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鈴蘭醫院vip病房。
“彆在這杵著了,去把夜壺洗了。”病床上,打著一身石膏的沈皓抬了抬下巴,頤指氣使地命令身旁的沈星言。
自打沈皓住了院,沈星言便被派來護理。
沈皓本就脾氣極差,受了傷後更是日漸古怪,整日頤指氣使,像對狗一樣對他呼來喝去。
沈星言早已習慣,順從地提起夜壺向外走去。
手還沒摸上門,門就自己向外拉開。
沈星言便看見了門外的楚離,以及他身後的楚舟恒與穆雲驍。
怪不得今日沈老爺一大早就來到了病房,原來是等他們。
他又想到手中拿著的東西,趕忙藏在身後。
他不想讓老友發現自己掙得是這種窩囊費。
楚離似乎沒有注意到,隻是微微頷首,當是打了個招呼。
然後大步走入,戴上不達眼底的笑意:“沈大少爺身體如何了?這次不慎傷了您,特地來賠個不是。”
沈皓見了他,立刻歇斯底裡:“你是來看我死沒死吧?你個瘋子!”
他一把抓過床頭櫃上的煙灰缸,用力丟了出去。
楚離躲都沒躲,額角被生生砸出了一道血口子。
沈星言見沈皓並未消氣,怕他再對楚離做出更過分的事,連忙上前阻攔:“大哥,彆和他一般見識,楚爺還在呢。而且這件事也是我們有錯在先。”
沈皓聽罷更加震怒,直接揚手給了他一巴掌:“吃裡扒外的東西!你一個私生子也配插嘴?”
沈星言的臉直接被打偏了過去,白皙的頰上生出淡紅的掌印。
楚離眸色微暗,淡淡開口:“我來這就是給沈大少爺出氣的,無關的人可以離開了。”
沈星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要說什麼呢?
是說“楚爺又拿什麼威脅你,讓你來這道歉”?
還是說“我答應過要罩著你,不能看著你受欺負”?
嗬。
沈星言看了看手裡的夜壺。
自己不也在這裝孫子嗎?
同是受人製肘,仰人鼻息的處境,自己哪裡有立場說什麼漂亮話。
他慘然一笑,自暴自棄地將夜壺提到身前,蹣跚著走了出去。
楚舟恒看了一眼沈星言的背影,若有所思,又轉頭對沈皓說:“阿皓,叔叔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今天特意帶楚離來,當著你的麵教訓。”
他用眼神示意慕雲驍上前,將手中的一柄刻花皮鞭交給了他:“楚離做錯了事,傷了兩家的和氣,理應家法伺候。”
穆雲驍聽令,來到楚離身後,拿著鞭子的手高高揚起。
皮鞭掀起駭人的風聲,接著是皮開肉綻的聲響。
楚離攥緊拳頭,不吭一聲。
接著是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
空氣中飄散著血腥味,地板上也濺落了幾滴血跡。
楚離的後背早已模糊一片,破碎的布料混著翻湧的傷口,黏膩而臟汙。
他的額頭滲出細汗,麵色蒼白如紙。
不知打了多少鞭,沈老爺終於開口製止:“可以了。”
穆雲驍才堪堪收起鞭子,拿出手帕細細擦拭。
沈老爺轉向楚舟恒,聲音陰沉不定:“舟恒,日後家裡的瘋狗要拴好。要是再發生這種狗咬人的事,城北的那塊地皮可就不能讓給楚家了。”
“自然如此,不會再有下次了。”楚舟恒欣然道,“阿皓,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
他勾著的唇角在轉身的那一刻倏地壓下,眼神冷得可怕。
穆雲驍見楚離身形搖晃,似是走路吃力,便上前攙扶。
這次楚離沒有拒絕,任由他扶著走出了屋外。
甫一出門,楚離卻馬上撥開了他的手。
他站直身體,臉上收起了偽裝出的頹唐,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為什麼手下留情?”
穆雲驍確實沒下狠手。
他用的力氣浮於表麵,隻是看著唬人,實際未傷骨骼。
他實是覺著相比沈家,楚離也算是自己人,實在不用為了做戲就下狠手。
而且上次楚離進局子挨打,也算是因為自己的失誤,這次便放他一馬。
但穆雲驍覺著犯不著和他解釋許多,畢竟也不指望這瘋子真能承自己什麼情,索性隨口敷衍:“你想多了。”
楚舟恒來時坐了另外的車,於是讓穆雲驍載著楚離先走,自己則立在走廊儘頭,等那個沈家不得寵的小少爺。
沈星言其實早就回來過一次,但對室內的情形實在目不忍視,於是乾脆又去廁所洗了一遍,這才姍姍出來。
他看見立在窗邊抽煙的楚舟恒,不鹹不淡地招呼了一聲:“楚爺。”
他之前因為見到長輩不打招呼,被沈老爺罰跪了一整個上午,所以現在看見認識的長者,便條件反射地叫人。
楚舟恒轉身看他,目光儘是打量:“最近沈家眼高於頂,你應該是姓沈的當中最後一個叫我楚爺的了。我喜歡有禮貌的年輕人。”
他將煙頭碾滅,走到沈星言麵前,低聲說:“要是我把整個沈家交到你手裡,你可接得住?”
沈星言眼神震動,怔忡著聽著楚舟恒接下去的娓娓道來。
他的聲音低啞,猶如毒蛇吐信,危險,又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