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地位低下(1 / 1)

先把他手裡的酸奶拿走,發現他雖然乖乖給出酸奶,視線卻一直追著瓶子,似乎很舍不得。

語氣很低地問,“誰讓你坐在這裡的?”

“嗯?”穀利的視線從酸奶瓶子上收了回來,望著自己,沒明白氣氛已經變了。

“誰允許你坐著,上次怎麼教你的?”用冷淡的語氣這麼說,看見他漂亮的眼睛裡,瞳孔震了震。

是想起來了吧。上次在臥室裡,地毯上。

無恥的樣子是一點點練習出來的。

現在,穀利坐在沙發上,圓眼睛流露出不安。

即使聽到剛才的問話,他還是沒動彈,這孩子不機靈啊。

“啪”一聲響起,穀利掙紮著下了沙發,因為慌張,徒勞地蹬了好幾下腿。

“上次怎麼教你的?”

“……坐下之前,要問過再坐。”穀利極小聲極小聲地說,像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抬一下頭,過了一秒,又把頭低了下來。

上次,他坐了律雲豐的床,然後也是這樣被丟了下來。可是,那是床,而這是沙發……

他也知道,這種辯駁沒有用。

隻要認同會被施加懲罰,那麼床或者沙發沒有區彆,都是人家說了算,自己隻有被收拾的份。

接下來,身後響起音樂的聲音,聽著還有點熟悉,穀利過了片刻想起,居然是電影的片頭。

然而,他固定在某個動作裡,是沒法欣賞投影儀的效果了。

事後,兩個人一起躺在沙發上。

沙發雖然寬大,擠兩個人還是有些緊張,律雲豐在裡麵側躺,穀利躺在外麵,一隻赤腳踩到地上。他臉上還是通紅一片,全身無力,連手指頭彎一下都不願意。

“快演完了。”律雲豐說。他單手支在額角,看向投影的屏幕。

穀利也看一眼屏幕,失望地發現是沒有中文字幕的版本。他轉回頭,在沙發上看到了皮帶。

原來是皮帶。

他又抬起頭,看了看律雲豐。從這個角度看,老板的側臉仍舊沒有死角,鼻尖到下頜的線條堪稱完美。

跟死狗一樣的穀利不同,他的氣息已經平複,表情也沒有波瀾,專心看著屏幕,似乎根本沒感受到穀利的視線。

電影演完了,律雲豐帶著穀利進了浴室。

之前把他從沙發趕到地板上,像惡魔一樣可怕的律雲豐,現在變得非常溫柔。他跟穀利一起洗澡,之後,拿一條大毛巾把穀利裹住,擦乾,遞給他一件睡袍。

從浴室出來,穀利發現律雲豐穿著的睡袍跟自己一樣,隻是律雲豐的胸口有個“L”,自己的這件是“Z”。

Z。

這是另一個人的姓氏吧。

從這件袍子來看,個子比自己高。

在老板看不到的時候,穀利抬起手,摸了摸這個Z。

他太餓了,幾乎顧不上認真想這件事。

律雲豐從冰箱裡取出幾樣菜,分層放在電蒸鍋裡,又在最上層放了米飯,一次熱好。

排骨,清炒蔬菜,肉釀圓菇。當然不是新做的,可看起來也不像剩菜。穀利食指大動,吃了一大碗米飯。

吃完了,律雲豐又拎出一串葡萄給他吃。穀利吃了兩粒,低頭檢查浴袍有沒有弄臟,又一次看到“Z”。

Z在哪裡,還會回到這個家嗎?

有幾個人,曾經穿過Z的袍子?

“老板,你在跟人戀愛嗎?”大概是吃飽了,有了力氣,他開口問。

“沒有。”隔著飯桌,律雲豐回答。

“為什麼?”

“沒有時間。”

過了一會兒,穀利問,“……能不能跟我戀愛?我不花時間,也不花精力。”

說到一半,他的聲音變得細微,臉也漲紅,可還是努力說完了。

律雲豐笑了笑,用手摸摸他頭頂,“那不公平。”

可我覺得現在也不公平。

穀利這麼想,沒有說話。他已經聽到了拒絕,知道多說也沒有用了。

時間已經不早,穀利告彆回家。

他很懂禮貌,知道要主動告彆,看對方有沒有挽留。

律雲豐說“我送你回去,”又從冰箱裡拿出幾瓶酸奶給他帶著。

“不用啦,謝謝。”穀利推卻道。

明明那麼愛喝,卻不好意思拿。律雲豐想起之前看見穀利喝酸奶的樣子,他喝一小口,抬起頭,仔細品品,認真得就像在判斷酸奶的年份。

“拿著吧。”說著找個袋子,把酸奶裝進去。

到住處有二十分鐘車程,穀利隻覺得律雲豐輕車熟路,一小會兒就到了。

眼前就是自己住的破舊住宅樓,他有點不舍得下車,乾巴巴地向律雲豐笑了一下,“謝謝你送我回家。”

“到家告訴我。”律雲豐說。

就好像從樓前到家門口這段距離,自己可能遭遇什麼危險似的。穀利有種新奇的感覺,他很少被看成脆弱的,需要照顧的對象。

他說聲“再見”,拿著酸奶回家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兩個星期,跟律雲豐的聯係又變得斷斷續續。

發出的短信,仍舊沒有像樣的回複。穀利放下手機,決定再也不發消息了。

過了幾天,不太明智的希望又湧了起來:也許老板當時在忙,也許他現在忙完了。

糾結小一天,終於又開始編輯給律雲豐的內容,像全自動洗衣機裡的衣服似的,穀利就這樣開始旋轉新的一圈。

等到第三個星期過去,他再怎麼安慰自己,也不得不發現這個事實:那天過去後,律雲豐再沒有邀他見麵了。

——

老板是不是最近很忙?

穀利巴巴地等了一個星期,隻得相信,不能推諉給“忙”,大概,就是老板沒有聯係自己而已。

是因為自己提了兩次談戀愛的事情吧。

覺得不方便,於是不跟我玩了。

晚上,入睡前,他躺在單人床上,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

心裡好幾種滋味混雜在一起,苦苦的澀澀的,一時間很難分辨。

他一會兒覺得驕傲,默念“不聯係就不聯係,誰稀罕了”,一會兒又卑微起來,想到自己愛慕了幾年,終於能夠跟男神近距離接觸,結果卻這麼快就斷了。

有的時候,他兩眼發直,想起律雲豐的那雙手,他居高臨下的麵孔,他對待自己的方式……回過神來,發現身體有了反應。

不談戀愛是不行的。

……不談就不談吧。

穀利默默讓步,開始考慮自己主動一點,提出見麵。

“主動”這個詞很陌生。一想到自己要求彆人如何如何,他就打從心底湧起一股無力感。

何況,憑借直覺,他隱約感覺到,一旦自己開始要求,兩個人之間的形勢就會發生微妙的變化。

就等於自己也積極地玩這個遊戲了。

默認這種毫無許諾、隨時可能終止的關係,默認對方不會給自己任何權利。

不過,這麼想大概已經晚了。從第一天起,自己不就已經明白了嗎?

穀利開始擔心下一件事。如果向老板發出邀請,再被拒絕的話……

想想自己並無特長,姿色平凡,在那個時候是如何被律雲豐嘲弄的,穀利就覺得手指冰涼,編輯好的短信也刪除了。

這麼反複掂量了好幾天,終於,渴念壓倒了顧慮。

室友回老家幾天,有利的環境從背後推了穀利一把,顧不上姿態好不好看,他給律雲豐發了條消息,邀他過來吃自己做的飯。

律雲豐:“還是來我這吧。周四晚上接你。”

當天是星期六。

當天是星期六。

好不容易盼到下個周四,夏日傍晚,下班後沒來得及吃飯,隻洗過澡的穀利,穿著新換的T恤和短褲,抓著手機,站在樓下等待。

晚霞絢爛,他仰頭望著,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

老板還記得今天的約會嗎?

五天前定下的約會,期間再沒有聯係,他又那麼忙,應該不會……忘了吧?

晚霞的色彩像水果糖一樣繽紛。

如果老板忘了約會,該怎麼辦?

他隻能接受再約另一個時間,然後從約定開始,就巴巴地等待,這就是他的位置。

即使見麵了,他也隻能嘗到一點點甜頭,之後越來越煎熬,就像餓著肚子走在美食街上,聞著食物的味道。

穀利忽然把自己的處境看得非常透徹,啊,見了麵,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

是不是還是不見比較好?

手機震了,他看一眼,律雲豐:低頭。

黑色奔馳已經停在路邊,連火都熄了。

皮膚白得發光的人兒,剛才不知在天上找什麼飛碟,車子停在這裡好幾分鐘了,他還是呆呆地仰著頭,沒發現。

穀利向四周看看,終於看見了汽車,一瞬間,他像被陌生大人拿糖果引誘的小孩,露出向往又猶豫的表情。

律雲豐坐在駕駛位上,從穀利的位置隻能看見下半張臉。律雲豐向副駕駛的窗戶低下頭,整張臉就露了出來,眼睛跟穀利對上,“過來。”

那可是老板啊。

穀利像被催眠了一樣,身不由己地朝車子走過去。

車子向前開,律雲豐輕柔的問,“餓了嗎?”

那天晚上,穀利最高興的時刻,是律雲豐帶他進浴室洗澡,熱水淋下來的時候,他撒嬌地故意貼在他身上。

律雲豐是不會擁抱他的,他隻能靠自己主動。

過了片刻,穀利睜開眼睛,發現老板正凝視著自己,老板的頭發濕了,被隨手攏向腦後,仿佛雕刻的臉頰沾上水珠,淋下的水柱讓他銳利的視線變得模糊,涵義不明。

他輕輕說,“小笨蛋。”

不知為什麼,老板說那句話的方式讓穀利有點害羞。

跟律雲豐來往很久之後,他悲哀地發現,“小笨蛋”仍舊是他從老板那裡得到的,最接近“喜歡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