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兩女生送上回學校的公交，唐白捧著烤雪梨和顧爵在商業街上閒逛，時不時被投喂一個栗子或一口榛子酥。

“唔，”顧爵吃了口豆乾，直接五官變形“這豆腐乾太辣了，你彆吃了。”

唐白看他辣的直吸氣，問“要不要買瓶水。”

“不用，”顧爵說著，抬高他的手腕，用他用過的吸管，喝了一大口他喝過的冰糖雪梨。

甜味很好地解了辣，顧爵呼出一口氣，用竹簽紮了塊無骨雞爪嘗了嘗：“嗯，這個好吃，來，張嘴。”

唐白覺得手裡的雪梨湯有點燙手，他還沒反應過來呢，嘴裡就被塞了一塊□□彈彈的雞爪肉。

“下麵去哪裡？”顧爵問“現在兩點半，我們今天的約會基金還剩48，花完了再回家吧。”

唐白笑了，四十八這個金額從顧少嘴裡說出來，怎麼這麼喜感呢。

顧爵問：“笑什麼？”

唐白問他：“你以前試過50元過一天嗎？”

“怎麼沒有，”顧爵自豪道“我還試過一分錢不花過一天呢！”這倒是出乎唐白意料了，“展開講講？”

顧爵繞開路燈，說：“跟朋友出海，全程蹭吃蹭喝唄。”

唐白冷漠道：“萬惡的資本家。”

顧爵哈哈大笑。

“快說啊，接下來想去哪，我隻要一想到兜裡揣著48元巨款，我就食不下咽，坐立難安，提心吊膽···”

唐白做了個‘停’的手勢：“親，請收起你不切實際的擔憂親，你兜裡是48不是四千八更不是四萬八ok？”

人行橫道前等著許多行人，唐白站在馬路牙子上，糾結著是不是要用吸管喝雪梨湯，如果他拿掉吸管，顧爵見了肯定要嘲笑他，如果不拿掉吸管···那也太彆扭了。

紅燈進入倒數，旁邊一男一女換了聊天話題

“聽說今天的脫口秀請來了米叔。”

“你說的是米詩？上一屆《企鵝脫口秀》的冠軍？”

“是啊，他現在也算是半隻腳踏進娛樂圈了。”

“哎呀，那我得快點，我可喜歡他了···”

綠燈亮起，兩人快步離開，唐白停下腳步，望著他們的背影久久沒動。

顧爵看出他的心思，問：“去看看？”

唐白有點猶豫，顧爵拉著他就走：“快點！”

唐白說：“這種應該要門票吧。”

言下之意，去了也沒錢買票啊。

“萬一不需要門票呢，”顧爵說“萬一門票不貴呢，萬一有特價門票呢···跟著去看看又不吃虧，實在不行就回來唄。”

唐白被說動了。

他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和顧爵的不同，不論是家庭，地位還是待人處事的方式、思想。

他永遠積極，而自己，永遠在擔心，在焦慮，永遠著做最壞的打算，躊躇不前，自卑怯懦。

這樣的兩個人，做朋友都勉強，更彆說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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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票員微笑道：“先生，場內表演需要購票才能觀看，成人100一位，未成年兒童30一位，學生證殘疾證軍屬證打對折，請問您需要幾張票？”

“謝謝啊，”唐白說“暫時不需要。”

轉身，朝站在等候區的顧爵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顧爵做垂頭喪氣狀。

唐白被他逗笑了。

不過顧爵很快又抬頭，像是看到了什麼，驚訝地指著唐白身後。

唐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售票處外邊不知什麼時候搭起了一個遊戲攤位，大大的背景板上寫著五個燙金大字——射/擊贏門票。

射/擊遊戲是要收費的，一次20，給10發子彈，獎品分三個檔次，跟挑戰的she擊距離和難度掛鉤。

第一檔she擊距離50米，十發中六個氣球，得毛絨玩偶一個。

第二檔she擊距離150米，十發中八個氣球，獎品是脫口秀特邀嘉賓簽名照一張。

第三檔she擊距離200米，十發全中，獎勵脫口秀門票兩張。

每人限玩一次，截止時間三點半（脫口秀開場時間）

工作人員問：“你們一人一次？”

唐白詢問地看向顧爵。

顧爵甩出一張20 紙幣，那氣勢就跟甩了兩根金條似的：

“一次。”

“好的，”工作人員收了錢，開始介紹規則“這次外場遊戲是為三點半開始的脫口秀節目熱場，遊戲規則如下，一元一幣，20幣可以打十次···”

顧爵拿起she擊qiang，徑直走到最遠的邊線後站定，舉qiang，瞄準

“啪啪啪啪···”

工作人員規則還沒說完，扭頭一瞧驚呆了，掛在空中的十個氣球眨眼爆了。

這氣球是他親手掛的，為了增加難度，氣球吹得特彆鼓，吊在半空晃晃悠悠的，比夜市遊戲攤的更難打，結果人家一上來就把最高獎拿走了！

顧爵把qiang拍桌子上，伸手：“票。”

工作人員顫巍巍道：“先生，您以前練過吧，軍人？//警//察？”

顧爵一笑，沒回答，拿了票朝唐白一揮手：“走，進場。”

脫口秀內場空間不大，一排排座位以舞台為中心呈半圓狀向外延伸，大概能容納七八十個觀眾，舞台上擺放著一隻高腳椅和一架立式話筒，兩旁則垂掛著暗紅色絲絨幕布。

唐白和顧爵挑了第二排中間的椅子坐下，半小時後脫口秀開始。

第一位演員出場就把自己這一天的倒黴經曆當作槽點，逗得滿堂喝彩。

後麵嘉賓一個接一個，笑料一出接一出，拋出的梗一個比一個有趣，自黑或諷刺的點也越來越犀利。

唐白看著台上妙語連珠的演員，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笑聲，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喜歡看脫口秀，而是羨慕他們。

這些願意在舞台上分享自己的生活，調侃自身缺點短板的人。

——長得醜，長得胖，不幸的童年，失敗的婚姻···都成為他們自黑的素材。

他們敢於表達自己，敢於用幽默的態度麵對不幸和痛苦，把命運加諸的不公，人生給與的坎坷攤開在眾人麵前，雲淡風輕，搏君一笑。

多麼灑脫，多麼自信。

看似自嘲，其實是對苦難最有力的反擊。

殺//不死我的，隻會讓我變得更強。

他們用喜劇療愈痛苦，把軟肋練成能量。

唐白佩服的，正是這一份本真和勇氣。

他向往，因為自己不曾也沒法成為這樣的人。

閃閃發光又意氣風發。

佛經說，眾生皆苦，唯有自渡。

找到苦難的解藥，大概就是脫口秀的魅力。

脫口秀分上下兩場，下半場設置了互動環節。

主持人拿著話筒給大家介紹互動規則：“大家看自己的票根，對，票根的正麵，右下方，有一個數字···”

大家紛紛拿出票根查看，果然看到了所購門票的編號。

“待會我會從這個箱子裡抽號碼，被抽中的觀眾可以選擇講一件糗事或者趣事，也可以放棄，如果選擇前者，講完之後將獲得一次抽獎機會，我透露一點內部消息···”

他反手擋在嘴邊，小聲說：“——老板下血本了哦！”

觀眾們捧場地笑起來。

“如果選擇放棄，就由你上台再抽一個號碼！大家聽明白沒？”

“聽明白了！”

“明白！”

“好···那讓我們看看本場第一個幸運兒是···”

顧爵扭臉問唐白：“你想玩嗎？”

唐白摸摸下巴：“聽著挺好玩的，但是我好像沒什麼有趣的事情能跟大家分享。”

顧爵：“那就我來講。”

唐白：“你怎麼知道一定抽中你？”

顧爵說：“咱們有兩個人，概率比一個人大，待會要是抽中你，你就把票給我，這樣就是雙倍中獎機會！”

唐白壓低聲音說：“會不會不太誠信啊。”

顧爵理直氣壯：“這叫靈活變通。”

第一個幸運兒是個靦腆的女生，紅著臉支吾了半天還是克服不了緊張，隻好說：“對不起啊大家，太緊張腦子宕機了，我還是把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吧。”

大家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不一會下一個幸運兒就誕生了。

演員華達舉著卡片問：“56號，哪位是56號？”

唐白一看自己的票——55號

他跟顧爵是連票。

果然，顧爵舉起手： “是我。”

起身前還不忘跟唐白擠眼睛，那意思——瞧好吧您嘞。

有那麼一類人，他們是天生的發光體，都到哪都能成為人群中的焦點，明明不是演員，在舞台上卻收放自如，明明可以靠顏值卻偏偏要靠才華，明明是貴公子卻硬是把自己作成了搞笑男。

顧爵就是個中佼佼。

顧少拿著話筒，仿佛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本人姓顧，在外頭做點小生意，大家都知道，這幾年國際形勢不太好，生意比較難做，所以遇到大單子我都是親自過去跟人家談，有一次飛印度，對，就是那個‘一口恒河水,保你超生無煩惱憂’的印度···”

“有些朋友可能知道，我們Z國人跟印度人做生意真的不容易，印度人是死了也要還價，我們呢，當然是死了也不讓你還價，他們的目標是掏光你口袋裡每一分錢，我們呢，當然是捂住自己口袋裡每一分錢···”

底下響起一波笑聲

“不過那次我遇上的老板就比較特立獨行，欸，很有個性，他不還價，也不要贈品···”

顧爵環顧全場，說“他想零元購。”

唐白跟著其他人一起笑了。

不得不承認顧爵實在很擅長講故事，死裡逃生的危機被他說得像曆險記，狼狽的自己和狠辣的對手成了滑稽戲裡的小醜。

他塗抹掉血/腥的底色，用畫筆畫了出喜劇給大家。

“最後？最後我滿足了他的願望，不就是長眠恒河嗎，totally滿足！·····”

“···下次哪位朋友去印度旅遊可以雇條船去河麵上找找，人家指不定還在‘聖水’裡飄著呢···”

這話一出口，現場就跟捅了蜜蜂咯吱窩似的，一個個都笑得前仰後合，前排幾個甚至都趴在同伴身上直不起腰來。

所有人都以為顧爵在開玩笑，隻有唐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顧爵嘴裡的小生意從來不‘小’，他的‘解決方法’都是‘以暴製暴’，他的世界，聽著像黑色幽默，其實都是黑色恐怖。

這個人啊，不知道該說他彪，還是傻，大庭廣眾之下，話說得似真還假，全然不顧後果，或者說，他根本不把‘後果’放在眼裡。

他的家世應該很顯赫，學曆也應該很高，公司可能很大，人際關係可能很複雜，但這些都是唐白的猜測。

唐白想，他其實並不了解他。

故事講完，到了抽獎環節，顧爵問主持人“我能讓我朋友替我抽嗎？”

主持人說：“當然可以！”

顧爵隔著成排的觀眾，向唐白招手，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跟著投she過來，唐白在萬眾矚目中聽到顧爵的邀請：“上來！”

唐白社恐症都要犯了，他偷偷做了幾個深呼吸，走上台，不動聲色地蹭到顧爵身邊，悄聲耳語：“我手氣很臭的，待會什麼都抽不到彆怪我。”

顧爵拿開話筒，趁著主持人準備道具的功夫湊過去說：“我把運氣分你一半，肯定能中大獎。”

工作人員抬著抽獎轉盤上來，上麵一共分成24等份，用不同顏色標注，獎品有家居用品、廚房用品和電子產品，其中紅色區域的最大獎項用貼紙貼著，神秘感十足。

主持人說：“接下來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唐白走到轉盤邊，顧爵借著遮擋握住了他靠裡側的那隻手，唐白扶著轉盤，主持人喊：“3！”

顧爵無聲說：2。

主持人：“1——”

大轉盤快到轉出殘影····一圈一圈又一圈，唐白緊張地盯著指針，幾秒後速度漸漸慢下來，指針劃過某大牌手機，又劃過新款掃地機器人，不是冰箱也不是耳機···終於，在眾人或好奇或期待的注視下徹底停下來不動了。

驚呼聲和掌聲將內場徹底淹沒，主持人聲嘶力竭道：“恭喜我們的56號觀眾和他的朋友！”

他一把撕下貼紙，露出大獎真容：“獲得五星級酒店豪華吃住行體驗券一張，專享超級貴賓待遇，原價8萬8，現在免費拿走！”

唐白愣愣地接過獎券，有點難以置信

“真棒寶貝兒！”唐白抬頭，在一片混亂中看到了顧爵的笑臉，他說：“走，我們去吃大餐！”

唐白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不然他怎麼會在那樣的場麵下，丟下那麼多人，跟著顧爵衝下舞台，跑出大門···

直到坐在來接他們的豪華轎車裡，唐白才回過神，問顧爵：“去哪？”

顧爵說：“不是說了嗎，吃大餐啊。”

唐白眯眼瞧他：“是不是你搞得鬼？”

顧爵假裝聽不懂：“什麼？”

唐白說：“少裝傻，五星級酒店的免費晚餐，還有這車，根本不是巧合，是你安排的對不對？”

顧爵一臉正直：“說話要講證據啊，我這一天都跟你呆在一塊，哪來的時間搞暗箱操作。”

唐白半信半疑：“真的嗎？”

顧爵麵不改色：“當然。”

說話間車子已經來到酒店外，門童替兩人打開車門，下車，進大堂，又換乘玻璃觀光電梯一路直上酒店頂層，來到了這座城市最有名的花園旋轉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