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晚上結賬的時候，陸壹心卻第一次發起了愁。
她豎著眉毛質問前台：“你把你才的話再說一遍。”
侍者聽話地重複：“陸先生說了，下次陸小姐再來，不能再刷他的卡了。 ”
“為什麼？他是不是又犯毛病了？我得問問他…”陸壹心邊說邊拿出手機要打電話，又隨口補充了一句，“那他那個包廂我能不直接用。”
“也不可以，今晚陸先生在用。”侍者禮貌地拒絕。
“我哥在？”陸壹心立刻掛了電話，咬牙道：“那太好了，我直接去問他。”
顧茜看著怒氣衝衝地陸壹心，擔心地對楚離說：“不會打起來吧？咱們跟去看看。”
楚離其實想說“不用了吧，咱們其實可以偷偷溜走”，不過想著這句話實在不符合女學生的人設，還是咽了回去。
他被顧茜拉到了一個雕花大門的的包廂門口。
外麵等候的侍者一臉為難地對趴在門上偷聽的陸壹心說：“陸小姐，陸先生正在談事情，這樣不好吧？”
陸壹心白了他一眼，說：“你懂什麼，我得聽聽裡麵的狀況再進去。”
要是裡麵氣氛劍拔弩張的，她就不能頂風上。
不過以他哥的身份，現在已經很少有這種場景了。多半是對麵阿諛奉承，溜須拍馬。
果然，房間裡有個不是他哥的聲音諂媚地響起：“陸總，你說沈家這事也太蹊蹺了。內賬怎麼就能被捅了出去，沈老爺子怎麼就心臟病發了，還有沈大少怎麼就這個節骨眼打錯了藥？”
一個低醇的男聲回道：“連警察都沒查出端倪，秦老不會是指望我能查出點什麼吧？”
另一個聲音頓時誠惶誠恐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甘心自己一把年紀了，還得受一個毛頭小子耳提麵命。”
裡麵安靜了一會，另一人又緩緩開口：“你要是實在不甘，可以在董事會時想想辦法。”
上了些年紀的那個聲音似是恍然大悟：“對！我怎麼沒想到呢？沈星言能當董事會主席，是因為繼承的股權多，所以能在股東大會當選。可董事會是一人一票製度，在場的董事都是老人，我隻要提前知會一聲，把他的提案都否定，讓他當個名存實亡的老大。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知難而退。”
對麵發出一聲輕笑：“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是是是，陸總英明，我敬您一杯。”
陸壹心聽了半晌，撅嘴道：“這麼大年紀了總算計人家小輩，不要臉。”
她起身嘟囔著：“算了我還是打電話給我哥吧，進去還得和這種人打招呼。”
說著便拉起楚離和顧茜要走。
忽然包廂的門被推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心心，你怎麼在這裡？”
是那個低醇的聲線。
“哥。”陸壹心立刻夾了尾巴，略帶撒嬌地說：“哥你怎麼不讓我刷卡了呢？我這次真不是帶原來的狐朋狗友來的，這次是請我恩人來的。”
她說著把楚離拽到了跟前，介紹道：“哥，這個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救了我們大家的阿離。”
楚離忽然就站到了男人跟前，與他四目相對。
他忍不住打量起這個聲名遠揚的商界大鱷——這個楚舟恒為楚念昕精心挑選的丈夫。
男人的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臉孔深邃俊美，仿佛古希臘的雕像。
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襯得整個人斯文又矜貴。
“原來你就是救了心心的人。真是感激不儘。”男人溫玉般的嘴唇勾出一抹弧度，優雅地抬起右手。
之前隔著門便知是個好聽的聲音，現在麵對麵發現確實如此。好像一壺醇香的咖啡，帶著清潤而磁性的質感，貼耳灌入。
楚離禮貌與他交握，但又如蜻蜓點水般地很快抽手。
那轉瞬即逝的溫熱觸感帶著難以忽視的力道劃過指尖，昭示著男人慣於掌控全局的自覺。
“隻是舉手之勞。”楚離客套道。
虛以委蛇而已，誰又不會呢。
這個在華爾街叱吒風雲，回來後又一手促成了本世紀最大並購案的商業新貴，總不會是表麵上看起來那樣和善。
楚離想起之前他提點對方的話，三言兩語卻暗藏乾坤，估計和楚舟恒一樣是個拿彆人做刀子，自己卻兵不血刃的主。
“哥你看我沒騙你吧。彆讓我在同學麵前丟人嘛。”陸壹心癟著嘴說道。
“你呀。”陸辭禮寵溺地撫上她的頭頂，轉頭對一旁的侍者說，“把她們的花費記在我賬上。”
“謝謝哥。”陸壹心得償所願，擠出一個甜甜的微笑，“那我和我朋友先走嘍。”
陸辭禮微微點頭，做以回應。
楚離說自己還要去醫院取藥，便讓陸壹心先送顧茜回去。
他獨自走在昏暗的巷口，晚風微涼，他不禁縮了縮脖子。
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然後歪頭用肩膀夾住。
在等待接通時，他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裡，然後雙手攏著打火機點燃煙蒂。
猩紅的火星若隱若現，彌散出微澀嗆口的霧，蓋住了臉上模糊的情緒。
“喂……楚離”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半刻，才叫了他的名字，似是欲言又止。
“沈星言。”楚離清晰地吐出他的名字，語氣熟稔，“你小子可以啊，悶聲乾大事啊？你以前乾特務的吧，保密工作做得真不錯。”
對麵傳來吐氣聲，似是端了許久的情緒放鬆了下來：“事成於密嘛，這次實在不方便透露，你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吧？”
“我生什麼氣？”楚離語氣輕鬆，“事成了便好，我是真為你高興。對了，你們什麼時候開董事會？”
“後天上午，怎麼了？”沈星言奇怪道。
“你這第一次作為董事會主席參加董事會，我不得給你撐場子嗎？”
“撐什麼場子？你是想開完會給我拉個橫幅或者送個花什麼的嗎？”
“嗬，原來你好這口。成，我給你扯個百米橫幅 ，繞你們大樓一周。”
沈星言噗嗤笑出了聲：“幾天不見，胡謅八扯的本事見長啊。你是想見我了吧？那我跟秘書說一聲，後天你來了報上大名就能進了。”
“哥們兒牛逼啊，現在見一麵都得預約了。”楚離語氣誇張地歎道。
那邊似是頗為受用：“希望你有朝一日也像我一樣牛逼”……
兩個人久違地聊了很久 ，從扯閒篇一直聊到小時候。
楚離夾著煙靠在牆上，一雙細而長的腿交迭著，碾過腳邊零零碎碎的煙灰。
對麵馬路上，一輛停著的黑色賓利車內，一雙清墨般的眸子正透過鏡片，一瞬不瞬地望著楚離。
“查查這個人。”陸辭禮食指點著真皮座椅的扶手，對駕駛位的人吩咐道。
“是，陸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