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瑜..."病床上的中年人伸出手,呢喃道.

病床旁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睡吧,爸,放心吧,一切有我"

汪理深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安靜下來,呼吸漸漸平緩

重症監護室裡隻剩下儀器運作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汪懷瑜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

“不要傷心,懷瑜,我是心甘情願的”汪理深不知道想起什麼，嘴角帶笑“爸的歸宿在死亡的那一頭呢”

他又轉過頭看向汪懷瑜，這是他唯一牽掛的了，他的女兒，汪懷瑜。

“這些年來，看著你長大，讀書，工作，你樣樣都拔尖，是個好孩子，爸放心”

汪理深想起那時候剛剛五歲的小姑娘，遭受那樣大的變故，周圍滿是不懷好意的親戚。小姑娘冷著一張臉，眼眶通紅卻硬是一滴眼淚沒掉。他看著那張眉眼間有些熟悉的臉，他想，這個孩子他得管。

汪理深也不過二十出頭，毛頭小子一個，初來乍到又帶著她一起生活，日子總是過得捉襟見肘。好在閨女是個貼心的，從來不讓他多操心，那段難熬的時間，與其說是汪理深照顧她，不如說是小姑娘給了他繼續生活下去的動力，

一轉眼，二十多年年白駒過隙，他從小汪老師變成了老汪，小姑娘也長大成人。眼下他時日不多，終於能去赴那個人的約，去把那些未能宣之於口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講給他聽。再圓滿不過了，他想。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沒辦法挽救，這是家族遺傳病，他二叔當年隻活了四十五歲，而他活了近五十年，夠本。隻是懷瑜，要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這個城市。

汪懷瑜從小性子淡薄，愛好不突出，沒有特彆喜歡或者特彆討厭的東西，也沒有交好的朋友，按部就班的上學，工作，休息日就在家裡陪汪理深聽戲，衣櫃裡的衣服隻有黑白灰三種顏色，年輕人喜歡的東西她一概不感興趣，不，其實她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活著對她來說，好像隻是一項，可有可無的任務。他老是憂心汪懷瑜的心理狀況，可是這麼多年過來，汪懷瑜從來沒表現出來什麼不太對的地方。

汪理深時常覺得汪懷瑜是隻飄在半空中的風箏，自己就是牽著風箏的那根線，眼下風箏線搖搖欲墜，風箏似乎還想隨他一起去，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汪理深想了想，開口道“這些年你也沒有個喜歡的人，男也好，女也罷，爸都是讚成的”

“小瑜啊，爸要是去了，你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汪懷瑜沒有說話

汪理深又說"那爸給你一個任務"

"什麼?"

"找到自己的歸宿"說完,汪理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汪懷瑜還想追問，看見他閉上眼睛又無計可施，她卡著探視時間站起身，出了病房

“你父親的情況大致就是這個樣子，近期要平緩許多，但是誰也說不清是病情好轉還是...”回光返照，汪理深的主治醫師咽下了最後幾個字，看向對麵的汪懷瑜。

“回光返照”她低垂著眼睛，還在回想剛才汪理深的話，接上了醫生的話

醫生一頓，“不排除這種可能，家屬要做好準備”

“李醫生，24號床突然休克！”

24號床正是汪理深，汪懷瑜不太意外，汪理深剛才那些話，基本上就是遺言，她尊重他的選擇，理解他的心甘情願，他有他的歸宿。不過她覺得汪理深誤會了一點，她確實沒那麼想活，但是也並不想死。

嘀----那是汪理深聽見的最後一個聲音，模糊間，他好像看見了那個從來不肯出現在他夢裡的身影，他要去赴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