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一襲白衣幾乎被傷口滲出的血染成紅衣,束起的高馬尾順在低下的頭散落在兩肩,右手持劍插在地上撐著勉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身形,左手結印支起的保護罩快要破碎。
不遠處站著數人依舊在結印共同打擊蕭聽寒,為首的人仙風道骨,眉眼處無一絲不忍,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擲地有聲,還帶著上位者的威壓“蕭聽寒,你真要為一個都記不住的人叛出師門嗎?”
原來眼前這個孤立無援,滿身血痕的人叫蕭聽寒。
薑憬站在他身後看不清他的表情,聲音傳至他這時,他猛的吐出一口血,卻慢慢挺直脊背,抬起頭,聲音不大但卻堅定“是你們黑白不分逼死了她,是你們因為心虛封印了我的記憶,即使忘記了她是誰,但是我記得你們的所作所為,這樣的師門我便是叛了,又如何。”
這段話徹底惹怒了為首的仙長,眼中殺意愈甚。
誰也不知道薑憬是如何突然出現在蕭聽寒背後的,沒有人察覺,為首的仙長更是臉色大變,修煉到他這個境界,居然完全沒有察覺有人,看來此人境界深不可測,大家一致停下了攻擊,都謹慎地觀望。
就是這時,薑憬一把挽上蕭聽寒,結印瞬移離開了戰場,千裡傳音留下一句話:天道要留他一條性命。
所有人看見天道二字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仙長身邊的人問“掌門,我們還要去追嗎?這個不可全信,說不定是有人故意,就是為了攔住我們。”
仙長沉默許久,而後長歎一口氣“不必了,以後我們無華宗沒有蕭聽寒這個人。”
說完仙氣散去,為首的宗門掌門已然消失不見,其餘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了,隻有剛剛蕭聽寒所在的地方留下的血跡昭示著剛剛這裡發生了什麼。
臨近山上的某一處山洞中,蕭聽寒因為血流太多已經暈了過去,薑憬坐在地上邊生火邊感受身體的不同。
她是剛剛穿越的,沒錯,剛好落地在蕭聽寒身後。
說來奇怪,她是身穿,但一過來身上就穿著和這裡一樣的衣服,而且修真者該有的她都有,該會的她也都會——就好像,她本來就生活在這裡。
這個想法隻一瞬就被她晃出腦子,穿越都可能,出現一些難以捉摸的現象也是正常的
薑憬理清楚後,火也生好了,走到蕭聽寒身邊給他喂了一顆養傷丹藥,還在他傷處撒了一些藥粉。
一切妥當,薑憬拍拍手轉身,剛剛還在昏迷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一股強有力牽製住了她,溫暖的大手包裹住了她的手,她有些訝然,回頭剛好撞上他的目光,雖說是救了他,但是一直沒有好好觀察他的樣子,在搖搖晃晃的火光裡,沾染血跡的臉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目光相對的瞬間,他的眼神好似溫了一潭春泉,說不清的情愫,帶著壓迫力的瘋狂,讓薑憬有些喘不過氣。
“阿憬,你來看我啦。”
正沉溺在他眼中炙熱情愫的薑憬聽見聲音後猛然驚醒,阿憬?是誰,是當時他口中的那個人嗎?
她再次蹲下來和他平視,發現他眼神雖是炙熱但卻是恍惚迷茫的——是在看她,但更像是透過她看向其他人。
溫暖乾燥的大手把她攥得好緊,目光直勾勾看著她,一眨不眨,好像怕什麼消失再也不見一樣,無奈隻得安撫道“你受了很重的傷,先睡吧。”
“你會走嗎?”蕭聽寒眼中瘋狂更甚,明明已經很累很困了,還是不舍得閉眼,連眨眼好像都沒有,眼尾都開始有點紅紅的。
薑憬感到他深深的不安,用另一手摸摸他的頭說道“你先鬆開我,我不走。”
蕭聽寒得到心滿意足的答案好像,閉上眼睡了,但是手還是緊緊攥著她。薑憬無法,也隻能就著這找到一個舒服姿勢睡了,本來沒有睡意的她,柴火劈裡啪啦的聲音,山外的鳥叫聲,溫暖的山洞,一切的一切都營造出一種安全感,她儘然比蕭聽寒還要快睡著。
蕭聽寒在她睡著後緩緩睜開眼,坐到她身邊,讓她靠著自己睡。
他看著兩人相牽的手,火光中她的睡顏,眼中的柔情和陰鷙,另一隻手繾綣地想要撫上她的臉頰,在即將碰到時不知想到什麼又停了下來,“騙子”
一股森然的殺意剛抵上薑憬脖子,薑憬就從夢中驚醒了,睜開眼就看見昨晚死命拉著她的手的蕭聽寒此刻,拿劍橫在她脖子上,全然沒了晚上的溫柔,他一雙丹鳳眼含了三月暖春,帶了幾分笑意,可這笑意不達眼底,讓人看了五內發怵。
見她醒了,“不知姑娘何人,救在下是想從在下這得到什麼嗎。”
雖然這句話顯露出赤裸裸的殺意和威脅,薑憬還是那副靠著山壁上不躲不避的樣子,表情更是閒適,果然昨晚他傷得有點重了,導致腦子有點糊塗,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蕭公子就是如此對救命恩人嗎?”
薑憬從上到下掃視蕭聽寒,接著說“況且,你身上有什麼值得我圖謀的嗎?”
這人,黑夜白天兩個樣——危險,要遠離。
蕭聽寒收了劍,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正退後,薑憬一個疾步上前,奪過他的劍反手抵在他脖子處。
蕭聽寒被一股大力摁在山壁上,現在反過來受製於人,他看著她晶亮的雙眸,心中滲出些隱秘的快樂,居然心中有一種她這樣很鮮活,很好的欣慰感。
他覺得自己有點奇怪——要遠離她。
薑憬笑出聲來,眼神卻是冷冰冰的“蕭公子,我救你,是因為你說他們黑白不分逼死了她,他們心虛封印了你的記憶,你雖不記得她,但記得他們的所作所為。如此,我認為你不該死在那,所以救了你。”
到也不完全,隻是因為她剛好穿越到他身後,還在他保護罩中,不管怎麼樣,那些人都會以為她是他一夥的,如果不先發製人,就會被一起當同夥殺死。
不過聽到這話後,蕭聽寒被她貫到牆上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兩人無聲對峙著。
直到薑憬手有些酸了,確認蕭聽寒不會再動手後,退後拉開兩人距離,將劍丟給蕭聽寒,揉了揉手腕,“蕭公子,就此彆過。”
說完後薑憬也沒管他什麼反應,徑直離開了這裡。
蕭聽寒看著她遠去是背影,心中有一種被撕扯去最重要的部分的恐懼感。他強忍著沒有追上去,有些自嘲地順著那個姿勢坐下,腦中一直在想著她剛剛說的話。
她就因為他說的話就願意救他,就願意以身為盾抵抗仙門那麼多人,救了滿身血汙的自己。
薑憬進入臨近的落日城找到一家客棧住下後,蕭聽寒也隨之入住客棧,房間就選在薑憬旁邊。
這落日城是魔界與仙界相鄰的臨界城,既有修仙者,也有魔界的人,入夜之後也很是熱鬨。這些都是她今天在大堂吃飯的時候聽到鄰桌講的,可是為什麼今天晚上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她走到窗邊,本來寂靜的空氣刮起狂風,窗外有人遙遙投來灼灼的目光,炙熱,循著目光望向遠方,那有一個黑影,雖然看不清臉,她能明確感受到這份目光沒有惡意。
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時被繞上一圈紅線。
一瞬間,絲絲縷縷的紅線布滿整座落日城,每條線上都懸掛著製作奇特的鈴鐺,滿座城的鈴鐺都在響,好像是在歡樂的慶祝什麼,又好像是在引領什麼。
薑憬知道這紅線是利用神識的一種術法,並沒有實體,以她的能力並不知道如何解開,她不敢輕舉妄動,靜靜等著事態發展。
那人踏月而來,幾個瞬間就來到她麵前。她都做好準備麵對危險亦或是未知的到來。但等她看清之後,卻是超乎她預料。
那是怎樣一張宛若天人的臉,無法讓人用語言去描繪和勾畫。
如果說蕭聽寒是清冷又陰鷙的公子,那麼他就是驚心動魄極具攻擊性的大美人。
隻著簡單的黑衣,矜貴之氣卻不可忽略,他的手腕上也有一圈紅線,薑憬低頭,紅線已經回縮到兩人之間。
不知道這術法有沒有那層意思,反正看上去挺像的。
他眼眶紅紅,眼裡的淚反射著稀碎的光,將他的破碎感發揮到極致,舉起的手緩緩靠近她的臉,不敢靠近卻又不斷靠近,好像她是什麼幻影,一碰就碎。
最後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下,“不是夢,你是真的。”
薑憬打落他的手,這人怎麼還占人便宜。有些防備地退後一步,隨時準備逃。
他不僅沒在意還咧著嘴笑,可眼淚止不住大顆掉落,好看的桃花眼裡,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熾熱坦誠。
原來眼睛真的會說話。
薑憬看他哭的如此情真意切,結合蕭聽寒那晚表現,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不知為何麵對他,有些不忍但還是說出口了“這位公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一次可以說是巧合,兩次那就說不通了。
“我絕不會認錯你,薑憬。”他不帶一絲猶豫,堅定地說。
堅定地讓薑憬開始有些懷疑自己。
眼淚一滴一滴掉落,他低頭整理一下情緒,但淚水跟決了堤一般怎麼止都止不住,還是沒忍住,委委屈屈地用顫抖的嗓音說“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