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刺骨,明月高掛蒼穹,月光傾灑。
他就那樣站在人群中,夜色中,他眼眸中的光帶著探究落在宋錦書身上。
四目相對,宋錦書反應過來,鬆開鄭月,快速上前一步單膝跪地行禮:“稟殿下,屬下幸不辱使命,已將所有藥材全部運回軍中。”
沈如璟靜靜望著人良久,然後抬步上前,接著彎腰伸手親自扶起宋錦書的手臂將人從地上扶起。
宋錦書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隨即放鬆下來,從地上站起身,仰頭望著沈如璟道:“謝殿下。”
周圍眾人驚詫,心中感慨這次宋錦書怕是要走大運,將原本差點被劫走調換的藥材順利追回,得太子殿下親自攙扶的待遇。
往後怕是得平步青雲。
宋錦書站起身,不動聲色的將手收回,隨即朝沈如璟繼續彙報道:“殿下,今日還多虧這些村民,才能順利將藥材運回軍營,否則,屬下怕是難以以一人之力送回軍營。”
宋錦書身後,一群穿著粗布麻衣的村民緊張的站在那裡。
注意到沈如璟的目光,一群人趕緊跪下行禮:“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諸位請起。”沈如璟抬手,道:“今日感謝諸位出手相助,林舟,看賞!”
“叩謝殿下。”眾人齊聲跪拜。
沈如璟轉過頭又對著前來的周顧道:“周大夫,你負責將藥材全部收入軍醫局。”
周大夫之前因為知曉藥材被調換而慌亂的心,此刻早已經平複,臉上更是藏不住的喜悅和激動:“屬下領命。”
周大夫帶領軍醫局的大夫趕緊將所有藥材運送至軍醫局。
躲在人群的醫工長盯著這一車車藥材,眼底的希冀瞬間消失。
藥材竟然真的被全部找了回來!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否則等待著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醫工長眼眸中劃過一道狠意,趁著所有人不注意轉身離去。
周圍一群人散了不少,宋錦書跟著沈如璟回到營帳中,宋瀾和鄭月小尾巴跟在身後一同回到營帳中。
回到營帳內,宋錦書便將這一路發生的所有人事情全部告知沈如璟。
醫工長的異常,她實話實說。
這一路上,她倒是想要對那中年男子進行審問,思慮之後還是放棄,等沈如璟進行審問。
有些事情,她畢竟不能做得太過明目張膽。
“林舟已經將人帶下去審問,相信很快便能知曉背後之人是誰,這件事情你不用擔心。”沈如璟雖然如此說,但心中早已經有答案。
審問也不過是為了讓證據更充分!
對方既然這麼做,那就要做好接受失敗的代價!
宋錦書見沈如璟重視這件事情,便不再多言。
她站在一旁,等著沈如璟讓她退下,半響不見沈如璟開口,終究是忍不住道:“若是殿下無事,屬下便告退了。”
營帳外還等著倆小孩,今日倆小孩肯定是被嚇壞了。
她得出去安撫一番。
“有事!”沈如璟出聲道。
宋錦書腳步微頓,隨即抬眸看向沈如璟,問:“殿下還有何事吩咐?”
沈如璟神色正常,道:“孤近日察覺心臟偶爾隱隱刺痛,你上前來給孤看看。”
宋錦書聞言,眉頭輕蹙,快步上前走到沈如璟身邊,眼眸中滿是擔憂和緊張。
分明在她離開時,沈如璟的病情控製得很好,怎麼會出現心臟刺痛?
莫不是周大夫近日是施針出了差錯?
因為緊張,宋錦書一時之間忘記分寸,來到沈如璟身邊,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落在脈搏上。
沈如璟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宋錦書落在他手腕的指尖上。
黝黑的手指,骨節粗大,偏指甲蓋紅潤秀氣。
沈如璟的目光上移,落在宋錦書的手腕上,骨節有些大。
剛剛在軍營口,他伸手扶她起身時,手握住她的胳膊,有些過分瘦弱,倒是和此刻她手腕的骨骼有些差異。
此刻宋錦書專心致誌的為沈如璟把脈,全然沒有注意到沈如璟落在她身上審視的目光。
一番探查之後,沈如璟便收回目光,見宋錦書收回手,他才抬眸看向宋錦書,詢問:“如何?”
宋錦書原本微蹙的眉頭越發深擰,眼眸中有些不解:“殿下可是發生了什麼大悲大喜的事情?”
隻有短時間內情緒波動極大,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沈如璟現在的情況,最忌諱的便是大悲大喜。
可偏偏一個人的情緒,她是沒有任何辦法去掌控的,這個隻能靠患者自己去調節處理。
沈如璟眸色深深凝視著她,好似要將她給完全看透。
這樣強烈的目光讓宋錦書有些承受不住,儘量的穩住才不至於移開目光,任由沈如璟打量著。
“有!”他突然道。
宋錦書倒是疑惑他竟然會回答她,於是便順著道:“還望殿下控製情緒,莫要再如此,否則隻會加重病情。”
“鄭大夫認人真的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嗎?”沈如璟反問。
宋錦書微微垂眸,道:“彆人不知道,但是殿下應該可以!”
身為太子,若是事事都表現在臉上,那他也走不到今日。
“嗬。”沈如璟輕笑一聲,隻這笑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自嘲。
這樣情緒外露的沈如璟是宋錦書從未曾見過的,此刻見到她並未覺得幸運,其實,她更希望她和沈如璟之間是最單純的大夫和患者的關係。
而此刻沈如璟在她麵前表露出這樣的情緒,卻讓她有些緊張。
身居高位者,向來都是最危險的存在!
“鄭大夫怎麼會有如此想法?”他臉上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淡淡的一句話卻透著危險。
宋錦書微微垂著頭,心中卻思量這話何意?
“殿下自然是與我等普通人不一樣的,您是殿下!”宋錦書微微往後一退,雙手作揖,恭敬道。
沈如璟眸光深深望著她,眸底的笑意卻並不達眼底:“如何不一樣?”
宋錦書眉頭緊皺,不明白今日沈如璟為何一直揪著這樣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宋錦書正想著該如何回答能夠結束掉這場話題,卻聽沈如璟繼續道:“鄭大夫有喜歡的人嗎?”
宋錦書愣住,眼眸中全是不解:“沒有。”
“孤有。”沈如璟道。
宋錦書微愣,倒是不知道沈如璟喜歡的人是誰?
前世,她嫁給太子,整個太子府除了她以外,並無其他侍妾。
也從未曾聽過太子府的下人說過太子有傾慕喜愛之人,莫不是在邊關軍營?
可這些日子,她每日都待在沈如璟身邊,並未有任何一名女子出現在他的身邊,那又是誰?
“被殿下喜歡,那女子倒是有福氣。”宋錦書道。
“福氣?”沈如璟卻突兀的嘲笑一聲。
宋錦書忍不住抬眸看向沈如璟,卻見他臉上的笑容異常苦澀。
“她死了!”沈如璟道。
宋錦書:“……”
宋錦書彎腰直接跪下:“屬下口無遮攔,殿下恕罪。”
沈如璟卻伸手將她拉起來:“你何錯之有了?”
燈火搖曳,燭光籠罩在眼前男子身上,卻莫名透著一種悲涼感。
宋錦書此刻心中滿是疑惑。
“若是有一日得知,她並未死,鄭大夫你說,孤能不高興嗎?”沈如璟定定的望著她詢問。
宋錦書驚訝,隨即回道:“是屬下強人所難。”
沈如璟收回目光,沒有再繼續和她聊這個問題,淡淡開口道:“你下去吧。”
“屬下告退!”宋錦書行禮,轉身離去。
剛走到營帳口,沈如璟突然喊住她:“鄭大夫不好奇那人是誰?”
宋錦書轉身,對上沈如璟的目光,她從容道:“殿下若是想要告訴屬下,自會告知。”
燭火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營帳內安靜一片,良久,聽到沈如璟清冷的聲音響起:“她是孤的太子妃。”
宋錦書微怔,眼眸劃過一道幽光,隨即很快便被掩飾掉,她衝著沈如璟道:“屬下恭喜殿下,還望殿下儘快平複心情,屬下明日再來為您施針。”
宋錦書轉身離開,直到營帳布簾合上,沈如璟也未曾收回視線。
不是嗎?
冷風襲來,站在營帳外的宋錦書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不等她反應,身子就被一道小小的身影一把抱住:“哥哥。”
宋錦書回神,垂眸對上鄭月關切喜悅的目光。
她伸手揉揉鄭月的頭,隨即目光看向旁邊的宋瀾,忍不住輕輕歎氣:“怎麼不回營帳內等著,風如此大,就不知道冷?”
宋瀾眼眶紅紅的,聽到宋錦書關切的責罵,眼眶更紅。
“走吧,我和月兒送你回營帳。”宋錦書輕聲道。
宋瀾卻搖頭,執著道:“我送你和她先回去。”
宋錦書歎氣,最終隻得答應。
一路上,鄭月都緊緊拉著她的手,反而是宋瀾想要靠近她卻得顧忌軍營中其他人。
“我答應過你們,會平安回來的。”宋錦書望著宋瀾道:“所以,往後不管發生何事,都不用擔心害怕,好嗎?”
宋瀾悶悶應聲:“好。”
一群人回到軍醫局,宋錦書讓鄭月先回營帳,她站在外麵,目光定定望著宋瀾,聲音溫柔,輕輕道:“讓你擔心了,下次不會這樣了。”
宋瀾搖頭:“你活著回來就好。”
“嗯,早點回去休息,明日我再去找你。”
宋瀾點頭,不舍的離開。
望著宋瀾離開的背影,宋錦書臉上的神情卻變得凝重,剛剛太子營帳內那些話,她不知道到底是太子的真話還是試探?
莫不是她的身份已經暴露?
除了這一點,她不認為沈如璟會突然和她說那些話。
可若是真的暴露,沈如璟會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