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這幾天，帕戈斯的理智逐漸恢複。但沉浸於狂亂態長達四年，有些東西還是潛在地改變了，他以為自己會變得冷漠或極端，但見到林煥後，一種充盈的感覺又從胸口冒泡泡一樣逸出來。

早知林煥有很多秘密，但林煥的成長速度依然讓見多識廣的帕戈斯驚訝，這種驚訝中混雜著欣賞，欣賞中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些許迷戀，連他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因為之前的相處，還是因為自己的本能。

帕戈斯看到林煥的脖子上還有芙拉的掐痕，但他彎下背脊，使自己處於雙方之間的低位，捂著臉垂眸道：“這裡好像被劃傷了，有點疼。”

林煥伸手幫他查看，他就抬起眉眼，用蠱惑人心的麵貌露出純良可憐的表情，享受這種被關注的感覺。

他火候顯然還不到家，偶爾瞄向林煥時眼裡帶著謀奪的狡猾，看得芙拉額角一動一動地跳，罵得越來越有想象力。

林煥一直帶著標簽去看待帕戈斯，那些毫無依據的揣測總是偏頗地滑向深淵。

如今的真相讓林煥內疚，於是補償似的仔仔細細看了兩遍帕戈斯的臉，對帕戈斯的心機一無所覺。

帕戈斯火光映照下的眉眼十分昳麗，被托著端詳時乖巧得像隻迷離的雄兔。

芙拉到底是忍不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旁邊起到了一個什麼作用。伴奏？烘托？反差？推動？

總之芙拉起身，連罵也懶得罵，看也懶得看一眼，踉蹌著走了。

【林煥還要回中心城嗎，芙拉作為皇太女還不搞死他。】

【芙拉沒進中心城，看方向是回蟲族研究所。】

【這就是卷王嗎？忙活一晚上了還不忘回去卷論文。】

【大概要抓緊寫一份關於帕戈斯逐漸智商異常的報告吧。】

林煥笑笑，正要說話，綠色的提示框又來了：

恭喜！《誤入星圖》劇情崩壞度30%！

獎勵：力量係異能、透視能力x3次、緊急治療x1次

效果：力量係異能可隨自身成長進化、可透視距離20米、瀕臨死亡時身體會恢複至最優狀態。

注意：需要使用透視能力時，對著天空大喊一聲：讓我看看！

綠色的提示框緩緩消失了。

竟然一下子從15%提升到30%，應該是隱藏Boss芙拉的現身直接拉崩了劇情線。

林煥十分好奇芙拉是怎麼按捺不住入場的，按照常理她完全可以繼續裝下去，一點點利用蟲族蠶食帝國，在拉扯中登上國王寶座。

“你號令蟲潮的假象簡直偽造得完美無缺，芙拉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激進？你們倆怎麼遇上的？”

“……”帕戈斯要怎麼說呢，難道要說他恢複了神智後，在回憶起某些相處時，情不自禁地釋放了蟲王發情的信號，引得芙拉狂躁而出？

帕戈斯做了二十年的皇太子，對人心的揣度比林煥高出了不少，他明白自己在林煥心中的印象才剛剛扭轉過來，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

於是帕戈斯歪著頭做出癡癡的樣子：“啊？我不知道，反正她追著我打。”

“…行吧。”林煥隻覺得帕戈斯好轉了但又沒好利索，行為依然有些幼稚直白：“對了，你的腿要包紮嗎？”

“恩……不用，我很堅強！”再晚點都快自己恢複好了，帕戈斯心道，不過他也被自己這句話給惡心到了，深覺再裝下去絕對要露餡：“我先走了，約好了，過幾天我來找你。”

“啊？行，那後麵見。”

“恩，後麵見。”

帕戈斯飛快地轉身，對自己的不爭氣翻了個無奈的白眼，這才招呼不遠處的疾翅蟲過來。

疾翅蟲雖然翅膀受傷飛不起來，但小短腿倒騰得飛快，跑起來一顛一顛十分憨厚。

已經預想到自己坐上去會是一副什麼癲樣的帕戈斯：……要不你還是把我刪了吧。

林煥還在那邊哄著他：“正好你腿受傷了，先騎著走吧，我看它跑得還挺快的。”

帕戈斯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張腿跨坐在矮粗胖的疾翅蟲背上——那雙大長腿無助地蹚著地，他不得不把腿屈起來，丟臉到連頭都不想回。

疾翅蟲像頭快樂的小毛驢，跑遠了。

【起猛了，看見大帥哥騎豬。】

【剛才還一副聰明相，怎麼轉頭變癲公。】

【可能腦子還是有點問題吧……】

【再給他一點時間好麼，他在變好，要慢慢來。】

【按現在的情況推算，他確實是個好人。】

【但他身上有種破碎感，濾鏡破碎的感覺。】

林煥忍不住笑，他可能是扭轉了之前的印象，現在隻覺得帕戈斯很有意思。

蟲潮隨著帕戈斯的離開一起退走了。

在所有人看來，帕戈斯依然是這次攻城的罪魁禍首。

林煥什麼都不能說，他要避免引起紅色係統的注意。一旦暴露他沒有紅色係統的事實，所有玩家的任務一定會加上：消滅林煥。

城牆上的薩伊沙隻看見林煥那邊突然出現兩次火光，再不久蟲潮竟然自覺退下，立刻鬆了一口氣向林煥這邊跑來。

夜色太暗，薩伊沙沒看到其他人：“林煥，你小子要把我給嚇死，蟲潮裡千萬彆亂跑，還好這次僥幸退了，不然你完了。”

“薩大哥，我認錯，剛剛情緒有些激動，我們抓緊回去吧，城裡傷員還需要幫忙，城門那裡也要修繕，咱們倆能派上用場。”

林煥的認錯態度太好，薩伊沙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歎息一聲：“你天賦高，保護好自己，才能扛起天賦帶來的責任。”

薩伊沙是古道熱腸的人，讓林煥想起武俠小說中的大俠。

林煥一直在意的是自己的生命，隻要讓生命能得到延續，能享受之前未曾享受的事物，他不會想太多有的沒的。

但皮娜的死、帕戈斯的真相、薩伊沙的勸誡，還是讓他的內心起了波瀾：生死之間，還有什麼是值得做的？

林煥最終放棄思考這個哲學問題。

他已經確認綠色係統和紅色係統互相針對，綠色係統挖紅色係統的牆角，通過林煥促使劇情偏離原定路線。而所謂劇情，則是紅色係統設下的棋局。

……

中心城正處於蟲族攻城後的修複中，原住民閉門不出，大量玩家接到了支線任務匆匆離開，這讓中心城變得更為荒涼。

一個集結小隊的任務是保護皇太女回宮，其他零零散散的玩家任務則隻有一個目標：全力尋找帕戈斯的蹤跡。

利婭不再做蟲族檢驗處的工作，皮娜的離開讓她認清了殘酷的現實。老木林雖然貪財，但給了利婭一個在他的裝備鋪子做學徒的機會。

薩伊沙在蟲潮結束後沒多久就離開了中心城，他要回自己守護的鎮子查看情況。

林煥在宅子裡躺了好幾天，李獨才終於從研究所趕回來，一見到林煥他就大吐苦水：他從蟲潮中逆流而上衝到了研究所，非常勉強才完成任務。

李獨是綠色係統點名過的“重要人物”，他試探著講了幾句關於芙拉的事，看綠色係統毫無跳出來警告的意思，就將蟲潮戰場上的經過全部同步給了李獨。

李獨的CPU多少有點燒：“帕戈斯是擋箭牌，芙拉才是罪魁禍首？”

“不止，我感覺芙拉背後還有推手，我想去皇宮裡探探，芙拉的秘密應該就藏在皇宮和蟲族研究所裡，現在皇宮是唯一可以攻破的地點。”

李獨有一種隱隱的興奮，他覺得自己在做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任務，一個可以把他帶回家的任務。

皇宮從不允許遠道而來的異鄉人進入。但李獨在中心城摸爬滾打了兩年多，用自己掌握的蟲族信息交換了不少隱秘。

皇宮的地下有通道，通過地牢互相連接，出入口有好幾個，當年帕戈斯就是通過城心湖裡的出口逃了出來。

城心湖麵積大、深度高，入口的門板被湖水狠狠壓著，在不興師動眾的情況下普通人根本無法進入，所以沒被封閉。

林煥不會水，他之前連泡澡都沒泡過，怎麼可能去遊泳。但李獨拿出來兩條項鏈，直接驚呆了林煥。

每條項鏈上都串著一顆避水珠，是其他玩家從海岸邊的人魚手中換回的。

這個世界也太大了吧。

李獨解釋，這個世界由多個遊戲拚接起來，每款遊戲占據一片大陸，整個世界到底有多大，他也不清楚。

戴上避水珠，二人在湖中如履平地，不僅像魚一樣可以自由地呼吸和控製深淺，甚至可以發出氣泡來交談。

很快，李獨就找到了一條長長的鎖鏈。林煥順著摸到頂，就看到鎖鏈根部連著一扇圓圓的金屬門，大概是十分相信城中湖的水壓，金屬門連鎖都沒鎖。

林煥的腳踩在湖中的淤泥裡，幾乎使儘全力拉著鎖鏈，門緩緩拉開，湖水倒灌，李獨先順著水流滑進去了。

林煥艱難地移動到門內側，一鬆勁兒，金屬門立刻在湖水壓力下合攏。

即使做了準備，林煥還是在金屬門關閉的瞬間被強大的慣性力量向前拍飛出去，摔到了七八米以外，陷入昏迷之中。

在昏迷之前，林煥困惑地想：明知道這樣的行動十分危險，違背了自己一心保命的信條，那為什麼還要來呢？

應該是綠色係統給了一次保命機會，他無所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