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是劍修的劍,鋒利、冰冷……(1 / 1)

盒子裡的是一段記憶,並不完整,隻有著沒頭沒尾的一段而已。

謝清歡挑了個安靜的地方與時間,再三思考後,仍然選擇打開了盒子。

在那裡,他以第一視角看到了一段記憶。

仿佛時光倒錯,回到的是自己的16歲。

年少記憶裡的瓢潑大雨,那日下得格外大,澆了人透底。流浪多日的少年一身狼狽,眸底滿是迷茫與不知何處發泄的恨。

那個月,江頌春,謝善的師父,死了。

江頌春的死離奇而突然。

他的屍身被妖獸啃噬大半,殘骨上布滿了劍痕,後來又被雷火劈下,成了散在空中的一捧塵灰。

像是故意給謝善看得一般,他放學回來,迎麵見到的就是這一場景。

崩潰,撕裂,歇斯底裡,發生的一切像是出匆忙上演的荒誕喜劇,將得來的美好撕裂開,露出黑泥汙濁。

謝善顫抖著身子,第一時間選擇了報警,警察來勘查現場後,將其交給了CMB處理。

最後的結果是沒有結果,CMB負責人封鎖了現場,禁止任何人進入,包括謝善。一時之間,支撐起的家支離破碎,惡意張牙舞爪撲向少年。

“招魂,對。我在古籍上看到過,有這雙天生玄目,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做到。”謝善嘴上喃喃重複了幾遍,他幾乎癲狂,十指緊緊插入發絲間,將本就一團亂的頭發更加抓麻。

說做就說,謝善趁黑裡守備不嚴,撕開封條翻進了自己的家。

茶杯、牙刷、衣服……一切跟江頌春有關的東西都不放過。

謝善瘋了般搜尋著,將目之所及通通堆在客廳中央。沒有現成的血液畫陣,謝善便劃破手指,一根續著一根地描摹圖案。

蘊滿靈氣的血液自然比尋常雞鴨之類的好使,而以天生玄目做招魂靈引,即使所招之人屍骨無存無法做鉤子,也定能將其招回。

謝善跪趴在地上,雙肘撐地眼淚止不住落,他將全身靈氣逼出體內,融入招魂陣中。血與淚混在一起,玄目逐漸充血腫脹,極致的疼痛也沒使謝善停下,他口中念著咒語,心裡一萬次祈禱成功。

關住窗的客廳,陰風憑空升起席卷著舊物,不少輕巧的物體已漸漸飄離地麵,在半空隨著靈氣的運行打轉。

突兀的,一團火焰燃燒起,就燃在謝善上空,從火星逐漸漲大,像不斷吞噬著的惡獸,填不滿的欲求。

“師父,師父……師父。”

謝善努力抬起頭向上望,企圖從那團火中瞥見江頌春的身影。

他的靈氣要耗儘了。

“不行,不行!”謝善不接受這樣的結局,他抄起一旁的茶杯猛然摔碎,拾上片碎瓷一咬牙用力像自身劃去。

謝善以玄師的血液替代靈氣供應,終於又使那火再燃了些許,但仍是杯水車薪。

淚水止不住掉,糊住了雙眼,隻那團飄虛的火在黑暗中亮眼。謝善最終躍起,一把將其抓住,不懼熱焰吞入口中,又重重跌落在地。

事實上,他隻抓住了江頌春一抹連意識都沒的殘片。

但也幸運的是,謝善有了一抹殘片。

那日日出後,CMB宣布嫌疑人謝善破壞現場後選擇逃逸,發出全力找尋其的命令。

衣衫襤褸的謝善像個乞丐,蓬頭垢麵也沒人認出,他小心護著那抹殘片,僅靠雙腿,走上向玄劍宗的路。

“如果未來有何事發生,我不在身邊,阿善便去尋玄劍宗主脈,他們都是可信任之人。”

郊野的路泥濘不堪,為了避開巡查謝善走的是人煙稀少的小道,好在招魂陣耗空的靈氣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恢複,周天運轉撐起了體力的消耗。

奮力向前跑出幾步,謝善耳邊再次回響起江頌春的聲音。鼻尖又開始泛酸,他吸溜一聲,長換幾口氣平息情緒。

謝善腳下步伐不停,他知道,他離那座山已經越來越近了。

而一切的答案,會在那裡揭曉。

謝善焦急地期盼著,直到鄰近玄劍宗棲息的山腳,再往前就是蜿蜒著被林木遮擋的路。

謝善停下腳步,尋了處藏身處躲下,不再動作。入耳是細微的“沙沙”聲作響,像是踩在落葉草叢,或是衣衫刮蹭過矮小枝叉。

來人絲毫不掩飾行蹤,謝善能感受到,他正徑直向自己所在走來,即使換了位置也依然如此。

頓時,毛骨悚然感順著脊椎向上,謝善頭皮發麻,危險的預警在腦中瘋狂炸響。

他立刻選擇抱頭向一側滾去,一身土泥,而在堪堪離開那地的下一刻,一道淩厲劍影便斬開高大樹叢,硬生生削出一片空處。

謝善連滾帶爬支撐起身體,憑靠直覺向四處躲避著,他的餘光看去,觸目驚心。

是劍修的劍,鋒利、冰冷、殺意。這是謝善對其的第一印象。

身著玄劍宗服飾的人臉上或許是施了咒法,讓人對其樣貌看不清也記不起。

沒有任何裝飾的鐵劍,斬出的每一道劍影都死死封住了謝善向上或向下的道路,明明奔著置於死地去的殺招,偏偏又像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高高在上,戲謔著疲於奔命的小老鼠。

謝善明白,此刻他就是那隻老鼠。倘若沒有什麼奇跡誕生,他會死在“貓爪”之下。

謝善聲音嘶啞:“是誰?!”

回應他的又是一道淩厲攻勢,劍影鋒利,謝善竭力向一旁躲去也被割破手臂,他捂著傷處身體不自覺蜷縮起,血液灑落一地。

“來玄劍宗,自投羅網。”劍主的聲音分不出男女,像是隔著雲霧,縹緲之音。與他的劍勢倒是大不相同:“這不是你的去處,你該去你的路。”

“胡扯。”謝善聽不明白那人在說什麼,他咬牙死死瞪著,試圖記下所有特征細節,也隨時警惕下一次會出現的威脅。

“遵循你應有的命運,這是天命的忠告。”

隨著話音落下,劍影成陣飛速圍繞人影旋轉,隻待一聲令下,便能將謝善捅成個馬蜂窩。

而謝善則在劍影開始形成的刹那,靈氣瘋狂燃燒在腳下托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遠處逃命。劍影緊跟其後,帶著死亡的陰影不論謝善如何轉向也掙不開。

要結束了?謝善腦中閃過這個想法。

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那雙眼睜到最大,像有什麼要衝出眼眶,幾近爆炸。天生玄目內運轉的靈氣被榨空再榨空,眼珠像被扔進沙漠的海綿又經過碾壓扭擠。

疼痛,血紅,欲裂。謝善逐漸分不清是劍影刺入了身體所帶來的,還是已經枯竭的身體在發出致命的抗議。

謝善重重跌落在地,折斷矮叢花草,慣性讓他向後滑,直至撞上棵樹,猛噴出一口血。

渾身疼痛,乏力感蔓延全身,謝善此時什麼也做不到。劍影僅停頓片刻,便以一種迅猛的速度向他衝來。

他瞳孔緊縮,而後劍影與不知何處來的水柱相撞,激開萬千水霧水花,在謝善眼底綻放。

水柱被擊碎上天,化作傾盆大雨降下,劍影消失,連帶著那個追殺的人影也一並沒了蹤影。

謝善眼中最後的身影,血色中獨一抹青白。

他跟在師父身邊時曾見過,江頌春的摯友,與江頌春一同掀起洪朝之變,大預言者——吳玄。

“沒事,我在。”

風聲、雨聲,似乎還混著無數喊嚷尖叫,嘈雜一片。

那道溫和安撫的話語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謝善眯起眼又努力再撐開,猩紅被黑色吞噬,少年最終頭一歪,陷入長久的昏迷。

夢裡的場景光怪陸離,扭曲變異,強烈的窒息感讓人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謝善再醒來時,身上已被清理過,套著嶄新的睡衣。

屋內並沒有人,謝善坐起身查看自己的傷勢,被劍氣所傷的裂口已得到有效包紮,枯竭耗乾的靈氣也正在恢複,能看出照顧自己的人定有一番消耗。

“你醒了,昏迷三天,補充點營養吧,光靠靈氣吊著也不是事。”戴著單片鏡的男人推門進來,將手上拎著粥、包子遞給麵色蒼白的謝善。

謝善接過並沒有立刻打開,他抬起目光,黑色眸子中閃過些許猶豫,嘴唇翕動,後下定決心問道:“你是吳玄,是嗎?”

吳玄一眼看出謝善藏在目光下的些微戒備,退後幾步留給謝善足夠的安全空間,他的語氣平緩和善:“是的,我是吳玄,江頌春的友人。我們以前見過,我想你應該是記得我的。”

謝善目光直直看著吳玄的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變化:“我師父死了,你知道嗎?”

吳玄是玄界的大預言者,這是所有玄界中人都知道的事情。

吳玄依言回答:“我知道。CMB發布信息後,我便知道了。我得到消息後便一路去找你,最後恰巧在玄劍宗腳下尋到你。”

謝善:“我不是說這種知道。我是說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你是否知曉。”

急迫讓謝善的語氣變得尖銳,塑料袋緊緊攥在手中。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著哪個答案。

吳玄的口吻仍然平和:“那你想聽見什麼呢?是我說知曉還是不知。”

謝善卡殼:“我。”

吳玄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CMB的通緝令已經撤除,你身體現在還沒好,就在我這裡好好養傷,之後回高中好好學習。領養關係我會托朋友幫忙轉到我名下,等你成年自然解除。”

“你後麵的路還很長,謝善。你不應該為一個死人停下腳步,即使那個人是江頌春。江頌春他希望你無憂無慮,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吳玄將從故居拿回的證件與新手機放在謝善床頭,轉身推門便欲離開。

半步踏出房間,吳玄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向沉默的謝善道:“還有玄劍宗那裡不要再去了,如果有機會,我會帶你去一趟。”

“等等,等一下。”謝善翻身撐手跪坐在床上,抬頭去看吳玄的身影:“吳叔叔,吳叔叔!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最後一個!”

“師父是被玄劍宗害死的嗎?那些劍痕裡有玄劍宗主脈的影子。”

“好好休息吧。”吳玄轉過半個身子,眼中有一瞬金光閃過,他搖搖頭低聲道:“等未來,你會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