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驍手肘撐窗,單手扶著方向盤 。
車內十分安靜,隻有收音機裡的旋律在低低流淌。
他瞥了一眼副駕駛上坐著的楚離。
隻見他闔著雙眼閉目養神,睫毛好似流蘇一樣柔軟地伏在眼底。
偶爾有暖黃的路燈籠在他身上,襯得整個人都柔和起來。
穆雲驍覺著這瘋子安靜起來還真有欺騙性,看起來就像一隻乖順的小動物。
忽然,楚離睜開了眼,琉璃色的眸子充滿警惕:“有車子向我們這來了。”
穆雲驍關了音樂,豎起耳朵。
果然聽見了難以察覺的微弱引擎聲。
聲音由小變大。
後視鏡中,幾輛車牌被完全遮擋的黑車逐漸逼近。
穆雲驍加快了車速,可後麵的幾輛車似乎經過了改裝,和他們的距離不遠反近。
黑洞洞的槍口從後車車窗中伸出。
“砰砰”幾聲,有幾發子彈打在了車身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又有子彈打碎了車窗,玻璃碎裂成無數碎片,混著冷風灌入車中。
穆雲驍從懷中掏出手槍,開槍反擊。
一輛黑車的駕駛員被打中,車子失控地撞上了隔離帶。
就在穆雲驍停下換子彈時,從後方襲來一陣勁風,一顆子彈打在了車內右前方的立柱上,離楚離的腦袋僅差毫厘。
楚離趕忙蹲下,仰頭問向穆雲驍:“還有沒有槍了?”
“在手套箱裡,自己拿。”說著,暮雲驍忽然猛打方向盤,整個車身拐了個又急又猛的大彎。
車輪在地上滑出刺耳的摩擦聲,伴隨著從車裡射出的連發子彈,後方又有一輛車失去了控製。
楚離被剛才的急轉彎甩到了門上,本就有傷的後背撞得生疼。
他忍著痛打開了手套箱,從夾層中取出槍,安好子彈便向外麵射擊。
可車身一個搖擺,他射偏了。
“老子怎麼教你的?不是說打不中很難嗎?” 穆雲驍斜瞥一眼,諷刺道。
楚離從穆雲驍懷裡爬了出來。
他沒怎麼因為翻滾而受傷,傷都在穆雲驍身上。
在他遒勁的胳膊和後背上,布滿了猙獰的傷口。
“還好嗎?”楚離蹙眉道。
穆雲霄想要開口,卻是一陣劇烈的嗆咳。
有殷紅的血液從口中滲出。
似是被傷了肺腑。
楚離眉頭皺得更高了。
他不得不承認,要不是穆雲霄,自己如今也得是這副慘樣。
可他為什麼護著自己?
他帶著疑惑看向已經無法獨自起身的穆雲驍,心下一軟,架起他的胳膊扛在自己肩上,托著他的重量向前走去。
兩個人身形差異巨大,從某個角度看去,楚離像是被擁在了密不透風的懷裡——就像方才滾落時那樣。
“為什麼有護著我?”楚離終於忍不住開口。
穆雲驍沙啞著嗓子回答:“彆誤會,我不是故意的。既然我自己必然會受傷,還不如保你無虞,這樣你還有餘力把我送到醫院。”
“那之前的家法呢?楚爺給了你向我報複斷指之仇的機會,你竟然還手下留情。是不是有病?”
穆雲驍無奈歎道:“做人留一線而已。”
楚離聞言,確定他有病,還是一種叫良心過剩的罕見毛病。
他開口總結道:“當斷不斷,心慈手軟,怪不得楚爺不放心把銀合會交給你。”
穆雲霄沒有吭聲。
他就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楚離餘光掃過肩上男人冷峻的側臉,以及因為傷痛皺起的銳利眉峰。
兩次,他都欠了這家夥的情。
以後慢慢還吧。
接著他似是示範似的地打了一槍,肌肉緊實的右臂端得筆直,後車的擋風玻璃登時有了裂痕。
“射擊場裡的標靶可不會動。”楚離辯解道。
然後隨著穆雲驍一塊抬高了胳膊。
隻見車內一高一矮,一粗一細的兩根手臂,以同樣的握槍姿勢伸向窗外。
又是幾聲槍響,後麵的兩輛車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追擊的車都橫七豎八地撞在各處。
街上又恢複了平靜。
“乾得不錯。”穆雲霄難得誇讚了一句。
忽然,遠處又傳來了更多車子的引擎聲。
穆雲驍猛地將油門轟到底,也無法擺脫身後逐漸逼近的圍堵。
後視鏡中的車燈仍是越來越刺眼。
這次追擊的車數量太多,他們沒有勝算。
“準備跳車。”暮雲驍忽然開口。
楚離質疑道:“這種車速跳車,不是找死嗎?”
“跟著我,死不了。”穆雲驍從喉骨中發出低沉的話語,聽起來毫無根據卻令人安心。
他忽然向右猛轉方向盤,將車子駛進一旁的廢棄碼頭。
後麵的車子也趕忙調整方向,追了過來。
就在他們駛過一個弧彎時,穆雲驍一把扯住楚離的胳膊,打開車門抱著他滾了出去。
車子還在依著慣性行駛。
追擊的車輛呼嘯而過,沒有人注意到已經順著道旁陡坡滾下去的兩人。
楚離被一個結實的胸膛緊緊護住。
在一陣天旋地轉的翻滾後,他們停在了一片沙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