓能支撐得住機甲的原因。

鎖定地點，他們很快就發現這條河流的真麵目。

墨色藤蔓密集纏繞覆蓋河流表麵，遠看尤其是在迷霧乾擾下，隻會覺得這片地區的藤蔓過分密集而已。

接下來……按照事先計劃好的，李端言又重新開啟了直播。

早上的星網也比晚上要熱鬨得多，直播間人數很快漲到一個不錯的數據。

進入直播間的觀眾，一睜眼就身處迷霧之中，擬真開得高的甚至能聞到混雜著青草的泥土味。

【第一，啊啊啊這就是迷霧森林嗎？看起來好酷】

【看多主播，看家附近的雜草都誘人起來……嗬嗬，現在人還在醫院】

【啊？不會吧，真的有傻逼相信真的吃啊】

質疑和謾罵的彈幕從攻擊李端言誤人子弟邪門歪道，開始甚至慢慢也攻擊起看直播的觀眾。

畫麵這時候正切到內部，李端言縮小了能擬真的範圍，觀眾猝不及防極近距離地對上他的眼睛，純淨黑瞳眨也不眨地看著你，彈幕的速度都變慢了。

“進醫院？”李端言有些困惑地重複，“沒有檢測嗎？”

星際的檢測儀器不僅發達而且很便攜，價格也便宜，幾乎是每家每戶都有那麼十幾種型號。居民區附近也不可能會有什麼危險植物，把自己吃進醫院的難度是相當大。

【咳咳大意了……沒想過煮了以後味道那麼香，結果裡麵混進去一些羅羅草】

【哦羅羅草】

【羅羅草啊……】

【剛剛罵主播的是不是應該道歉？真服了你們了，研究院都沒說什麼，一天天就你們長嘴了？】

【有空就去機甲多練幾圈，菜才在這攻擊人】

李端言這會在默默查百科。

羅羅草，星際社區周邊常見的觀賞草，一般貼地生長，作用是驅逐一些常見的蚊蟲，有點是非常好養活，而且沒什麼危害。不能食用，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吃下去大部分人會舌頭紅腫、喉嚨發炎，得到醫院去用專門儀器清洗，極少數人會需要洗胃。

李端言點開介紹小視頻，這種草本身是綠色，煮熟以後會變成紅色的。等等……他若有所思，這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辣椒精？畢竟羅羅草副作用檢測儀器檢測不出來，不像是有什麼毒素，回去可以試試看。

當務之急還是完成今天的直播。

李端言的閱讀速度很快，在旁人看來隻是稍微停頓了下，很快從桌麵下抬出來一套緊身防護服，四個卡扣繞過腰背固定，隻要按下腹部的按鈕，就能展開輕薄的麵料包裹除頭部以外的全身，李端言選的這套是黑色的，對應的也戴上黑色的麵罩，他轉過身碰了碰段予的肩頭，這是他們倆約好的暗號。

段予的職責是確認周圍環境相對安全，然後放李端言出去。

李端言對機甲的操作隻能算是熟練，萬一臨時出現什麼狀況，顯然是段予在駕駛位對他們來說更安全一點。當然，他們也可以選擇全程在機甲艙內，但是在迷霧森林這種視野狀況，在機甲內部勢必要丟掉很多發現的機會，比起可能到來的危險，過於保守導致的無趣李端言更不能忍受一點。

李端言是通過傳送到大機甲手掌的，他一手攀住機械手臂固定，嘗試著在河流上的藤蔓站穩。星際的防護服比地球的要更優化，不單純是隔絕外界更多是起到類似盔甲的保護作用，也不會臃腫妨礙行動，李端言能感覺到耳邊的微風，和腳下冒起沾在腿邊的水汽。

李端言從機甲手指前端扯出發亮的光帶接在自己腰間按鈕，光帶閃了閃化作無形，這是危機時候方便機甲定位和“回收”他的。他再從機甲掌心取了個紐扣大小的圓球往胸口一放就固定住了，這是同步給內部的段予一個新視窗，方便段予從他的角度觀察判斷。雖然是探險，也要最大限度保證安全性的。

李端言首先采集的，就是腳下的藤蔓。腰間簡單的工作包足以輕鬆切割下小段枝葉，還好藤蔓是錯綜複雜層疊在一起的，他沒費太多功夫就找到一處兩三層藤蔓疊加的，切割掉表麵一層。

明明是植物，切掉的藤蔓段在李端言手心卻在蠕動，慢慢滲出水滴，縮水變得窄細，甚至好像被什麼牽引一樣蜷縮成一圈一圈圓形。

李端言大致翻看，藤蔓接觸水麵的一側表皮非常光滑，長出了無數細短的根須，而暴露在空氣這側，又長滿了不起眼的暗色菱形葉子，緊緊貼合著藤蔓，像是鱗片一樣。

李端言全部收好，小心地往前行進。腳下每一步都踩實後在移動。說實話觸感實在有些奇怪，因為是在水麵上，藤蔓難免會起伏，但是糾纏在一塊的枝葉又尤其牢固，李端言感覺好像踩在灌滿水的樹皮表麵一樣。

李端言逐漸適應迷霧裡霧蒙蒙的裸眼視野，能看見的反而變多了，他開始能夠分得清河流的邊界，在河流和土地交界的部分，不規則分布著一種不起眼的雜草，細長筆直的兩根葉子。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太差，李端言始終沒有發現那種開著霧氣花的植物。

“有收獲嗎？”是段予的聲音。

李端言微弱地搖搖頭，繼續仔細地觀察周圍。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主播要到地上撿什麼吃什麼】

【上麵的哈哈哈，我以為主播要在迷霧森林裡開火】

【再蠢的人也不可能吧！誰不知道迷霧森林的霧有一部分是可燃的啊】

【第一次接觸這種人視覺下的迷霧森林，挺新鮮的】

彈幕還在混亂地聊天，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李端言從地上似乎撿到兩樣什麼黑色細長的物體，左右一交叉，噌地莫名冒出一截火花。

接下來他行雲流水地剝掉了外皮，露出金燦燦軟糯的內裡，直接遞到嘴邊就吃了口。

【？？？】

【啊？？這能吃？？】

李端言不是特地這麼應景的，他從剛剛開始為了安全就沒有再看過彈幕，起火完全是一個意外。

這兩根和長棍似的但是長滿黑色須的植物的枝乾，他隻是準備交疊到一塊收納而已，誰料到著黑須竟然像是火柴一樣，一摩擦就點燃火焰，還好燒得並不劇烈，熄滅得也快。

之所以會想要嘗一口……點燃過後的味道，聞起來太像是紅薯了，何況他其實用這長棍碰過機甲手指端開放的檢測接口了，沒有報出有害信息，他沒忍住。

香甜軟糯，比李端言以往吃過的那些所謂紅薯都更美味。

早上直播會專門來的觀眾，除了些想挑刺的黑粉，更多的其實是已經被李端言前幾次直播的食物蠱惑到的人，彈幕比李端言吃的還快。

【好吃！怎麼會甜但是不膩的】

【啊我之前去過迷霧森林……從來沒發現裡麵有東西能吃的，還這麼好吃】

“這也很適合加進奶茶，嗯……6號、12號混合成劑裡。”李端言突然想起來很久沒和直播互動，拿著黑乎乎還帶著被吃過的牙印的黑棍，想了想又補充，“隻是說口味上。”

【都是甜的啊……能吃嗎】

【雖然但是，已經有點期待成品了】

【+1】

李端言還在繼續搜索，幾乎是看見什麼能撿的就撿起來什麼，期間碰到了長在本體上的黑棍紅薯，是紮根在河流藤蔓上的，黑棍居然是作為花瓣，十來根圍成圓形長在植物末端。

李端言又切了許多，每根單獨包裝著走。就算不吃，這個好像也能作為火種使用。星際的植物好像和星際人一樣，都挺卷的。

走走停停，直播間的人就這麼一直留著看李端言撿各種奇形怪狀的植物，他們在彈幕裡猜測甚至於有點爭論在“這玩意到底能不能吃”和“主播待會會不會馬上就吃”，人數還穩定地緩慢增長。其實他們不見得真的沒有吃過這些植物的成品，但是星際人到入嘴程度的食品，大多數已經是液體或者糊糊，沒點知識還真不太可能認出來。

像是李端言現在從藤蔓縫隙的水裡連根拔出來的這株黑色的植物，就是一種能量補充劑的原材料。它長得很怪異，細長的黑絲交纏組成葉片，隻靠中間一根幾乎無法用肉眼在霧裡發現的黑絲聯係成一個整體，李端言差點被其中一株橫著生長的絆倒才意外發現的。

“咕嚕。”一聲明顯的氣泡聲，這好像隻是一個開始，李端言聽到越來越多氣泡聲差不多從他腳下藤蔓位置傳來，藤蔓微妙地向上好像呼吸一般鼓動。

李端言立刻按下牽引傳送的紐扣按鈕，段予接應的機甲手臂比他更早，輕巧但是迅速捧著他腰背騰空。

幾乎是他離開的同時，原本立足的藤蔓突兀裂開口，仿佛被刀刃整齊切開的斷口，幽藍深到墨色的河流從斷口處沒上，微弱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