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驍向銀合會眾人介紹楚離時,說的是“楚爺從垃圾城找回的孩子。”
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強調了他的出身,帶著貶低與折辱。
楚離卻不以為意,畢竟這也是事實。
而且對他來說,被稱為是楚舟恒的孩子,遠比“垃圾城”三個字更加刺耳。
與喜怒不形於色的穆雲驍不同,他的那幫兄弟倒是把不屑寫在了臉上。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直接啐了口唾沫,鄙夷道:“垃圾城出來的不都是垃圾?也配讓驍哥費心栽培?”
穆雲驍隨口製止:“猴子,閉嘴。今天開始楚離就是我們銀合會的兄弟了。”
楚離並不在意他這虛偽的表麵工作有幾分真心,隻是無所謂地繼續往前走。
叫猴子的馬仔卻並不罷休,在楚離經過自己身邊時,壓聲繼續說:“聽說你媽勾引了自己親哥哥才有了你,真是下賤。”
楚離腳步一頓。
沒有人能當著他的麵侮辱自己的母親。
那個全天下對他最好的女人,是他的逆鱗。
楚離神色冷凝,倏地伸手扣住了猴子的舌頭。
指節用力,指甲也深陷其中,趁所有人反應之前狠狠一拽。
猴子那張剛還吐著汙言穢語的嘴瞬間鮮血直冒。
楚離竟然徒手拽斷了他的舌頭!
在猴子痛苦萬分的嗚咽聲中,在場眾人驚詫不已,有的甚至慌不擇路地拿刀指向楚離。
楚離蹙眉,心情不甚愉快。
猴子說的話他不想再次聽見,是時候狐假虎威,讓這些馬仔長長記性。
楚離從旁側用力捏住了那人的手腕。
這還是他學的穆雲驍上次對沈星言用的手法——從側麵繞過向上使力,既不會被刀劃傷又可以讓對方脫手。
他預判了對方脫手的時機,用另一隻手接住了刀柄。
他緩緩提刀,森然冷笑:“楚爺親指我加入銀合會,你這色厲內荏的東西敢拿刀指我,手指頭怕是不想要了吧?”
就在他向著男人的手指砍去時,一條布滿紋身的手臂忽然擋在刀前。
楚離下手用儘了全力,刀尖直接沒入了那條花臂,深可見骨。
穆雲驍悶哼一聲,咬牙開口:“都是兄弟,算了吧。當是給我個麵子。”
楚離斜睨著他,試圖從他如常的麵色中看出點驚慌 ,卻什麼也沒發現。
真是沒意思。
楚離收手,從善如流道:“好,我給你這個麵子。”
說罷,轉身而去,留下身後一眾的兵荒馬亂。
“快給驍哥止血。”
“猴子這舌頭斷了一半了,趕緊送醫院接上!”
入夜,月色涼薄,室內卻流淌著旖旎的滾燙。
女人臉頰透著溫軟的紅,懶懶抬手撥開散亂的床幔,神色繾綣地看向窗邊的男人。
男人剛洗完澡,健碩的腰身隻圍了一條浴巾。
有水珠順著身上斑駁的傷疤,一路滑沒至深長的背溝。
而在傷疤之上,覆著交錯的抓痕。
女人想起方才瘋狂的糾纏,不禁臉上一熱,開口的聲音百轉千回:“阿驍,今天心情不好嗎?”
“不太好。”穆雲驍垂眼看著左臂上白色的繃帶,低頭飲了口水。
有一抹血跡滲了出來,是剛才不加節製的結果。
他確實心情不好。
之前楚爺的侄子秦川將銀合會治得每況日下,後來由自己代理,可謂是苦心勞逸,好不容易才將幫會帶回正軌,如今卻又被插了這麼個瘋子進來。
而且聽楚爺的意思,日後還要這個瘋子掌管幫會。
自己多年經營卻要拱手讓人,還是一個如此沒有規矩的家夥,他實在心有不甘。
隻是楚爺對自己有恩,他的話,自己不能不聽。
“那個叫楚離的,仗著自己是楚爺的種,就如此作威作福,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了。”女人善解人意地說,“南碼頭那邊的李力,我可以打個招呼,如果驍哥派楚離去簽單子的話,可以小小地難為他一下。”
“我和秦川不一樣,銀合會的事情不需要女人插手。”穆雲驍寒潭般的眼睛看向女人,帶著警告的意味。
女人感到脊背發涼,不禁咽了口口水。
第一次見穆雲驍,他就是這樣渾身籠著駭人的氣勢。
她當時還是秦川的女人,對這個人稱“冷麵閻王”的二當家怕得緊,卻又因他出眾的麵貌忍不住多看幾眼。
後來秦川出了事,自己就由穆雲霄代為照顧。
自己幾次試圖用美色勾引這條新的大腿,卻一直不能成功。
終於有一天,穆雲霄一反常態爛醉如泥,眼神迷離地看著她,呢喃道:“是你先說的喜歡我,如今又不要我了嗎?”
他似是把她當作了誰的替身,動作粗暴卻又滿含深情。
她並不在乎,半推半就的和他抱在了一起。
不久後,她得知那天是楚家大小姐楚念昕訂婚的日子。
之前便有傳言,說穆雲驍和楚念昕關係匪淺,她並未當真。
如今知道了,反倒是心安。
楚念昕那樣的高嶺之花,穆雲驍應是再無機會。
自己從此便成了穆雲驍的情人。
可那個男人隻要下了床,就又恢複了冷酷模樣。
她不確定他對自己有幾分情誼,但卻一天一天難以抑製地愛上了他。
她想為他解憂,讓他高興,於是又抖著膽子開口:“阿驍,我不是要插手什麼,隻是心疼你。況且在道上混,氣焰太盛,早晚是要吃虧的。既然楚爺叫你栽培他,我們不如先教他收斂,學會低頭。”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穆雲驍注視著她澄澈的眼睛,思忖片刻,緩緩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