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要複仇的我首先決定要拆散她們，我又一次來到醉鄉樓，找到管事的嬤嬤，給了她一張銀票，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幾十個最嘴碎的人，散布在京城各處，將我紙條上所寫的信息傳播出去。

嬤嬤在看到紙條內容後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江小姐，您確定嗎？”

我不假思索，這是我和陳立天商討後所能想到的最保險卻又最能將陳楚和江澤衣二人暫時分開的辦法。

不出我所料，不到三天，全城沸沸揚揚傳的都是丞相府家的千金名滿京城的才女江澤衣喜愛女子，一時間眾說紛紜，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

聽到消息的我勾了勾嘴唇。而姐姐卻好像並沒有被這些流言影響，甚至相較往日她變得更加忙碌起來，我不知道姐姐在忙什麼。

一去一回已是三月，正是踏春的好時節，姐姐帶著我去京郊參加靜安公主舉辦的踏春宴，那日在我的勸服下姐姐穿了一身用蘇繡製成的素淨白裙，蘇繡麵料昂貴卻極易損壞，我哄誘著姐姐，這身衣服心上人一定會非常喜歡。

姐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甜甜的笑著。一路上我們都默不作聲，我想不明白姐姐究竟有什麼事隱瞞著我，又為何對傳言無動於衷。

遠處河岸邊柳樹輕拂，像是情人低聲細語般呼出的氣均勻噴灑在皮膚上，我覺得心癢癢的，果然，人群中我一眼看見陳楚，他正站在公主旁輕聲細語著說些什麼。

自從那日將軍府相見，一彆已是幾月。隱隱的我總覺得他像是有什麼變化，我轉頭看向姐姐，她也正看向那個方向，一時間我竟弄不明白他們的關係。靜安公主著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略施粉黛的臉加上柔軟纖細的身段和皇家自帶的高貴氣質，隻讓人恍惚天上的仙女來到了人間，見眾人快來齊了，才施施然開了口：“既已來齊，便開始龍舟吧。”

一時間，鑼鼓喧天，岸邊的眾人皆喧鬨起來，人潮湧動中，我趁著沒人注意，悄悄拉著姐姐走到河岸邊，右腿和手猛一發力，竟是將人連踢帶推入河中，姐姐嗆了水，她不習水性，這我是知道的，我隻得看向彆處，期盼著陳立天快些將姐姐救起。

眾人驚呼間，大將軍陳立天已是跳入水中，將幾乎快要陷入暈厥的姐姐救上岸來，陳立天皺起眉頭，我知曉姐姐嗆了水多半是要通過擠壓胸口來清醒，江澤衣名節不保，陳立天搶占先機，救她於水火，現下又是踏青，貴族平民都在場，人人都能作證江澤衣和陳立天有染，而不再隻是捕風捉影式的傳言，無論願意還是不願意，陳立天的目的已經達成，而陳楚沒了姐姐，江家隻剩下我，若他想要得到丞相府的助力，隻能依靠於我。

自那天以後，很多事情都變了。姐姐不再柔和的笑，眼睛裡也似乎沒有了光。派出去的小廝回來彙報時說滿城人都在傳大將軍陳立天要給江府千金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而我也如願，從前心心念念的陳楚確實像我以為的那樣開始不斷討好我，給我送來各種小玩意，還時不時派人上門送信邀我去賞花。我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卻沒來由的覺得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我下定決心要好好與他相知。

幾月後的某天，我正在花園裡賞花，隻看見遠處聲勢浩大，馬車接踵而來，各式各樣昂貴的禮物便被抬進門來，我悄悄溜進前廳，偷聽到父親與陳立天正在探討姐姐的婚事。

我心裡又驚卻有些我從前沒有感受到的情緒流露出來，一方麵明白自己的計謀成功了，另一方麵又有些困惑，自己所做之事真的對嗎？我為了一己私利，不顧人權，罔顧人倫，更是有違倫理，我的心跌落下去。

這時我聽見姐姐在背後輕輕的拍著我的背，我一時間愣神，直直的向她看去，她拉著我走到庭院，輕輕的像從前無數次的撫摸一樣，用一雙溫暖柔軟的手輕輕摸著我的頭發，“阿笙，姐姐就要嫁人了，以後不能再保護你了，你一個小女孩家家的不可以再做那麼多危險的事了，我不能給你兜底啦，但是你放心，隻要姐姐在一天就永遠是你姐姐，要是受了委屈第一個就來找姐姐，姐姐給你撐腰聽到了沒？”

我傻傻的看著麵前的姐姐，夢裡無數次出現過的那雙手，如今有了具象化的臉龐，隻是那雙手不再拉著我走出黑暗，她隻是離我越來越遠，任憑我掙紮呼喊。

姐姐大婚那日，全城的公子王孫都來了，人人臉上都洋溢著衷心的祝福，隻有我滿是悲慟，我找到姐姐從前常陪伴我的亭子，呆立了片刻，背後卻有一人趁我不備，將我推入水中。沉入水底的那刻，我心裡卻有片刻的解脫。

好像多日以來犯下的罪孽都已經清醒，可我也明白我造成的傷痛是真真切切圍繞在被我傷害的人心頭的，不會消弭。

隻是我已經退無可退。思緒飄散，我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