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從長相到氣質都非常溫和，屬於老人小孩一眼看到就會喜愛和信任的那類人，他俊秀文雅，遇事不愛計較，有時寧願忍讓也不願與人發生爭執，但如果因為他所表現出的謙和有禮而認定他是一個柔弱可欺的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顧爵笑起來，想了想，突然點頭： “好——就當我同意你的提議，不過···”他拿起銀行卡晃了晃，問“這裡麵有多少錢？二十萬？五十萬？”

看到唐白臉色不大好，立馬解釋道：“不要誤會，我不是嫌少，”

他起身走到唐白身後，“我的意思是，救你朋友的帳抵消了，那你母親的要怎麼算？”

“一流的醫生，匹配的腎/源，最先進的儀器和藥物···”

顧爵俯下//身，一手撐著桌沿，另一隻手搭在唐白的椅背上，以一個半包圍的，在外人看來極其強勢的姿勢將他困在身前，舉止//親//昵宛如熱戀情侶，但說出口的話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脅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這些‘幫助’，”顧爵無所謂道“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讓醫院取消手術，一切恢複如初，可是你要怎麼跟你母親解釋？”

唐白安靜地坐著，活像一尊立在雪地裡精美卻毫無溫度的冰雕。

鼻端清香似有若無，顧爵貪婪地嗅著：

“你要跟她說是醫院弄錯了？沒有腎/源，沒有手術，她還要等，漫無邊際的等下去···”

“讓一個掙紮在生死邊緣的人看到希望再親//手掐滅，可比一直不給她希望殘酷的多了。”

唐白目光落在原石餐桌天然的紋理上，依舊沒有說話。

顧爵端詳著他的神色，知道他的心理負荷已經達到了極限，自己隻要再推一下，隻要一下就能讓他走進遊戲入口，一如預期的那樣。

可他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明亮的客廳內還殘留著飯菜的鮮香，但那個朝他微笑，招呼他洗手吃飯的人卻如宣紙上褪色的畫像，在腦海中逐漸淡化遠去乃至幻化成了眼前淡漠疏離的唐白。

隻是一頓飯的功夫，他們又回到了早上針鋒相對的狀態，仿佛不久前的溫馨和樂都是鏡花水月，稍一觸碰便碎成了粼粼水波。

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呢？顧爵反問自己，你把他溫熱柔軟的血肉全部剜去，徒留一個蒼白冰冷的空殼，有什麼用？

二少放肆恣意慣了，向來是想到什麼做什麼，鮮少有瞻前顧後束手束腳的時候，但此時此刻，他望著唐白緊繃的側臉，突然就陷入了舉棋不定的泥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空氣陡然安靜下來，兩人看似溫情的表象下湧動著未知的暗流。良久，唐白開口打破了沉默：“你說吧···”

他輕輕的籲了口氣，眉眼間帶著掩飾不住的倦容,“你要什麼就說吧，我照做就是了。”

顧爵終於從他嘴裡聽到了最想聽的那句話，可想象中的暢快卻並沒有出現。

他看著唐白，目光從他微蹙的眉心掃到眼下淡淡的烏青，最後又落回他的眼睛上，鳳眼細長美麗，但眼神很淡，就像冬天落在玻璃窗上的雪花，乾淨清明，卻冷。

顧爵鬼迷心竅的伸手，想碰一碰他。

唐白覺察到什麼，一偏頭，柔軟的嘴唇擦過溫熱的掌心。

緊接著‘吱——’一聲，唐白猛地起身後退，椅子在地上刮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兩人隔著三兩步遠的距離對視，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複雜難言的情緒。

唐白：“你···”

“我什麼？逗你玩呢，那麼不經嚇，”顧爵神情自然，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將那隻手//插//進口袋。

手掌貼著微涼的西褲布料，酥酥麻麻的，連帶心尖都微微發燙，顧爵握緊拳頭，像是在思索什麼，又像是在抵抗什麼，過了好一會，他再次拿起銀行卡，說

“···我改主意了，你母親//的手術，你家裡的麻煩，你朋友的合約，你所擔心而無法解決的一切，我都可以幫你處理好···但是我有三個條件。”

他在唐白的注視下繼續道

“——第一，跟星輝解約改簽星皇，我會讓星皇最頂尖的經紀人帶你，給你最好的資源，但是如果一年內你為星皇創造的個人經紀收入無法達到總營業收入的百分之二，那麼本次協議自動作廢，我會重新擬定新的協議，到時候條款怎麼寫，我說了算。”

“第二，你要住在我指定的地方，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持續時間同上一條。”

“第三，協議期間不論是生活工作還是情感方麵，隻要是與你有關的事情我都有權乾涉，如果因意見不合產生矛盾衝突，你要優先服從我的決定。

第四，故意違反或破壞其中任何一條協議，注意，是任何一條！我——甲方，都有權要求你——乙方，賠償所有直接及間接損失，包括且不限於所有前期投入，溫馨提示——”

顧爵彬彬有禮道：“那數字絕對能閃瞎你的眼睛···對了，再加一條，在此期間甲方有權對乙方的照顧行為進行調整建議，對乙方不利於本合同整體目標實施的言行和習慣進行糾正和監督，怎麼樣？——”

不怎麼樣！唐白剛準備說話又被顧爵搶先：

“你說的，要麼經濟要麼勞務，我可是充分尊重了你的意見，是不是被我的大度和體貼震驚到了？”

體貼你個頭。

唐白默默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硬是將衝到嘴邊的臟話咽了回去。

星皇總營業收入的百分之二是什麼概念？

妥妥的天文數字，一家中小型企業一整年的資金流動總額也不見得有這麼多。

哪怕是業內已經封神的天皇巨星，僅憑個人能力也很難創造出十位數的藝人經紀收入，更彆說他這麼個什麼也不是的新人了。

這協議要是放解放前，那活活就是地主老財壓榨貧苦勞工的戲碼，黃世仁都比你要臉！

唐白忍不住問：“你確定這是建立在民/主法治基礎上的公平協議而不是封建社會的賣身契？”

“不賣身也行啊，”二少無賴的揚起嘴角，簡直恨不得當場抖起腿來：“不賣身咱們就來談談‘肉//償’這個話題···”

“決定票得設限···”

唐白無奈屈服在資本家的yin威之下，覺得還是為自己多爭取點權益比較實在“最多三次。”

“三次夠乾什麼？”二少雙手抱臂討價還價“起碼十次！”

“五次。”

“八次！不能再少了，再少就直接肉//償了，肉//償了啊！”

唐白表情一僵，隻好鬆口：“行，八次就八次。”

顧爵正要揚起得意的嘴角，就聽唐白接著說:

“照顧生活起居沒問題，但是做飯的人不洗碗，這是最起碼的規矩，”唐白掃了眼桌上的碗筷餐盤，冷酷道“廚房裡有洗碗機，您自個兒瞧著辦吧。”

二少：····

二少張口欲辯，卻被唐白無情堵回

“當然您也可以選擇不洗···如果您不介意吃巴豆紅燒肉，板藍根蛋花湯，火龍果小炒肉的話，我沒意見。”

說完推開椅子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顧爵：···

二少萬萬沒想到自己一顆憐香惜玉的心轉頭就被喂了狗，什麼旖旎情思，什麼百轉柔腸，全都都化成了情深意切的一句：

“我艸！”

十五分鐘後，顧爵站在國外某高端廚電品牌全自動洗碗機前，一手叉腰一手舉電話：“洗碗機誰挑的？”

二少語氣暴躁如同被搶奪了領地的獅子“我tm問你當初裝修的時候廚房洗碗機誰挑的！”

“什麼？私人訂製團隊一站式服務？”

“是的，”電話那頭傳來吳帆一貫恭敬的聲音“嚴格按照您的要求，

裝修簡約大氣且功能齊全，選用的家電一律名列‘好太太夢想廚房’排行榜前三，不選最好隻選最貴，設計師保證這絕對是家庭主婦夢寐以求的完美廚房。”

二少心力交瘁的閉上眼，哪怕竭力克製還是隱隱透出些咬牙切齒的猙獰：

“那你告訴我，超淨洗，日常洗，預衝洗，玻璃洗，超快洗，昂貴餐具專洗，我到底該選哪個？”

吳帆小哥：“···您稍等，我這就讓人把說明書發過來。”

又一分鐘後

吳帆看著觸摸屏上放大版超清說明書，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的朝手機那頭道:

“顧少，根據說明書指示，如果沒有特殊需求您隻要按下洗碗機正中間的紅色按鈕就可以了，”頓了頓，出於‘萬能秘書’的職業病，秉著‘老板想不到的你要替他想到，老板想到的你要提前做好’的職業準則，吳特助忍不住未雨綢繆的加了句“如果您需要研究更多洗滌方式···”

“把說明書發我手機，”

顧爵冷冷道：“我要全套家電的說明書，立刻，馬上！”

吳帆風中淩亂的放下手機，心說老板這是金屋藏嬌還是被金屋藏嬌？大晚上的···研究廚房用品說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