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爹電話告訴林辰,他把林老爺子送療養院去了。
總待在房子裡憋得慌,療養院總比家裡熱鬨,不至於隔三差五地摔東西。
林老爺子不是從林家直接過去的療養院,而是先到了醫院再去的療養院。
林爹沒跟他商量,一如當初他沒跟他商量過他的婚姻一樣,直接簽了字,讓人過來把老爺子接走。
林老爺子氣了個半死,罵罵咧咧被人架上了車。
林爹給老爺子定製的都是最高級的服務,即便是這樣,林老爺子當晚就聯係了代理律師把手上的產業全都轉贈給了林辰。
比起兒子來說,孫子對他不至於那麼恨。
與其被兒子慢慢盤剝,不如讓他們父子反目成仇。
他抱有過這種恨意,渾濁的眼神裡更多的是無奈與悲涼。
給予彆人不想要的,妄圖成就永遠的高位。
是林爹給他這一生下的定論。
總結得很到位,這句話就算放在他的墓誌銘上也很貼切。
可人在麵對自己不想要的真相時,往往是急於否定的。
就好像突然照見了刺眼的光,本能抬起手想要阻擋那些審視和指點。
他在律師走出病房前,給自己兒子撥了一通電話。
隨後又給林辰撥了一通。
林辰看到來電時,猶豫半晌才接了起來。
“喂,爺爺。”
兩人並沒有過多的寒暄,林老爺子埋怨林爹把他送療養院。
林辰早上就接到林爹的電話,對這件事並沒有過多的反應。
林老爺子歎了口氣,明白自己到這份上已經是必然了。
即便如此,手上那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總不能跟著自己一道沒了。
給子孫,好歹能繼承下去。
往後有小家夥問起來,他們會想起自己的吧。
“那些資產,我打算轉給你。”當初給了林爹大半,手上還剩了些。
林老爺子頓了一下,“沒有條件,隨便你怎麼處置。”
“如果可以的話,抽空回來看看我。”
窗外翠綠油亮的葉子隨風而動,跟房子裡的落寞對比強烈。
一輩子強硬慣了,再軟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這裡挺好,我想我會喜歡的。”
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他也會有他的寂寞。
下一個十年太難等了。
林辰淡淡應了一句,“嗯。”
手機熄了屏往桌子上一擺。
沒有難過和悲傷也不覺得僥幸和欣喜。
就好像事情的發展本該如此。
能感受到自己的涼薄,可在林家和他自己之間,他選自己。
溫然裝作在看雜誌的樣子偷瞄他,有事相求是要挑個好時機。
往常的他倒是挺愛沒話找話,很少見到他嚴肅的樣子,猶豫著要不要先開口。
她對夏不平的事情耿耿於懷,在海市時就想著找人問清楚。
輾轉反複,一個電話過去總覺得太過隨便。
思來想去,感情糾葛這種事情還是當麵說開了好。
華影的片場大部分是封閉的,即便華影的人要進去也得拿到通行證。
有林辰在,通行證算不得什麼難事。
躊躇許久,被他捕抓到她不自然的視線,眼看藏不住,尷尬笑了聲便如實向他開口請求去片場。
林辰,“去片場做什麼?”
“見朋友。”
林辰猜了一下,“夏不平?”
溫然點點頭。
片場,夏不平一早接到電話就在劇場門口等人。
“怎麼了?”
她把飯盒遞過去,“我哥說你不是我男閨蜜。”
他無奈扯了一個笑,“那又能怎樣呢?”
他藏得很好,不想給她壓力。
溫然覺得悲傷。
確實不能怎樣,可是他要是說了,她不會堅持拉著他到她的遊戲裡。
說了,然後被拒絕,互相埋怨對方浪費時間,往後老死不相往來。
“至少我們現在還是朋友。”話裡流露著輕鬆。
她很好,好到即便知道沒有結果,他也奮不顧身。
本來也是沒有把握的事情,賭了一把。
贏了最好,輸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他不擅長把感情的事情攤開到明麵上來。
總覺得明天是未知的,所以也不一定會是拒絕。
藏在謊言裡久了,連自己看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如果她不說,時間長了,他也能釋懷。
原本是不需要口頭上的承諾或拒絕的,可她提起,未免讓他沉寂多年的心思活泛起來。
“那你現在知道了,會答應我嗎?”
即便被倒逼著奮力一搏的時候,還是不那麼有底氣。
溫然為難地搖搖頭,對他沒有那種喜歡的感覺。
她哭了,她同情他,也恨自己為什麼不喜歡他。
就像電視劇裡的永遠愛而不得的男二,可她明明身在局裡,依然沒法給他幸福。
隻要往前跨出那麼一步,他就能獲得圓滿了。
可她不能,她不愛他,即便答應,之後又該如何。
她沒想過。
給他短暫的歡喜,她沒法保證自己就能喜歡他。
哪個選擇都注定好了,他對她的感情是個悲劇。
夏不平笑了笑,他不是個深情的人,不用為他的愛而不得感到悲哀。
說來他挺羨慕溫思南的,伸手在她發頂輕輕揉了一下。
發絲很軟,確實手感很好。
怪不得溫思南喜歡。
有些不合時宜,他本不是溫柔繾綣的人。
“彆哭。”
“你要不提起來,我已經忘了這事了。”他嘗試活躍氣氛。
更何況這是他自己做的決定,要讓她負責就太沒擔當了。
那段年少的時光依然令人心神馳往。
一開始就知道不是每一個心動都能抓住,遺憾的是,他挑的時機確實不那麼完美。
同一件事,倘若被拒絕一次可以怪環境怪氛圍怪自己怪他人。
本以為隻要他們還是朋友,他依然有機會的。
可她在第二次的時候依然拒絕了,即便這次她很清楚他在等她,答案同樣是拒絕。
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他在幻想裡沉淪太久,真的該放手了。
日暮的太陽紅彤彤的一輪掛在天邊要掉不掉,
暗沉得得失了光彩。
她眼裡的淚光倒是挺紮人的,不想看又不得不麵對。
他伸手給她抹了去。
“我已經把最後試錯的機會用了,以後沒有錯的機會了。即便你答應我,我恐怕也沒法給你關於以後的承諾。”
“抱歉啊,我不能再陪你了。”
該為自己打算了,喜歡她若不是終點,便隻能成為起點。
即便他不是個戲癡,下點苦工,該也能做出一番成就才是,這份自信當時也是追逐她的勇氣。
如今浮浮沉沉的,算是在影視圈立穩了腳跟,回想起初衷,也會覺得少年輕狂。
“你給過我不顧一切的衝動,即便是飛蛾撲火。”
“不後悔,至少愛過。”
溫然哭得更凶了。
她是來說抱歉的,該是她安慰人才對。
本來準備好了一籮筐的話,此時一個字都難說出口。
怎麼說都太過輕佻和傲慢。
自己傷了人,倒要夏不平來安慰她。
心裡堆滿了無力和悲傷。
好像除了放任眼淚決堤做什麼都是徒勞。
他看她哭也挺難過的。
若是以前,他大可以給她擁抱,肩膀也給她靠。
可如今兩人說開了,不適合剪不斷理還亂。
除了給她遞紙巾,也不能再做彆的。
夏不平要送她走。
最後那幾步,她走得格外沉重。
他的期待,她無法滿足。
她猶豫不決“以後,我還能來看你嗎?”
哪怕隻是普通朋友互相關心的那種。
夏不平笑得淡,“我們也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不還是朋友嗎?”
“甚至沒有開始,更談不上結束。”
“怕你躲我、懼我、厭我,我沒有勇氣放棄我們僅有的微薄聯係。”不然也不至於一直不開口。
“我算得上一個合格的朋友,彆為這種事情把我推開好嗎。”
結局不是他想要的,維持原狀也比他先開口被拒絕來得強。
夏不平肩頭被撞了一下。
紅菱感慨萬分,“哎,怎麼我就沒這桃花運呢。”
“這個月都第三個了,你說你除了一張臉好看,哪裡吸引小姑娘了?”
夏不平越過她往片場裡去。
“喂。跟你說話呢,應一聲能怎樣,會死啊。”
夏不平頭也不回,應了一句,“少來煩我。”
紅菱氣得跺腳,看著那人的背影作勢要打他,可距離太遠,隻打了幾手空氣拳便沒了興致。
做了個鬼臉,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