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雨水撲在臉上,身上也翻著疼,木千山從靈魂的疼痛中睜開眼,看到的是楊不滿滿騎在自己身上,糾結多了臉上掛著彩,拳頭欲落不落。
木千山使勁推開楊不滿站起,看到了不遠處十三正和一個白衣人打鬥著。
看這情況,自己是……又重生了。木千山陷入了沉思,很好,重生到了時參雨夜阻止齊虛儀帶走楊不滿的時候了。
楊不滿爬起搭著木千山的肩抱怨道:“不是你突然使這麼大的勁乾什麼,疼死我了。”
“哦。”木千山想了想道:“你覺得他們兩個誰能贏。”
楊不滿怪異的看了木千山一眼,似乎是不明白他怎麼會這樣問。思考一番道:“我還是覺得我舅舅贏的可能性大一點,時參的實力我也不知道,就不說他贏了。”
舅舅?木千山想到了十三自稱為自己舅舅的場景了。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緊緊盯著麵前的兩人,楊不滿的舅舅,乃無塵門四長老齊虛儀,實力高強,而時參隻是一個普通的修仙者,他怕時參還會像上次一樣受傷。
若是自己又足夠強大的實力,時參就不會受傷了吧……
木千山猛地想到了重生前十三曾與自己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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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沒看路隻顧著低頭說話的人在街上走了沒多久,就走到了偏僻的小巷裡。剛想要離開,兩人就聽到了昏暗的小巷裡傳來女子微弱的求救聲和不同男子興奮的聲音。
木千山腦中空了一瞬,腳步快於腦子的就想要上前去救,卻因兩人相牽的手而停下腳步。
十三微蹙眉道:“對方七個人,你確定要去救人。”
木千山低下頭,低喃道:“我想試試,萬一就能把人救出來呢。”
十三笑了一聲,語意不明的道:“木千山,你現在很弱,你救不了任何人,反而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善良想去救人這是你的本性,我理解,我也不反對。但我隻希望你清楚一件事,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前,你幫不了任何人。但是你——”
木千山抬眸看著十三,聽著傳來的輕泣聲,輕聲道:“可是時參,現在隻有我們能救她了。”
十三看了木千山半晌,轉過身不說話。
木千山道:“十三,你可以幫我去叫人嗎?”
十三回頭看了木千山一眼,留下一句“等著”推開他獨自一人往小巷走去。
木千山想要跟上,被十三一個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
木千山想,自己的想法本是讓時參前去叫人,自己進去能拖一會就拖一會,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時參一個人進去會不會出事?
木千山不願多想,抬腳就要往裡衝,卻不料沒走幾步就與一個衣服淩亂,滿臉淚痕的姑娘撞在一起。
姑娘意識到自己撞了人,連忙說了句對不起就跑了。
木千山腦中有些淩亂,他看了姑娘的背影,悶頭就往小巷裡衝,然後又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木千山顧不上泛疼的額頭,抬頭望著那人,見那人臉色多了幾分蒼白,眼裡的溫和也淡了許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十三扯著唇角笑了一下,抬手揉著木千山的額頭溫聲問道:“撞疼了嗎?”
木千山搖頭道:“我沒事,時參你受傷吧。”
他知道時參有跟無塵門四長老一戰的本事,可他還是會擔心這人是否會受傷。
“有啊,某個人遇到困難隻想悶頭上,不知道向身邊的人求助,把我氣到了。”十三輕聲道:“千山你記住,日後隻要我在,我便是你最堅硬的靠山——”
耳邊的內容是什麼木千山不知道,他看著十三衣袖上的血跡,隻知道腦中嗡嗡作響。時參受傷了?時參受傷了!
木千山抓住十三的雙手焦急道:“時參,你哪裡受傷了?你快告訴我!”
十三剛要開口說話,卻是扭頭咳出一口鮮血,渾身發軟的就要倒下去。
木千山腦中空白的摟住十三跪在地上,看著閉上眼的十三,感受到自己眼前陣陣發黑,靈魂仿若不再屬於身體,整個人在失去意識的邊緣徘徊。
最後,木千山失去意識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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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木千山隻覺得不對勁,死後重生,而這一次自己有沒死,怎麼會重生呢?
楊不滿叫道:“千山你快看!時參倒下去了!”
倒下去?木千山沒看的直接衝過去扶起十三,看著對方格外蒼白的臉色,木千山渾身都在顫抖。口中的話像是被堵住一般,無法發出一個音。
看著齊虛儀伸過來的手,木千山近乎咬牙才忍住自己想要拍過去的手。
木千山能感受到的,除了懷裡的人,就是自己腦中亂如麻的思緒。
楊不滿撐著傘跑過來為幾人擋住雨,看見齊虛儀臉色凝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於不安,齊虛儀露出這種表情,那說明情況很棘手。
齊虛儀站起道:“與我同去無塵門。”
楊不滿啊了一聲,見齊虛儀彎腰要抱起十三,連忙伸手將木千山拉起,見對方一臉呆滯,連忙解釋道:“千山你彆擔心,我舅舅估計是要帶時參去找三長老,呃……無塵門三長老柳尋雁最擅藥理,她肯定能救時參的!”
木千山抬眸看著楊不滿低聲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楊不滿餘光見齊虛儀就要走遠,連忙拉著木千山向齊虛儀追去,嘴裡還道:“哎呀你明白就行,我們得趕緊跟上我舅舅,不然待會就要跟不上了!”
木千山看著齊虛儀的背影,甩開楊不滿的手,在對方不不解的眼神下,走過去將躺在地上的春秋撿起。
看著劍上的春秋二字,木千山眼中閃過一絲愕然。這把春秋,會是泉龍閣要拍賣的那把春秋嗎?兩把春秋,會是同一把嗎?
木千山搖了搖頭,也許隻是同名罷了,自己不過是想多了。
至於自己明白了什麼?不過是明白沒有實力的話,連想護的人都護不住罷了。
自己需要修煉來提高自己的實力,木千山想,時參是他身邊唯一的親人,不管他有什麼目的,隻要不觸犯到自己的底線,自己哪怕是拚了命也要護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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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虛儀的飛舟等級高,速度更快,不過短短兩日,就到了無塵門。
無塵門內不可行駛飛舟,齊虛儀便把飛舟停在山腳。收了飛舟對山腳的弟子交代了幾句,扶著依舊昏迷的十三離去。
楊不滿欲言又止,最後看了一圈山腳,搭拉著木千山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不久前我還在思考如何順利到達無塵門,卻不料今日就站在無塵門山腳,還真是世事無常啊!”
木千山抬眸,青山環繞,雲霧繚繞,隱約可見山峰劍瀑布飛流直下,一條石階蜿蜒而過,兩旁是茂密的草木,樹葉翠綠欲滴,花朵綻放如錦,如同一幅壯麗的畫卷。
山門弟子走過來,右手捏指搭於左肩微微俯身道:“長老命我帶兩位前往淡月峰,兩位,請跟我來。”
意識到這個姿勢是無塵門的見麵禮儀,兩人照著做彆扭的還禮。
山門弟子抬手道:“兩位這邊走。”
兩人順著山門弟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仿佛看不到邊的石階。
山門弟子微笑道:“四長老讓我告知兩位,不日後的試煉第一關便是爬這六千六百六十六台石階。長老為了讓兩位提前適應,讓我監督兩位走完這石階。”
“他……他這是伺機報複!”楊不滿咬著牙一臉肯定。
山門弟子道:“兩位,請吧。”
木千山扯著楊不滿向石階走去,低聲道:“楊不滿,若我們連這石階都爬不上去,那就沒有修仙的資格。”
“我知道,我就是心裡不太舒服。”楊不滿磨了磨牙,道:“若是累了告訴我一聲,休息一會,然後我扶著你上去。反正他沒說要限時。”
“多謝。”木千山道完謝,率先向石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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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午時爬石階,酉時到達山頂。山門弟子見兩人狀態還行,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向守在一旁的弟子走過去。
木千山靠著石柱喘著氣,抬眸時,眸中映入一片金色,他低喃道:“時參,日落了。”
楊不滿頑強的蹌踉著走過來搭著他的肩,指著疑似望不到底的石階興奮道:“木千山你看,我們征服了無塵門的這六千多石階!”
木千山輕輕地嗯了一聲,靜靜地望著遠方。
在漸漸落下的夕陽下,山峰顯得越來越高大,雄壯,沉穩;白雲顯得更是寧靜,柔和。這一刻,天地似乎披上了金紗,陷入了溫柔暮色裡。
楊不滿也見了這一番美景,發出驚歎聲:“哇,我第一次發現夕陽也能如此美好!”
木千山偏頭看著楊不滿,輕聲問:“楊不滿,你為什麼要來無塵門?我就覺得,以你的身份,必是有不少宗門搶著要你,怎麼就選擇了無塵門呢?”
“哎這你就不懂了,他們要的的蓮城城主獨子楊不滿,而不是楊不滿。”楊不滿張開雙手,感受著風吹過,笑著道:“我想要證明我自己,證明楊不滿憑借著自己的努力,也是可以揚名天下!”
木千山眨了眨眼,收回視線道:“你可以做到的。”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楊不滿笑了片刻,問:“那你呢?明明時參實力不俗,他也可以教你不少,你怎麼也來無塵門了呢?”
木千山抬手隔著衣物摸著胸口的銀戒,這一次重生,它依舊在。木千山好一會才道:“我沒多大心願,我隻想護住我在意的人。”
楊不滿愣了愣,剛要開口就被山門弟子打斷。
“兩位,請跟我來。”山門弟子帶領著兩人緩緩穿過廣場,向主殿走去。
路過凸出的高台時,山門弟子臉色古怪了一瞬,意味不明的輕聲道:“這是大義台,平日裡用於弟子請罪、告發之地。兩位看到上麵的鼓了吧,它叫大義鼓,若是敲響了那鼓,無論何時何地,七峰長□□同審議。”
“哇,七峰長□□同審議哎,那得是有多大的冤屈才會敲鼓啊!”楊不滿發出感歎:“哎師兄,有人敲響過這……大義鼓嗎?”
“有。”山門弟子回頭看著楊不滿,見對方一臉好奇,好心沒有糾正對方的稱呼,上前兩步壓著聲音道:“那人是旭白仙尊的首徒,牧見山。”
木千山對於這些並不是很感興趣,他抬眸向前方看去,看到了主殿的名字——無塵殿。主殿巍峨壯觀,單是望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它的氣勢磅礴。
齊虛儀不是讓他帶我們去淡月峰嗎?怎麼來了主峰呢?木千山回頭看向山門弟子,輕聲道:“這位師兄,不知何時可帶我們去淡月峰?”
楊不滿看了眼主殿,疑惑道:“對啊師兄,我舅……四長老不是讓你帶我們去淡月峰嗎?你怎麼帶我們來主峰了?”
山門弟子道:“哦,剛剛那兩位師兄告知我,旭白仙尊要見兩位。”
“什麼!”楊不滿的嗓音高了幾個度:“旭白仙尊要見我們!”
木千山皺了皺眉,他現在不是很想見那旭白仙尊,他隻想知道十三的情況怎麼樣了。
想到這,木千山突然好奇十三改變自己的記憶就算了,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功勞改成旭白仙尊的呢?木千山抿了抿唇,餘光見楊不滿一臉激動,想到十三,還是道:“師兄,四長老帶走的那人是我的親人,我現在很擔心他,想早一些去見他。不知師兄可知,旭白仙尊見我們可是有何要事。”
山門弟子聽此,搖頭道:“這我就不知了,兩位還是快一些進殿,勿要讓仙尊久等。”
楊不滿手忙腳亂的扯著木千山向主殿走去,嘴裡語序不明的說:“哎你猶豫什麼啊,那可是旭白仙尊啊!我晚上做夢都想見到的人啊!我知道你擔心時參,但旭白仙尊可不是你想見就見的人!有三長老在,時參不會出事的!旭白仙尊啊!我太想見他一麵了!你放心,等你見我旭白仙尊再去見時參,說不定見到的就是活蹦亂跳的時參了!走吧!我們快去見旭白仙尊!”
一跨入殿中,能聞到淡淡的熏香味道。聞著香味,木千山打了一個噴嚏。
上方一共七把椅子,左數第二把椅子上坐著一位垂眸的白衣仙尊。楊不滿看到那位仙尊,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他扯著木千山上前,走至中央停下,深吸一口氣右手捏指搭於左肩微俯身道:“見過仙尊。”
木千山忍住想憋住呼吸的衝動,瞥了眼楊不滿的動作照做俯身行禮道:“見過仙尊。”
旭白抬眸,看了兩人一眼,目光停留在木千山腰間的劍上,片刻後收回目光嗯了一聲。
殿中陷入一片安靜,旭白不出聲,下邊的兩人更不可能出聲。
木千山快速的抬眸看了一眼旭白,樣貌確實和自己在興安城看到的旭白一樣。唯一的不同是,眼前的旭白氣質清冷不可侵犯,可以和高嶺之花比上一比,而那日的旭白氣質溫和,就像……就像時參一樣溫柔。
似乎是想通了什麼,木千山唇角微彎,原來時參從未離開過自己,隻不過是換了個身份護著自己罷了。
楊不滿暗戳戳的戳了一下木千山,奈何那人沉迷於自己的世界,沒有回一個眼神。
“你們從何而來。”旭白問了個另兩人不解的問題。
楊不滿張了張嘴,好半天才道:“回仙尊,弟……我來自蓮城。”
木千山眸光微閃,道:“木家村。”
旭白又道:“你那劍從何而來。”
殿中腰間掛著劍的,隻有木千山一人,楊不滿偏頭目光落在劍上,不明白旭白仙尊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難道是這劍有什麼問題?也不應該啊,時參一看就是修仙之人,隻不過是身體弱了一些,他使的劍能不見得會有什麼問題!
他為什麼這樣問?難道是興安城出事了?木千山壓下心中的不安,正色道:“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