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說你是怎麼來到這的吧。”謝清歡身體前傾，兩手在身前相扣，眸光定定看向同樣一臉認真的樓揀寒。

樓揀寒陷入沉思，順著思路將這幾日的複盤講給謝清歡。

半個月前。

在得到謝家莊園案子的線索後，三隊對於在“組織”係列案件的偵破中有了很大的進步。

在全隊晝夜不息的偵察下，他們將以往案件中的相似點重新撥出，按照地域與類型分類，還真讓他們發現了不少東西。

而這些線索的指向點，就在東城。結論出來的當天，溫五便帶了一隊前往東城探查。誰知這一去就再也沒了消息。

而等到第三日，跟隨溫五前去的另外兩名成員，重傷瀕死，封閉治療的消息才從東城分局，經過總局的聯絡線，緩慢地傳到了樓揀寒手上，與此同時到來的，還有關於溫五的通緝令。

樓揀寒在接到信息的瞬間，首先去了趟自家隊員所處的醫院。隔著隔離窗，他沉默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渾身插滿管子的兩人。

跟著溫五去的那兩位都是剛進三隊不久的年輕人，整日喊著懲凶除惡，一有任務最積極的就是他們，而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

將帶來的禮品放下，從醫院出來，他就立馬動身去了總局，準備討要個具體說法。要說溫五叛變，殺了樓揀寒他都不信。

溫五那男人天天喪裡喪氣，一副隻要吃好睡好，天下無煩惱的樣子，怎麼可能會放下這麼一個鐵飯碗，跑去當什麼叛逃者？

“樓隊長，我們也知道這件事發生的突然，您一時無法接受也是正常。但您的兩位隊員此時還在醫院重症監護室隔離治療，他們身上的傷口明顯隻有溫五才能造成。”

總局領導笑嗬嗬接待了他，坐在辦公桌後捧著白瓷茶杯，一臉痛心疾首的說起這件事。

“為什麼說這傷口隻有溫五才能造成？”樓揀寒翻看著簡略版的報告。

傷口潰爛，渾身無法正常止血，需借助外力；肌肉放鬆無明顯力度，伴隨嚴重腹瀉脫水；高燒不止，無法自主呼吸；傳染性極強。

每一條都驚心動魄，而此時卻一同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你真的了解溫五嗎？樓隊長。”總局領導搖搖頭，歎了口氣。他慢悠悠吹散熱水上漂浮的茶葉，連帶著熱氣一起，向著樓揀寒的方向吹了吹。

樓揀寒眉頭擰起，不明白總局領導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溫五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嗎？”

樓揀寒愣住。他以前問過溫五這個同樣的問題，隻不過當時得到的回答是什麼？

當時溫五不明顯地挑起他那總是聳著的眉毛，偏頭靠在沙發上，麵上似乎真的認真思索了一番。

“不知道。”溫五很認真的回答：“有很多種說法，但我都不是很喜歡。”

“所以你不喜歡你的名字？”樓揀寒一步跨到溫五身邊，隨後兩腿敞開，一隻手臂攬在溫五的肩膀上，大咧咧地像個大爺一樣，全然霸占了大半個沙發。

“如果能改，我肯定會改吧。”溫五向樓揀寒那邊移了移屁股，讓人攬著的手臂更加輕鬆一些。

“那怎麼不改？”樓揀寒見人沒有拒絕，愈發得寸進尺。他直接將腦袋也送了過去，直到能一歪頭就靠在溫五的肩窩上。

溫五當時笑了笑，眯眼想了一會，沒有回答樓揀寒的問題。

半晌後他緩緩開口：“那我以後也姓樓。”

記憶裡的風順著時間來到此時此景，隨著對麵逼人的目光，一同將出神的樓揀寒喚醒。他正神看向對麵的總局領導，克製住了想要捏根煙的想法。

樓揀寒順著領導的話問道：“為什麼？”

領導：“溫五反過來是什麼？”

“五溫？”樓揀寒腦中思索著這個詞跟現在的對話有什麼關係。

“五瘟使者，這個名詞聽過吧。溫五他不是人，他是五瘟使者們留下的殘片，吸取天地靈氣修煉，進而誕生出靈智靈體的存在。”

樓揀寒放在膝蓋上的手猛然縮緊。

領導十分滿意樓揀寒這樣的表現，繼續說道：“CMB一向貫徹有教無類，眾生平等，隻要不危害人類社會安全，我們都會給他個機會。所以我們給他取名溫五，在確認沒有問題後，將他送入了基層，從頭做起。”

之後的事情，樓揀寒就知道了。他在某次培訓中一眼看中了坐在角落裡垂頭喪氣的溫副隊，上趕著問人家要不要放棄總局榮光，來自己三隊搭夥過日子。

樓揀寒最初以為是這小夥不得誌，在總局不受重視才鬱鬱寡歡，誰能想人家天生一副衰象。

“溫五的表現總局一直看在眼裡，你們三隊的功勞總局也心裡明白。但這次出任務中，溫五失控，重傷了同隊隊員並選擇逃避，現在也不見蹤影。”

“那不管以往他立下過怎樣的功勞，總局的這個通緝令也必須下達，不然怎麼對得起還在重症監護室裡的同事？怎麼對得起其他為CMB乾活的大家。”

總局領導喝茶間一頂頂帽子砸下，一邊吹噓著CMB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又抬高樓揀寒的作用，歌頌他帶領三隊勞苦功高，一邊又暗戳戳貶著溫五的地位，讓樓揀寒放棄追查，最好連著如今的方向一同放棄。

樓揀寒早就知道CMB內部有組織的鬼，但他萬萬沒想到，這種風氣橫行下，或許總局的所有領導，上上下下都或多或少跟組織有著瓜葛。

最後的最後，領導淡然喝了口茶，看向樓揀寒：“我知道你是玄劍宗主脈出身，劍骨傲氣，但如今不比從前，也不是一劍一人橫行天下的日子了。這俗世的規矩就是如此，沒有辦法。”

“你上次提交的經費申請，總局已經批下了。回頭再去看看有哪個順眼的，重新找個副隊。”

樓揀寒沒答應也沒反駁，他深深看了一眼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關上門離開。

樓揀寒也不是當年剛下山的小年輕，這些年的日子他也沒白混，自然知道總局的意思是什麼。

看在你是玄劍宗的麵子上，我們不對你動手，這些錢拿去擋住你的嘴，將這些忘了，蒙住眼，不管不問，老老實實當你的三隊隊長。

出門後，樓揀寒反複深呼吸平複著激蕩的情緒，最後他仍是忍無可忍，一拳砸在CMB總局的外牆上，砸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看門的大爺探頭看了眼，又縮回了頭。

陰沉著臉回了分局，三隊成員都探個頭觀察樓揀寒的神色。

他們同樣也是不相信溫副隊會叛變的。不說彆的，就光說樓隊在這，溫副那個愛老婆愛得死心塌地的家夥也不應該直接跑路。

“至少該把樓隊一塊擄走才對吧。”樓揀寒悄無聲息站在某個隊員身後，一字一字念出那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字。

隊員：！！！

“怎麼不繼續打了？讓我看看還能有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論。”樓揀寒兩手揣在兜裡，眯著眼笑看著眼前的小隊員。

隨後他跟霸王龍巡視一樣，目光掃過周圍縮著脖子的鵪鶉隊員們，最後才緩慢開口：“都好好工作去。總局給經費批下來了，你們彆辜負總局期盼。”

“那隊長你呢？”機靈的隊員一耳朵就聽出樓揀寒這話裡不太對勁，他舉手提問道。

其他的人也豎起耳朵聽著，目光直勾勾不加掩飾地看向自家隊長。

“我？”樓揀寒晃蕩著回了自己位置，長腿一勾將旋轉椅勾來，一屁股坐在上麵，看向自家隊員們。

“你們溫副隊不是被通緝了嗎？我去抓通緝犯，這幾天都不在啊。”

他說得理所應當，完全給狗屁領導的話當成個屁扇了出去。他樓揀寒做事，還沒有人能攔得住。

說完，樓揀寒一番埋頭苦乾，將溫五失蹤前給他發的信息重新整理一遍，寫在隨手拿來的筆記本上。“東城”兩個字被他畫了無數個圈，劃破了紙張，印在下麵的頁子上。

而在最後，樓揀寒終於在東城旁劃出條線，箭頭指向了嘉水。

將筆記本隨處一扔，樓揀寒直接預訂了飛往東城的機票。

直達嘉水的已然沒有了，最早一班也是一天之後的事情。樓揀寒大手一揮，飛機抵達東城再轉車，必須明日早上抵達嘉水。

跟隊員們囑咐了一通事情，樓揀寒告訴他們如果他也失聯超過五天，就去給謝顧問打電話，讓他們想辦法。

之後就是樓揀寒順利抵達嘉水，一路跟著溫五描述過的場景，憑借記憶一直走到了梵岩山區，他以防萬一選擇了棵樹，在上麵刻下了玄劍宗標誌。

樓揀寒順利摸到了那座醫院的門前，他在門口踩點了半天，正在觀察如何進入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那扇門從內部開了。

然後他看見了溫五。

溫五一身來時的衣服，雙目無神，周身被一圈罩子環住。他身上散發著駭人的氣勢，所行處的土地寸草不生。

“然後我就被溫五直接抓進來了，關在了C區，之後又被你提審來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