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六眼對視的刹那,壓迫感像千鈞籌碼狠狠砸到羂索的頭頂。
一個眼神的交彙,令他刹那間意識到一件事:這不是少年六眼,而是那位體能與戰鬥技巧都處於巔峰水平的,當之無愧的最強咒術師!
羂索渾身上下汗毛倒立,第一反應隻剩下——跑!
生物本能,在麵對比自己強大太多的、無法正麵應對的獵食者時,放棄抵抗,保存體力逃跑。
他剛準備發動術式,耳邊卻傳來很輕的一聲。
“噠。”
秒針走過一格,那樣清脆、輕盈,噠。
他的生命墜入倒數,即刻歸零。
“讓我看看。”
鬼魅般的聲音響起。
視野天旋地轉,羂索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整個腦袋被擰了下來,疼痛感仍會如實地傳達到他的大腦區域。
痛、好痛!
羂索感到自己被提了起來,對方一指撩開眼罩,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一雙神賜的眼睛,藍得耀目,藍得荒誕。
他的嘴角上揚,語調愉快到令人不適:“老橘子裡,混進來個什麼東西呢~!”
羂索恐懼到打顫,咽了口唾沫。
雖然僅剩下一顆腦袋的他,已經沒有這種功能了。
“哎呀。”【五條悟】佯裝驚訝,“你是誰?”
事至如今,羂索全都明白了。
他終究還是來晚一步。
“可惡。”羂索的眼睛死死瞪著對方,“你們隻不過是比我早來一些——”驟然間,他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啊啊啊啊啊!!”
顱骨被強行擰開了,沿著縫合線。
上半腦殼整個被掀飛,無法形容的驚悚疼痛感。
裡麵那顆大腦露出本貌。
“傑,你看。”【五條悟】說,“就是這個東西吃掉了你的腦子。”
【夏油傑】露出嫌惡的表情:“有夠惡心的。就不能直接殺了?”
【五條悟】:“你來吧,我嫌晦氣。”
說著,他把這顆頭顱像籃球一樣拋過去,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的大腦,磕到桌邊滾落,在地上打了兩個灰撲撲的滾,又是一番全新的眩暈體驗。
正好落到【夏油傑】腳邊。
【夏油傑】耷拉著眼皮,俯視羂索的本體。
他輕抬眉尾,點評道:“近看更惡心了。”
羂索無能狂怒:“……你彆得意……你們也隻是占了時機的好處!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我先來——”
“夠了,這句話最近要聽吐了。”源柊月說,“傑,殺了他。”
“等等。”羂索冷不丁道,“真的是你殺了兩麵宿儺?”
源柊月:“嗯。”
羂索:“……怎麼可能?!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源柊月:“很難麼?”
眼見著【夏油傑】就要動手,羂索大喊:“不……不……告訴我
你怎麼做到的!”
這人明明隻是一具咒靈的受.肉體!而且還隻是二級……接近一級的咒靈!
為什麼?憑什麼?他到底如何擊敗宿儺!?
想不通這一切,死也不瞑目。
“你自己下去問他吧。”源柊月懶得多給他一個眼神,“順帶一提,這個世界的你,也是我殺的。”
羂索目眥儘裂:“你……!!!!”
再多的怨言和遺言,也都說不出口了,【夏油傑】一腳將他踩死,像碾死一隻小蟲子那樣輕鬆。
刹那間,千年的計劃、潛伏、抱負,在腦海裡一圈一圈地轉走馬燈,然後,不到半秒,全都被一腳踩碎了。
羂索再次帶著不甘,猝然死去。
然後,乾乾淨淨地消失了,連一點惡心黏膩的殘餘都沒有。
“果然是異時空碎片。”【五條悟】說,“被抹殺之後留不下實體的痕跡。”
【夏油傑】:“挺不錯。”
他望向剩下的十來個人,那些趾高氣昂的高層們,此時已涕泗橫流地抱作一團,擠在角落裡,驚恐萬分地看著即將取走他們性命的死神。
“你們、你們不可以這樣!”還有人色厲內荏地嚷嚷,“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把所有人殺光的後果?!”
【夏油傑】彬彬有禮:“很快會有一批新的爛人補上這裡的位置。你們不會覺得,自己有不可替代的地方吧?”
“你……!!”
老東西們抖得更厲害了,嚇得牙齒打顫。
“後果就是——沒有後果。”【五條悟】笑眯眯道,“因為你們很弱嘛。”
淒厲的慘叫,一聲接著一聲,手起刀落,毫無抵抗之力,像在屠戮牲口。
源柊月走到門邊。
門口的兩位侍女,麵色慘白地撞上他的視線,又忙不迭低頭,生怕自己冒犯的視線觸怒他。
“裡麵的人,一個不剩,全死了。”源柊月慢條斯理地下達命令,“去向你們的頭目彙報這件事,通知禦三家代表和委員會剩下那三席來見我,我隻等半個小時。”
……
十分鐘後,五條悟接到了電話。
夜蛾正道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罵:“你這臭小子,殺了總監部四十三個高層?!你知不知道你在乾什麼?高專還沒畢業就給自己惹那麼多麻煩!!”
“還有傑,我知道傑是你的共犯,讓他聽電話!”
五條悟:“??”
五條悟冤枉死了:“沒有啊!我們是在總監部,但還在等人呢!”
他和夏油傑坐在會客室,喝著難喝的綠茶,等待源柊月下班(?)。
剛才那兩個惡劣老東西也在,起身告訴他們‘我們去趟洗手間’,結果這洗手間去了十幾分鐘都沒回……
五條悟瞪大眼睛,即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對夜蛾說:“夜蛾老師,我去調查一下,掛了啊!”
夏油傑:“怎麼了?
”
五條悟:“那兩個家夥偷偷跑去殺老橘子了!囍_[]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種事情居然不帶他!!
五條悟和夏油傑一路風馳電掣地跑過去,穿過走道,穿過枯山水,穿過木質地板,然而抵達時——
隻見到了一屋子的屍體。
了無生機。
生前爛得可以,去世的時候倒是乾淨清爽,老橘子還是死的好啊。
“可惡!!”五條悟怒道,“怎麼就偷偷殺光了?!這種好事不帶老子!?”
【五條悟】:“哈哈,畢竟是我先來的嘛。”
五條悟:“這也要討論誰先來?你有病吧?”
而夏油傑正常多了,震驚過後是憤怒,他拽住教祖大人的領口……有濺上去的血,碰一下放開了。
“你把他們都殺掉,罪名可是我背啊!”夏油傑怒道,“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添了多少麻煩?!”
光是想象一下,接下來一段時間,間歇性地被調查、審問、責任認定,和一群打官腔的虛偽人士交談,他難受得恨不得叛逃去當香蕉教主。
是他做的就算了,問題根本不是他做的,剛到門口,裡麵死一片,鍋自動扣到了腦袋上,怎麼有這種事?
這個混球!
【夏油傑】風輕雲淡道:“習慣就好。”
夏油傑:“…………”
誰想習慣這種東西啊!?
夏油傑:“小源呢?”
【夏油傑】:“善後去了。”
夏油傑頓時了悟,並稍微放下了心。
……如果順理成章讓總監部整個都改姓‘源’的話,應該就不會被追責了?
想到這裡,他默默給源柊月打氣,雙臂抱肩,審視著這個大人版的自己。
光從外表判斷,確實很難想象這個有幾分慈悲相的、身著袈裟的男人,居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
極惡犯。
夏油傑感慨:“……還好是平行世界。”
他徹底把自己和這人割席。
既然是平行世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吧?說不定還有作為女性的、沒有咒力的夏油傑。在大多數作品裡,都是那麼設計的,所以這個人走上一條極端的犯罪之路,也和他沒關係。
沒想到,對方噗嗤一聲笑了。
是那種惡劣的嘲笑。
“過來,我們做個實驗。”【夏油傑】對他說,“手伸出來,袖子捋上去。”
夏油傑乖乖照做了。
對方在他的小臂內側、接近手肘的地方,找到一塊脂肪分布較多的皮肉。
接著,瞬發咒力,燙出一個洞。
汩汩流血的血洞,指甲蓋大小,傷口很深,幾乎要燙進骨頭。
“……嘶……”夏油傑皺眉,“你這人——”
這一聲,將兩個正在吵嘴的五條的目光吸引過來。
小的那個和他摯友一樣不明所以,大的那個慢慢勾起嘴角。
【夏油傑】:“如果你學會了反轉術式,不要修複它,讓這個傷口自然結痂愈合,照我說的做。”
夏油傑不情不願地說:“哦。然後呢?”
“然後……”
【夏油傑】卷起袈裟袖口,向他展示自己的手肘。
那裡出現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印記,比皮膚顏色稍微深一些,是傷疤愈合後特有的色素沉澱。
“沒有平行世界。”他信口拆穿了籠罩他們許久的、來自源柊月的善意謊言,“我們就是一個人。”
在兩位DK難以置信的、驚愕無比、堪稱地震一般的眼神震顫中,【夏油傑】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明晃晃的嘲諷——
“真是年輕啊,他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
“他可是個天生的小騙子。”
……
沉默。
無限蔓延的沉默。
五條悟腦海中的碎片逐漸串聯在一起,藏在砂石和水麵背後,那若隱若現的真相,正在緩緩浮現。
而夏油傑思考得要簡單一些。
他隻是普通的被雷劈了。
“爛人、極惡犯、插足他人戀情、對自己孩子下手的人渣……竟是我自己。”
這條噩耗像大聲的廣播,在他腦海中反複滾動播放,擠占了其他所有的空間,讓他在一片漆黑中逐漸陷入絕望。
怎麼會這樣!他居然真的是這種人!為什麼!
不可能吧!演的吧!假的吧!不要啊那種未來!實在要說的話還不如去當香蕉教主!……
夏油傑的腦袋裡充滿了感歎號。
兩個惡劣的大人,一言不發,遊刃有餘地欣賞他們破防,臉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愉快。
一記新的手機鈴聲打破沉默。
“喂?”五條悟按下接通,儼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隻想把這通電話對付過去。
然而,隨著對麵的講述,他的神情越來越認真,眉毛越擰越緊。
……好荒謬,是在開玩笑吧?
怎麼可能?
夏油傑正在吐魂,聲音縹緲地問:“又發生什麼了?”
“家仆在我家附近,撿到了一個……”五條悟麵色古怪,將聽到的內容如實供出,“小源同學。”
——而就在十幾分鐘之前,源柊月還站在他們的麵前。
……
【源柊月】著落時,隻察覺到周遭的環境瞬間發生了變化。
他從戰場上,一下子被移到了靜謐清幽的林間。
不知道是某種防護咒具發生了作用,還是他死前出現了幻覺,過度的失血和失溫,讓他無暇思考那麼多了,都可以,都好。
等到最接近的死亡的那個點,徹底瀕死之時,就會重啟,再來一次。
體溫正在流失,視野越來越模糊。
經曆了那麼多回,他幾乎開始享受痛覺了,起碼疼痛是鮮活的,一種生命存續的證明。
陽光被樹葉濾
過,照在臉上的時候,暖融融的很舒服。
鼻尖縈繞著清冽的草木香。
很舒服,在這樣一個環境中短暫休息一下,等待死亡。
他聽到了匆匆的腳步聲,朝他所處的方向趕來,也許是偷襲的咒靈或是野獸,都無所謂了,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好像有人在耳畔說話,著急忙慌的,聲音提得很高。
“……悟少爺……朋友……”
“醫療……悟少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聽不清,像躺在海麵上,依稀幾個字眼能穿過海浪,勉強傳到耳邊,他無力分辨意思。
他在浪花之中浮沉,無比安逸,即將墜入深海。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一聲呼喚。
‘小源同學。’
【源柊月】霎時驚醒了。
……怎麼會。是幻聽嗎。
他手指動了動,幾乎是費勁力氣,才勉強撐開一條眼皮縫。
然後,鮮明的白發和明亮的藍眸,一起閃進他的瞳孔裡。
——幾乎瞬間分辨出,五條老師,正在生氣。
藏得很好的慍怒,以及無法掩飾的擔憂,混合在他的臉上,風雨欲來。
當前的注意力和思考能力,隻容他裝下眼前這一個人——也就沒注意到,幾十厘米之外,另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對不起啊。”【源柊月】聲如蚊呐地、斷斷續續地向對方道歉,低聲下氣,委屈巴巴,“我又、失敗了。沒能……救大家……”
“等下一次、再重來的時候……”
“一定有辦法……”
他沒能把話說完,眼皮顫了顫,在四個人驚愕萬分的眼神中,又一次昏死過去。
身影也變得若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