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淅淅瀝瀝，這頭落地窗看外麵都是灰蒙蒙的一層。湊近了想看個清楚，眼前白的黑的紅的黃的藍的綠的都糊做一團，掃興得很。
“看什麼。”
溫然轉身往回走，陰陽怪氣起來，“第一次站這麼高的地方看雨，怪有趣的。”
空曠的辦公室裡隻有他們兩個人，氣氛跟光線一樣暗沉。
唯有窗邊光亮些，又有那麼點東西可看，不至於太尷尬。
“真省電，辦公室連燈都不開。”
半是揶揄的語氣。
林辰拿起手機劃了幾下，辦公室的東西都可以用手機遠程遙控。
一盞一盞燈亮了起來。
這場雨來得迅速，不到半小時黑壓壓的雲騰了過來。
他對光線沒那麼敏感，她不說，他還真沒反應過來。
“抱歉，是我沒注意。”
她手指攆著剛做好的美甲，鑲了鑽，燈一開就閃得要死。
今年的爆款。
浮誇又張揚。
氣勢一下就起來了，“說吧，找我什麼事？”
不是很想單獨跟他待一塊。
進門時，他還在接電話，本來她是想在外麵等的。
助理再三讓她進去，這才尷尬地在這看了十多分鐘的雨。
恨不得早談完早走。
“陪我回一趟海市，林家。”
溫然眉眼一挑，“就這？”
林辰眉眼漾起笑意，答應得比他想的快。
“嗯。”
她盯著他看，似乎要從他眼裡看出些陰謀詭計來。
可惜她不大懂麵相，看不出來。
眼睛眨巴了好幾個回合，想試探總是有法子試探的。
醞釀好情緒，微微歎氣。
情緒徐徐漸進。
“看在我們都是一條繩子上螞蚱的份上，就不收你錢了。”
溫然說得有些痛心疾首，仿佛真做了很大讓步似的。
林辰輕叩指節的動作停了下來，“你要多少。”
溫然眼裡的光亮一閃而過，歎著氣皺著眉告訴他，“這樣不好，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林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等著她提條件。
他沒這麼大的戲癮，也不是什麼戲都接，更不喜歡反複無常和得寸進尺。
溫然演技上來，並不關心他什麼反應。
自顧自憂傷起來，數落起林辰當初把她流放到小劇場裡當牛做馬的那些日子。
林辰皺著眉看她演，之前是誰說扯平了，沒幾天呢就跟他翻起舊賬來。
“你這演技確實該磨磨，不然到時候我也怕你穿幫。”
溫然收了那點子歪念頭，旁敲側擊起不到作用，死氣白咧隻會惹他煩惱。
說話怪難聽的。
這人沒有心，“給我一份工作，劇場也行，公司也行。”
自打上次離開劇場，她就一直閒著。
黎羽去進修了，他們那個小工作室也沒她什麼事，給她閒出愧疚感了。
感覺自己沒用。
想去華影學點東西，好歹是影視龍頭。
她也想為小工作室發光發熱，搭上了林辰這根線，還愁以後沒資源嗎？
當然，她現在還沒有這個籌碼能讓林辰拉她的工作室一把。
所以先鞏固一下兩人的合作關係還是必要的。
“上次的演員夢，糊弄了一次，還要再糊弄我第二次？”有沒有點新意了。
他微微眯起的眼，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
“溫家不至於連份工作都給不了你吧？”
溫然有那麼點尷尬，畢竟溫家那是自家公司，她還是有私心的。
給自家公司添亂的事情她不忍心乾。
默默給林辰打了個毒舌的標簽，在心裡踩了好幾輪。
麵上打了個哈哈，“他們管不住我。”
“我的誌向在影視圈，那邊不合適。”
“更何況，你不是準備讓我去應付父母嗎……”帶著那麼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總不能到時候臨時抱佛腳，我連你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吧。”
說得有理有據，一門心思為他著想的模樣。
她不喜歡這種被人壓製的感覺。
這人沒禮貌，讓她過來沒招待好她，還對她使用語言暴力。
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了口，下次就算他求著她，她也不會過來。
林辰斜了她一眼，“確定不是來搗亂的？”
溫然那股喪氣勁起來，不想說話，搖搖頭。
除了簡單的是和否，不想跟他多說什麼。
舊賬不適合翻兩遍。
林辰隻稍稍警告一句，“不許挖牆腳。”
溫然，“嗯。”
兩人沉默了會，她對著林辰總覺得有些尷尬，偏過頭去看雨。
也不知道他說完了沒，但也不想先開口。
林辰也發覺了她情緒低落，語氣軟了下來，“在片場還是公司？”
她，“隨你。”
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思，但他隨便給她指個地方打發她，她也不會有怨言。
他讓她明天過來上班，接著給他當助理。
好讓楊熙熟悉新的管理崗。
車裡。
一直興致不高的溫然想起來為什麼接受他的邀請了。
“黎羽跟我說，是你說服趙青時導演的，讓我替她謝謝你。”
“嗯。”
她給黎羽推過他的聯係方式，被他拒絕了。
“為什麼。”她也想知道是不是有她的關係在，畢竟她跟他說過這個事。
溫然等了許久沒聽到他的回應，側著臉看他。
“之前安排你去片場有整蠱你的意思，怕你拿石頭砸我。”
她勾了勾唇，不知道這人是在故意挖她黑曆史嘲諷她，還是真這麼覺得。
真沒必要這麼警惕，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你也沒壞到那種程度。”
“要真怕，可以離我遠點。”早這麼說，她大概不會提進華影的條件。
她也會注意跟他保持距離，免得嚇死他。
林辰抿唇，半晌回她，“也不是那麼怕。”本想著跟她開玩笑，適得其反了。
她自嘲般笑了笑，既想利用她，又不想承擔風險，這人真會想。
本來隻是想從他這拿到趙青時導演的聯係方式，能不能說服人家收徒是黎羽的事情。
她沒想著要他推薦，畢竟這份人情她極有可能還不起。
不知道他是懷著什麼心情做這事的。
“說說林家的事情吧。”
“等會請你吃飯。”
兩人說完都愣住了，好在這兩件事也不衝突。
“前麵有個超市，買些菜回去，我下廚。”
“上次說請你吃飯一直沒機會，待會邊吃邊說怎麼樣？”
本欲拒絕的溫然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好。”
對門鄰居請吃飯也不是什麼要避諱的事，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層交易關係在。
不過這頓飯吃得勉強，林辰問她是不是不好吃。
溫然猛地搖頭，加快了進食速度。
她發覺其實她也挺怕他的，就像現在生怕說個不字會被他毒舌。
好歹他也在廚房忙活了挺久了，該捧場的時候還是得捧場。
“挺好吃的。”
林辰放下筷子，“不用勉強。”
“我說話挺傷人的，跟你道歉好嗎？”
溫然扒著碗裡的飯，“我們可能不適合一起吃飯，還是說事吧。”
被林辰嘲諷演技，算是道過去不得坎吧，努力過、執著過，也就混不出什麼樣子來。
本來以為自己還是有那麼點自信了，被他一句冷言冷句寒徹了心。
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把他原話在心裡過了幾遍，越發覺得生氣。
“我不喜歡欠人情，往後彆亂幫忙。”
林辰，“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
溫然食之無味，放下筷子，“是啊，對你來說隻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那這桌子林影帝親手做的菜，處理起來也挺費功夫的，你想換什麼？”
林辰被她噎得無話可說。
所有的一切都變成利益交換時，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飽含算計。
“本來就是交易而已，我也不喜歡太複雜的關係。”
“你沒說清楚，我也吃不安心。”
他們這關係比得上蛛絲，風一吹斷一大片，又有那麼一兩根勉強能勾連住。
溫然不善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太勉強，不如全毀了。
像林影帝這種心眼子忒多的，很累人。
不如明碼標價。
沒資源沒名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若是她學得會圓滑，也不至於到今天還是這副德行。
林辰聽出來她破罐子破摔。
溫然等了一會，打破沉默自問自答起來，“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心情糟糕，在你家人麵前表現不好吧。”
“答應過你的事情我會信守承諾，不詆毀你。”
他下意識就想否定這個答案，可他確實是想安撫她才請人回來吃飯的。
林辰看著對麵空掉的椅子自嘲般笑了笑，她這陰陽怪氣屬實激到他了。
很記仇，立馬報的那種。
嘲諷過她的，一一都給她還了回去，她有向他討回去的能力。
像炸了毛的小貓，齜牙咧嘴的。
也不知道讓她撓一爪子能不能消氣。
溫然回去就後悔了，硬氣又沒完全硬氣，還不如就直接來一句老子不乾了，愛誰誰去。
轉念一想，信守承諾算是她為數不多的美德，要連這也丟，那她也太沒品了。
是，她既沒有一如既往的信念，也沒有始終如一的堅持，更沒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遇到點人渣就不想當演員，被林辰嘲諷幾句就想放棄。
知道自己有這個底氣，這麼些年能難為她的事情還真不多，不行就棄，又不是能餓死她。
心裡還是挺希望能做出點什麼的，不然也不至於放下這一個又拿起另一個。
林辰這個人也不能說很討厭，隻是做的某些事情讓人很為難。
至少他有資源有能力做的也是明麵上的交易。
除去某些毒舌、傲慢，還有上位者那種斜著眼睛看人的臭毛病，還挺適合作為合作對象的。
溫然捏著鼻子嫌棄了好一陣，得出的確實這麼個結論。
對著天花板歎了口氣，想著下次見麵給他個好臉色算了。
他嘲諷她演技不行，她也鄙視他做飯不安好心。
反正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湊合湊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