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慢的流逝。
原本寬闊的場館,由於人數的眾多和緊繃的氣氛,使得大家都感覺燥熱不堪。
好像是一個巨大的蒸鍋,把人們蒸騰成了鍋上的螻蟻,忐忑,無力,又渺小。
牆上的鐘指到了中午十二點。
有談判專家帶著水和食物請求麵談。
歹徒們同意了。
他們接過水和食物,沒有分給人質們,反而自己先吃了起來。
談判專家輕了輕嗓子,說:“我帶來的食物,足夠你們和人質一塊吃。”
虎麵男為了吃東西而露出了半張臉,那上麵浮出了陰冷的笑意:“他們不一定活得過今天,就彆浪費食物了。”
談判專家順著他的眼神看到了四處死去男性的屍體,眼色一沉:“請不要再殺害人質了,你們要求的東西我們正在加緊準備。你們也應該信守承諾,保護人質的安全。”
“他們想反抗,我們不得已而為之。 ”虎麵男攤了攤手。
談判專家還想說什麼,卻被電話鈴聲打斷。
他接起電話,聽了一會,抬頭對虎麵男說:“打開電視看十三台。”
有歹徒打開了體育場牆上的電視。
在十三台的法治頻道,正上演著一場發布會直播。
一個身著警服的中年男人衝著鏡頭直直跪下,窘迫道:“我是西區警司,趙傑,我利欲熏心,貪汙了大家的拆遷補償款,還讓手下暴力執法,損害了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罪該萬死!”他以頭搶地,口中不聽喊著“我罪該萬死。”
好像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縱使額頭已經磕出了血,他還是不知停止地重複這個動作。
有人衝他扔了臭雞蛋,然後是更多臟汙的垃圾。
他似是渾然未覺,沒有抹掉,隻是接著道歉磕頭。
有警察將他拽了起來,明晃晃的手拷扣上了他的雙手。
他眼中有一瞬間的解脫。
他望向人群中的那雙深邃的眼。
那人衝他微微點頭。
宋彥辰不敢置信地看向電視中的人。
這人是他的上司,最是秉公執法,剛正不阿,人稱“警方的良心”。
他兒子確實生了重病需要錢,可他若因此貪了拆遷款,怎麼可能上次開會的時候還到處管人借錢?
正在他皺眉思忖的時候,談判專家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既然我們已經完成了你們的一個要求表現了誠意,你們是不是也可以滿足我們一個合理的要求?”
“說。”
“我們要求釋放二十個學生。”談判專家提出道。
“可以。”虎麵男對這場發布會似乎頗為滿意,鬆口答應。
談判專家喜出望外,指著身邊楚離和顧茜所在的那堆人說:“那我就從這裡隨便挑二十個帶走吧。”
“哎?”虎麵男攔住他,說:“放人可以,不過不能讓你挑。”
他隨意指著另外方向的人質,吩咐道:“強子你挑二十個學生放了。”
楚離這邊的人各個難掩失望,而新被指定的二十個人則是麵露喜色。
談判專家也不好說什麼,隻能訕訕同意。
但他內心則沉到了穀底。
進來前陸辭禮曾來電叮囑,一定要優先解救陸壹心。
剛剛他差點成功了,卻最終功虧一簣。
他這個職位要不保了。
談判專家帶著二十個人質離開後,
那個叫強子的戴著鼠麵的歹徒走了過來,一雙小眼睛透過孔洞打量著這群女孩:“剛那個談判專家想指定的這些人裡麵,是不是有什麼大人物的千金?”
他佝僂著身子,像一隻穿行在陰溝裡的老鼠一樣來到到他們身前。
他伸出那隻瘦而黑的手,緩緩撫上了離他最近的陸壹心的臉。
“是你嗎?”他嗬嗬笑著,聲音低啞難聽,惹得陸壹心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又很快來到另一個女孩身側,陰惻惻地問:“還是你?”
那個女孩嚇得哭出了聲,男人卻哈哈大笑起來。
他看著這些平日裡眼高於頂的上等女孩被他嚇成這樣,心底便滋生出了扭曲的快感。
而當他抓住顧茜時,這種快感達到了極致。
顧茜整個人顫抖著,連嘴唇都上下打著架。
一張小臉憋得白中帶粉,盈盈雙眼婆娑著像兩汪泉水,不斷地溢出淚來,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模樣。
男人產生了把她欺負得更狠一些的欲望,於是□□著摸上她的臉:“小美人,彆害怕,我和你做個交易。你要是給爺伺候舒服了,爺保你不死。”
顧茜的眼中短暫的失焦。
十三年前的噩夢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有液體從她裙下滴落,她嚇得尿失禁了。
男人嫌惡地皺了皺眉。真臟,不過也能勉強吃下。
正當他準備把他顧茜拖走時,忽然被一隻纖白的手抓住了褲腿。
他低頭看去,隻見一個嬌媚的女孩仰臉望著自己。
從上方看去,女孩琥珀色的眸子被陽光浸染,猶如一雙鑲嵌在柔滑布料上的寶石。
她的眼角微微上挑,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襯得整個人清純又魅惑。
“先生,這個女孩是我的朋友,她什麼都不懂,伺候不好您。”她的語氣充滿蠱惑,“不如換我來,保證讓你舒服。”
大膽的發言聽在男人的耳中,隻覺得口乾舌燥。
對比這熱情似火的美人,手中的那個就顯得不夠看了。
鼠麵男人於是轉了目標,扯住腳下女孩的胳膊,進了器材室。
有歹徒見狀,個不懷好意的吹了個口哨。
這女孩真是個極品,等兄弟爽完了,他也要去試試。
而台上被綁住手腳的宋彥辰也看向了這裡。
他認出了那女孩是楚離所扮。
經過幾次的交手,他知道楚離不是個善茬,所以莫名相信他這麼做一定是有什麼計劃。
隻是方才他那副任人采擷的模樣,是個男人見了,都會禁不住心尖發癢。
而他也是個男人。
器材室的門甫一關閉,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將楚離背朝自己按在牆上,另一隻手去解自己的褲帶。
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楚離唇角斂起笑容,眼眸浮上一層寒霜。
他忽然猛地仰頭,後腦如重錘般狠狠撞上了歹徒的臉。
麵具下的臉登時被撞到鼻血直流。
“tmd…”一句臟話罵到一半,男人就被楚離用力扼住了脖子。
男人也不是吃素的,他握著楚離的手用全身的力量向前衝去,楚離後腰便直直撞上了置物架上的金屬橫板。
置物架上的體育器材嘩啦啦地掉在地上。
外麵的歹徒耳語:“強子玩得挺猛啊。”
楚離感覺腰椎幾乎折斷,扯著之前被砍的肩傷,疼得停滯了一秒。
鼠麵男一拳揮過來,打上楚離的臉。
楚離被打倒在地,然後被賊心不死的男人欺身壓住。
在男人上下其手時,楚離伸手摸向身側滾落的獎杯,發了狠地砸向男人的頭頂。
幾下之後,男人頭頂被砸出了一個血窟窿,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楚離嫌惡地將他推開,翻身站起。
他走到門口,豎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有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車子和錢已經準備好了,不要傷害人質,你們出來就可以拿錢走了。”
虎麵歹徒拽著楚念昕的胳膊,對著同伴喊:“兄弟們我們走!老三你去叫一下強子,讓他彆玩了。”
歹徒聞言,紛紛迅速走向門口,隻有被叫作老三的歹徒沒有跟上,獨自走向了器材室。
老三打開門,一聲“強子”還沒叫完,就被躲在門後的楚離打暈。
楚離不留痕跡地掩上了門縫,繼續等待其他回來找尋的歹徒自投羅網。
門口傳來一陣騷亂。
有狙擊手射中了一個的歹徒。
一個警察頭子氣急敗壞地斥責道:“誰讓你開的槍!sb!”
要是打到了楚大小姐,他這個位子就不用坐了。
虎麵男怒不可遏,一隻手架著楚念昕擋在身前,另一隻手按下遙控器,叫囂著:“你們這幫狗東西,我現在就啟動了屋裡炸彈的倒計時!”
他見警察們神色驟然緊張,又得意起來:“不要搞什麼小動作了,隻有順利脫身後,我才會按下暫停鍵。也不用想自行解救人質。大門上已經被安裝了感應器,如果被強行打開,炸彈立刻就會爆炸。”
“既然那麼多人質的命攥在你們的手上,能不能請你們放了我的女兒?”一個飽含滄桑的聲音從警察隊伍中傳來。
楚舟恒舉著雙手走出來了,形容憔悴:“昕昕有哮喘,最近更是為了新建的垃圾處理廠如何提供更多就業崗位而殫精竭慮,病情更加嚴重了,受不了和你們顛簸逃命的。她每天都在思考拆遷戶的安置問題,求求你們放了她吧。不帶著她,警察為了體育館裡的人質安全也不會動你們。”
“商人都是滿嘴謊話,你以為我會信你?”虎麵男不屑道。
可是他內心卻不經意地波動了。
從電視上的各種報道來看,楚念昕確實常年做慈善,似乎是個難得的心善企業家。
而至於楚舟恒,看他這幅樣子或許真在想做好拆遷安頓,隻是被這幫警察騙了。
他又看向那個言辭懇切的老人。
他此時不再是意氣風發的企業家,而隻是一個心係女兒的父親。
關切的眼神和自己掩埋在瓦礫中的母親重合。
他嘖了一聲,一把將楚推了出去,回頭對兄弟們喊:“我們走!”
歹徒們上了車,揚長而去。
劫後餘生的楚念昕在父親懷中瑟瑟發抖。
楚舟恒安撫了她一會,輕聲開口:“昕昕,你等我一下。”
他暫時將楚念昕交給手下照顧,然後走到總指揮身旁,冷冷道:“引爆汽車。”
總指揮不可置信地說:“可是體育館裡的炸彈遙控器還在歹徒手裡。”
“怎麼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而且你們還有拆彈專家。”
“可是,我們不知道倒計時剩的時間。萬一時間不夠…”
“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想出現在媒體上嗎?”楚不耐煩地出言威脅。
他怎麼能允許被自己低聲下氣地求過,還欺辱了自己女兒的人活著逃走?
而且,他其實並不在意體育場裡的人是否能夠活命。
畢竟他的女兒已經安全了。
指揮官沉了臉,猶豫片刻,打開對講機發出指令:“引爆汽車。”
“什麼?”
“我說,現在立刻,引爆汽車。”
警察須要無條件地服從上級指揮。
遠方,歹徒們乘坐的汽車忽然爆炸,升騰起的黑煙仿佛一個小型蘑菇雲。
而體育場內,宋彥辰身上的倒計時還在滴滴地走著。而時間,隻剩下了十分鐘。
他的父親宋清明打來了視訊。
正在總局出差的他找到了最好的拆彈專家,要遠程遙控他拆彈。
引線複雜而混亂,他用現場女生帶的一把化妝剪費力地剪著。
但是有幾條引線繞道了他的後腰,他自己難以剪到。
“誰來幫我一下?”宋急切地詢問。
可是台下的人皆是麵露恐懼,沒有一個肯上前幫忙。
那可是炸彈,剪錯一下就得第一個被炸死。
“不剪大家就都得死!”宋彥辰怒惱怒地喊道,心急似有火燎。
“我來。”器材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窈窕身影姍姍而來,周身仿佛裹著金光。
楚離接過剪刀,依著電話裡的指導,仔細地剪了起來。
可是在時間還剩五分鐘的時候,電話裡的指示停住了。
“接著說啊”宋彥辰焦急地催促。
拆彈專家擦著額頭的細汗,顫聲道:“線路太複雜了,根本不可能在五分鐘之內拆完。”
“廢物!”宋清明怒斥。
他隨機陷入了即將失去獨子的巨大恐懼。
台下傳來此起彼伏的啜泣聲。
楚離看向台下的顧茜。
她的眼神空洞而絕望。
明明一切都像好的方向發展了,為什麼又遇到了這種事?
楚離很不甘心。
他明明費勁了力氣才讓她重拾笑容,現在卻又生生遠去。
既然拯救了她一半,便該送佛送到西。
他心中默默做了決定,抬腳繞到宋彥辰身後,扣住他的手臂提醒道:“放鬆。”
宋彥辰下意識地依言放鬆,然後“哢噠”一聲,一股劇痛從肩膀關節傳來。
楚離竟然徒手卸了自己的胳膊。
他疼得直抽氣,楚離動作卻不見猶豫,繼續將他的胳膊扭出了一個更畸形的姿勢,然後找準角度,行雲流水地給他退下了帶有炸彈的馬甲。
宋彥辰詫異地顧不上疼痛,出言詢問:“你要做什麼?”
“救你們的命。”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拎著馬甲,將角落裡的梯子架在桌子上,利落地爬上了上去。
換氣的天窗極高,就算桌子加上梯子的高度,也還是差了一截距離。
楚離對旁邊的女生喊:“幫忙扶一下梯子。”
然後在梯子被扶穩後,他用嘴叼著馬甲,在梯子的頂端縱深身一躍,伸手扒住了窗沿。
接著他一個引體向上,整個人像隻蹁躚的蝴蝶,輕盈地飛了出去。
窗口留下裙擺的殘影,又很快消失不見,就像也沒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體育場中爆發出歡呼:“我們得救了!”
隻有少數幾個人擔心著楚離的安危。
比如,臉色蒼白的顧茜,以及麵沉如水的宋彥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