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癱倒在地的是一個保養……(1 / 1)

癱倒在地的是一個保養得當中年女人,眼角的魚尾紋顯的她更加慈和,眼淚一串一串沾濕臉頰,她伸手抹掉。剛得知女兒的死訊,天塌了一樣,她不明白,前兩天不是還一塊吃飯呢麼,怎麼人就沒了?

方文州在旁邊端著一小杯溫水,陪著長籲短歎,一副感同身受但心向希望的樣子,期望能給她帶去點精神慰藉。

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一句中氣十足的怒吼:“你們搞什麼?”

方文洲抬頭一看,進來的男人煙頭夾在指縫裡,一進門就拎著小警員的領子大聲質問:“我兒子人呢?”

聽見這話,地上的女人再也承受不住了似的,嗚嗚哭出聲響。

方文州暗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有的坎就是一輩子都過不去,更何況是以這麼慘烈的方式。

被拎起來的小警員才入職沒幾天,這段時間又是被圍在大街上又是被受害者家屬拉拉扯扯,心說這職業規劃是得早做,早知道聽媽媽的話去考師範,不用風吹雨淋還有寒暑假啊!

這男人拽著小劉像拽著一根救命稻草,好說歹說就是不肯放,一句話就是:我兒子在哪?方文洲沒法,也不敢貿然開口,怕家屬情緒一激動把接待室砸了。

他兒子早被鏟起來了,分成兩堆還費了不少力氣,對著男人微微顫抖的手,說這話多少有點不落忍。

方文洲隻能乾巴巴的勸導:“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沈擢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幅亂七八糟的場麵。

公安這邊做事要講章程,六部就沒那麼規矩了,把人反手一壓按在椅子上,男人手裡的煙頭掉在地上,他像是恍然間明白了什麼一樣,愣愣的看著那根煙頭,安分了。

一旁的女人終於蓄了一點力氣,茫然地攥著裝遺物的小袋子,搖搖晃晃的往外走,方文洲使了個眼色,小劉趕緊跟上去,手忙腳亂的扶住她。

眼見著看不到人了,方文洲才惋惜的搖了搖頭,世事難料啊。

錢肅掏出證件在方文洲眼前晃了晃,被方文洲推回去,向沈擢點了點頭:“霍隊打過招呼了,您就是沈部長吧。”

沈擢和他握了握手:“我們就是來看看情況,您忙,不用管我們。”

方文洲也忙著呢,聽了這話嘿嘿一笑:“好嘞,那您這邊坐,我這馬上就好了。”

有人敲了敲門,方文洲一抬頭,麵色一肅:“霍隊!”

霍長河衝他擺擺手:“沒你事。”他是來找沈擢的:“報案的到了。”

沈擢站起來,示意跟著的幾個人在這等著。

“對麵怎麼說?”

霍長河對穿的人模人樣的沈擢態度好了很多,起碼不會像之前一樣大翻白眼了:“之前電話裡簡單聊了幾句,沒細問,之後又忙著勘察現場……”

本來沒她什麼事,做完筆錄警察就放她走了,但那邊監控也壞了人也沒了,唯一對裡頭了解的就剩一個誌願者,居然一躍成了關鍵人物,就算不知道事,認認人也成……再說那幫孩子現在還沒人管,抱著腦袋一言不發的縮在牆角,看著怪嚇人的。

來的是個風風火火的年輕女人,腦袋後麵彆著一個豹紋抓夾,腳下就踩了雙拖鞋,手裡還提著個巨大的帆布袋子,依稀能看見快衝破袋子的大蔥。

“吳小姐是吧?”霍長河給她拉了把椅子,自己也坐下來。

吳修遠抹了把一腦門子汗,連聲應是:“哎,是我,咋了這是?”一口濃鬱的東北大碴子味。

旁邊的警員客氣的接過話:“先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配合,我們是想跟您了解一下這所福利院的具體情況。”

“啊,那行,你問唄。”

“你和兩位受害者熟悉嗎?”

“還行吧,在福利院裡挺熟,不然人能讓我進去?私下沒聯係。”

“兩位受害者有和誰產生過矛盾嗎?”

“這我哪知道,我又沒看著,院裡來來往往的就一群小孩,他倆能跟誰吵吵,跟小孩啊?”吳修遠樂了:“還不夠嫌丟人的。”

“好的,這張照片裡的小孩您都認識嗎?”警員將小孩子們在休息室裡擠作一團的照片遞過去。

“認識啊。”

吳修遠看了半天,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不對,少了一個,小樂咋沒了?”

“小樂?”

“啊,”吳修遠在腰那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高一小男孩,眼睛大大的,也不愛跟人玩,愛吃糖……”

警員沉默了,因為在他印象裡,小孩都長的差不多,而眼睛大這種籠統的描述,估計能對上一大半。

霍長河敲了敲桌子:“大名叫什麼,有小孩照片嗎。”

吳修遠嘶了一聲:“照片有,但這小孩沒大名,聽說是好心人擱大馬路上撿來的,前幾天才領回來,檔案還沒錄進去。”

大馬路上撿來的?

霍長河坐直了,眼睛瞪的溜圓,什麼玩意?

轄區裡出現流浪小孩他們一直都沒發現?民政那幫乾什麼吃的?居委會人呢?再說這都領回去幾天了檔案還沒遞上去,管理模式也太落後了。

“照片在這,就中間這個,和小邱站一塊。”吳修遠把照片翻出來了,有點自豪:“這大合照,我親自拍的。”

霍長河掠過旁邊個子最高的男生,落在旁邊的小男孩身上,眼睛大大的,咕嚕嚕的轉,一看就聰明。

果然沒這人,霍長河把手機遞給小劉:“送網安部找,對不上就發尋人啟事。”

小劉拿著手機走了,吳修遠眼神跟著他走,那可是她的手機。

“彆擔心,一會給您送過來,您接著說。”

“哦。”吳修遠歎了口氣:“也沒辦法,這家福利院老邪門了,招進來的老師都乾不長,乾一段時間就辭職,兩個老師管這麼多小孩,實在忙不過來。”

吳修遠感慨:“修的這麼氣派有什麼用,根本招不到人,隻能找幾個實習生勉強應付,我當時就是看人少才去幫忙的……說起來,小穀老師怎麼樣了?”

方文洲二丈摸不著頭腦,根本沒聽過這個名字:“小穀老師是哪位,職工表裡沒這個人啊?”

“正常,小穀老師是來實習的大學生,這邊實習生連合同都不簽,就發點工資了事,根本不放在職工欄,值班表裡說不定有……小穀老師沒在啊,估計是請假了,沒事就好。”

這是個什麼組織,管理不透明就算了,還處處滯後,什麼企業會源源不斷的給這麼破爛一個福利機構送錢,錢都去哪了?

霍長河想想就煩,衝新找的得力狗腿小劉揮了揮手:“去,備車出門。”

老居民區,樹蔭下的小賣店老板搖著草帽昏昏欲睡,手機裡放著沒營養的土味小視頻,老板興致缺缺的劃過去,下一條是一張尋人啟事。

老板順手點了個讚,正準備劃過去,忽然覺得這照片裡的小孩有點眼熟,快睜不開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細細端詳了一會,小聲嘟囔了一句:這不那小流浪漢嗎?

半路聯係學校的時候沒找著人,小劉就說不會跑了吧,等一行人趕到這個小穀老師的住處,果然撲了個空。

霍長河不滿意,隔空找了個人罵:“劉瑜這小子烏鴉嘴,說什麼來什麼。”

手機歡快的唱起荷塘月色,霍長河接起來。

季健行正開著車往回趕,目光在後視鏡上掃過,悄悄皺起眉:“霍隊,據周圍的住戶講,半夜根本沒聽見有動靜,離得最近的幾戶人家住的都是大彆墅,我們試了試,隔音是真好,想聽也聽不著。”

修這福利院那塊地是一個企業家捐的在南城區,那片可是個好地方,就一個字:貴。但這是對於房子裡設施完備堪比商場的有錢人講,對於普通人來說,還不如鬨市區方便。

資本家這小日子過得可真好啊,霍長河想起自己那開了十幾年的小破車,有點心酸。

一連兩個壞消息,霍長河心下不安,冒出個離譜的猜測,想想又覺著不至於。

“行,先回去吧。”

“好嘞。”對麵掛了電話。

“霍隊!”小劉興衝衝的跑進來。

霍長河舉著手裡的礦泉水瓶敲了敲他:“多大人了,穩著點。”

小劉護住腦袋,說:“老大,網安那邊聯係到人了,有人見過那個失蹤的小孩。”

這麼快?

霍長河打了個手勢往停車場走:“行,位置在哪,咱現在過去。”

……

被一群警察包圍的時候,小賣店老板多少有點局促,故作淡定的和霍長河握了握手,還是憋不住問:“警官,我沒犯事吧……”

霍長河:“沒!我們就是來打聽打聽情況,這不是有個小孩失蹤了嗎,聽說您之前在這附近見過他。”

“哦,這事啊。”老板略路放下心:“是有這麼回事,那孩子之前在這條街上待過幾天,這邊不少人都見過。”

“成,那當時怎麼回事,您跟我們說說唄……”

這老板長的有點粗糙,看不出來還有點文藝範兒,一開口就是:“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大晴天……”

湛藍的天空中,棉花糖一樣蓬鬆的白雲悠然飄蕩,微風時不時送來植物清爽的味道,小賣店老板一如往常躺在樹下的搖椅上,蒲扇一樣的草帽蓋住一半臉,半闔著眼睛,偶爾看一眼街角。

街道拐角處有一隻垃圾桶,深綠色,不高,剛好一個小孩墊著腳扒在沿上,烏溜溜的大眼睛不斷在角落裡翻騰,直到找到一隻雪糕袋子。

小孩渾身臟的看不出原本的膚色,參差不齊的指甲蓋裡都是汙泥,迫不及待的抽出那個白色包裝袋,順著中間撕開,舔了舔上麵殘留的汁水,甜絲絲的,小孩高興的蹦了一下,把塑料袋揉的簌簌響。

這小孩是這幾天才出現的,沒人知道他從哪來,靠翻垃圾桶和路過的好心人施舍點吃的活了下來,小賣店的老板偶爾會看他一眼,怕他死在這條街上。

這條街是老居民區一條再普通不過的街,管理並不完備,這小孩就這麼待著,沒人管也沒人上報。

最近來旅遊的人好像多了,居然還來了個外國人,黃頭發藍眼睛,皮膚白的能發光一樣,一路上走走停停,拍了不少照片,小賣店老板遠遠的瞟了一眼,在他的鏡頭對準小孩時皺起了眉。

但這人並沒有惡意,他看見了這個臟兮兮的小孩,驚訝的捂住了嘴。

隔得太遠看不清,老板回想著兩個人的互動:“也不知道說的什麼,反正那小孩就跟著走了。”

“沒了?”

“也不是……”老板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他說他要送小孩去福利院。”

這個金發碧眼的男人抱著小孩路過樹蔭下的男人時,特意停下腳步,用不太熟練的中文解釋:“我不是,壞人,我送他去,福利院。”

福利院?

挺好的,老板就讓他走了。

天,霍長河暗地裡吐槽:心真大,人家說送福利院就信,就這麼讓給帶走了?

老板看出他在想什麼,心裡有點不樂意了:“你也彆說我這事辦的不地道,這麼多人不能就賴我一個人身上吧,我這小破店一個月才掙多少錢,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又養活不起,攔下能怎麼辦,還不是翻垃圾桶?人家要送到好地方去,我好意思攔著嗎?”

這要再年輕個幾年,霍長河憑一腔熱血也要跟他掰扯幾句,但他的熱血早叫現實晾涼了,當下沒吭聲,倒是小劉有點好奇:“那麼小的孩子,又臟,您當時就確定是男孩啊?”

這話問的,老板嗤了一聲:“肯定是男孩啊,女孩在大街上哪能活下來,早被擄人走嘍。”

“大哥,那人長什麼樣?”

“金發碧眼,高高瘦瘦的,頭發……”老板指著旁邊大爺遛彎一樣曬太陽的沈擢:“比他還長。”

金發碧眼四個字一出來,霍長河和沈擢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個人。

霍長河從手機裡翻出福利院的相關資料,點開其中一張照片:“大哥,你看這張圖,是不是長這樣?”

老板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拳頭一砸手心,篤定的說:“沒錯,就是他。”

倆人心裡一沉,就知道這事大了。

本該待在國外的院長居然在老居民區抱走了個小孩,這個處處都是漏洞的福利院,那些壞掉的監控……到底想掩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