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淵自醒來就在一個完全空白的空間,他左右回頭去觀察,唯一的色彩就是一旁掛著的綠色藥劑。他身上滿是泥濘的衣服已然乾了,凝結成的土塊垂著在衣擺下晃蕩。
刑淵站起身走了幾步,腳下軟綿綿的,像是踩在充氣的大氣包的感覺。
刑淵身上沒有任何禁錮,手腳自由,靈氣也使用自然。他當機立斷召出本命劍,指尖掐起一套劍訣,試探性地向周圍困住他的牆壁橫挑出道道劍影。
結果並不如人意。周圍看似柔軟的質地,像水一樣將劍影包圍吞噬。周遭牆壁泛起波瀾,就像是一顆石子被扔入湖中,水麵蕩起的漣漪一般。
不論是靈氣還是劍影,牆壁像許久未吃飯的怪物,張著嘴等待被困其中的人使出一身本領,好好地喂飽它。
這地不能久待。刑淵一套劍訣使完,驚愕發現,本該迅速彌補回來的靈氣像是被一層薄膜格擋住,壓製住了恢複速度。
也幸好他隻是淺淺嘗試後就停了手,不然靈氣虧空又得不到補充的後果,刑淵實在不敢想象。
圍著牆壁走了一圈,根據迷宮攻略和小說套路,他的掌心靠一邊貼著牆走後,沒有得到出口,也可以摸見什麼藏得極深的小按鈕。
刑淵抓抓自己腦袋,選擇就地坐下。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謝清歡的情況又是如何。
腦中思索不停地往外蹦,擾得刑淵坐立不安,索性他也不坐了,直直站起身。
刑淵拿著劍搗了搗軟綿綿的牆壁,上麵的白色物質貪婪地將沒有任何靈氣附著的劍尖吞沒,他使了好大力才像拔河一樣將本命劍救回來。
什麼方法也試過了,統統不行。刑淵沒有抱希望地合上眼,靠著牆壁。
“有人嗎——”
鼓足靈氣的一聲大喊,回聲在封閉的空間回蕩不停。刑淵呲牙咧嘴堵上半隻耳朵,又留出半隻耳朵等待萬分之一的希望。
說不定真有人能聽見呢,不管是敵是友。
“彆喊了,我都被吵醒了。”
在越來越輕的回聲裡,還真夾雜有一道聽著稚嫩的小孩聲傳來。
刑淵仔細辨彆了一番,是在他的右手邊。隔著那層白牆,是白牆之外的聲音。
“你也是被抓進來的?”刑淵走到那邊最靠近聲音的地方,盤腿坐下。
“胡說,我哪跟你們人類一樣弱。”那道聲音對於刑淵這個遣詞造句十分不滿意:“我是來找一樣東西,暫時在這裡休息片刻而已。哪能想隔壁有個傻子直接給我吵醒了。”
“巧了,我是來找人的。我師兄失蹤了,我來找他,一不小心就被抓進來了。”刑淵一聽,樂了。他還什麼都沒問,對麵就已經把“我是妖怪”這四個字打在了公屏上。
“什麼?你也找人啊。我哥也是,我一覺睡醒就沒蹤影了,我跟著味道找了半天,才摸到這裡。”對麵那聲音明顯小孩子心性,什麼話也沒藏住。
聊了這一會,刑淵什麼都沒做,隔壁小孩哥就快給底褲都扔出來了。
刑淵:“你那邊長什麼樣子啊,也是白茫茫一片嗎?”
小孩哥聞言用手敲了敲自己的牆壁:“這就是普通牆壁,你那邊不一樣?”
刑淵一聽,目光一亮:“你試試從你那邊打過來,看能不能打穿。”
“噢,那你讓讓。”
隨著對麵話音一落,一個大洞赫然出現在刑淵眼前。
那種難纏的白色物質,在對麵小孩哥的掌下像是一塊被揉爛了的橡皮泥,任憑他拿捏。
小孩哥:“開了。”
此情此景,刑淵頓時有種玩密室逃脫的感覺。隔壁突然降下一個巨佬,直接帶他到了最後一關。
刑淵順著還在不斷擴大的洞口,一彎腰小碎步快速來到了隔壁。
隔壁的場所確實跟他那的純白一片不一樣,比起刑淵所在的地方,這裡反而更符合對監管室的印象。
一麵由靈氣構造成的落地玻璃替代了門的作用,剩下三麵仍然是普通牆壁的模樣。
“所以你來這邊之後呢?跟我網友麵基?”小孩哥腳下兩團雲霧托著他站到與刑淵齊平的位置。
他抱臂看著一身狼狽的男人,與謝清歡如出一轍的淺色眼裡透露出對眼前這個人類的狐疑。
“謝謝你帶我出來,小朋友。”刑淵連忙從那雙熟悉的眼裡回過神,他晃晃頭。
謝清歡那雙眼睛的顏色確實少見,所以他才會在看見另一雙同樣顏色的眼睛時失神。
刑淵手背劍紋一閃,眉梢挑起看向小孩哥:“現在換我來帶你出去。”
小孩哥見刑淵拔劍上前的動作,腳下浮雲帶著飛速來到男人身後:“那門開不開,我妖力物理攻擊都用了,完全不行。”
小孩哥正等著刑淵吃癟,沒想到那劍陣凝聚出道道劍影,刑淵劍尖一揚,對著那道靈氣牆就是一陣狂轟亂炸。
這次可不是蕩起漣漪那麼簡單了,無數攻擊的落點直指一處,隨著那點的逐漸擴大,裂痕布滿了整麵牆壁。
刑淵另一隻手掐了個訣,劍式變化間,靈氣牆徹底破碎。
小孩哥見那一直破不開的牆總算開了,連忙腳下浮雲帶著離開這間監管室。
直到他確認自己確實站在監管室的外麵,才抱著胳膊又慢悠悠往回飄了幾米,看著收回劍的刑淵。
“你有這本事怎麼還能被困在那裡麵啊?”
刑淵摸摸腦袋:“那兒裡麵吸收我的攻擊,實在沒辦法。”
說來也奇怪,這挨得極近的兩間監管室一間專門克製玄師,一間專門控製妖怪。
還是得說刑淵幸運,要不是如此恰好的安排,正好把他跟小孩哥放在一起。單打獨鬥的情況下,他倆誰也彆想出去。
“喂人類,你叫什麼?”小孩哥上下給刑淵打量了一番,他身後那條尾巴垂在身後,純黑色鱗片在燈光下反著光。
刑淵將本命劍收回去,他看了眼小孩的樣子,一時覺得這黑鱗也十分眼熟:“我是玄劍宗刑淵,你應該是蛇妖吧?”
“我是龍!什麼蛇妖。真沒見識!”小孩哥一下就像被點燃的炮仗,腳下浮雲唰的一下來到刑淵麵前:“什麼眼力見,再不濟你也得說是黑蛟啊。”
小孩哥一撇頭:“我叫池非,純種黑蛟血脈。”
黑蛟血脈。這種涉及上古時期的種族,在印象裡多數早已覆滅,僅存下來的也大多隱世修行,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我這雙眼睛可是黑蛟一脈獨有的,還有我的鱗片,跟那些小門小戶的家夥都不一樣。”
刑淵覺得,池非這小子要是放在現代人類社會,妥妥是個錦衣玉食的小少爺。
不過說起眼睛與黑鱗,謝清歡的樣貌再次浮現在刑淵的眼前。
謝清歡曾是組織實驗品之一,而這類特征,總不會這麼巧撞上吧。
刑淵:“對了,你說你是來找你哥的?”
兩人隨便找了個方向走,這片區域像是一個大的廢棄倉庫,後來被改成了監管室。
他們一路走來,每一個小空間中都沒有生息。偌大的區域裡隻有剛剛他們那兩間是有活人的。
池非指指自己鼻子,皺起眉邊飄邊嗅道:“我能聞到味道,這裡屬於我哥的氣息很奇怪,一股活味一股死味……”
刑淵探路的目光停在池非身上,欲言又止。
池非一眼就看出刑淵要說什麼,連著呸了好幾聲:“我哥可是真龍,真龍是不會死的。”
刑淵一時也沒有目標,身上沒有聯絡設備,路上也遇不到人,沒法詢問。
“那就先跟著你走,說不定能看見什麼。”
暫時隻能走一步看著。要是真跟刑淵的猜測一致,恐怕池非引路的終點就會是謝清歡。
刑淵對於自己失蹤後,謝清歡絕對會潛入進來毫不懷疑。
腳下的路越走越破舊,科技感的金屬地麵逐漸油膩的瓷磚代替,像是某個時空裂開來一般,將不對等的兩邊強行安裝上。
“快了快了!”池非飛得極快,不用雙腳的他自然要比邁著長腿跑步的刑淵快上許多,他邊催促著刑淵快些,邊向著他感受到的最濃鬱的地方前行。
最後拐過幾個走道,隻聽一聲轟然巨響,刑淵下意識伸手拽住前麵向前衝的池非,一個滾身避開一塊飛來的鐵板。
拐角正好成為一個天然的躲避場所,而池非嗅覺正中間的地方,赫然已成一片狼籍,玻璃碎片、鐵絲鐵板混著大塊水泥跟認不清材質的建築材料,一同成了垃圾。
一個向往著自由的辦公桌被從最中間那個已然被開了四麵八方天窗的房間拋出,以一個極其優美的弧線重重砸開一係列廢墟,橫在了拐角處的兩人麵前。
刑淵帶著在空中飄著的池非連忙轉移陣地,換到了一個更優越的視野——辦公桌後麵。
一時間煙塵滾滾,刑淵凝神準備向中心打探,看究竟是哪方神仙打架的時候。
“你為什麼要找他?因為他是刑淵,還是他是天命之子?”
勉強能看清的兩個人影就在這一句話之後飛快又纏鬥在一起。
池非低頭看看同樣一臉茫然的刑淵:“誒,你是不是也叫刑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