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之叫停了親信,讓他們去安排那些醒了的人進山砍柴,今日要處理兩千斤左右的肉,柴火不能少了,順便也盯著大家不讓往鐵箱子那去,將人都支走後他再出去一趟將信件放好。
剛起的士兵們有不少圍著老李頭問東問西,沒一會兒就被各自的上級領走教育一番,之後就被踹去山上砍柴。
士兵們自然不會不情願,雖然天還沒亮,隻能摸黑進山,但一想不久後便能吃上肉乾活也變得有勁。
張嬸子料理好這兩天內能吃上的鮮肉後,便開始用鹽去抹那些剩下的肉。
晟國最不缺鹽,就連內陸都十分常見到鹽湖,包括他們平日裡喝的井水都帶著些鹹味,官家並不限製大家自行采鹽製鹽,因此每家每戶都會囤上許多,顧遠之此次出行也帶了不少,抹這些肉完全夠用。
日頭初起,張嬸子將放涼的豬油盛進最後一個陶器,倒完後鍋裡還剩下一大半油。
老李頭看她苦惱,便道:“這些油就放在鍋裡,這兩日炒菜做飯我們多放些油水也就消耗掉了。”
“炊事長說得是。”張嬸子應著,同老李頭一起將那口鍋搬到一旁。
隨著送過來柴火越來越多,大夥把帶來的六口鍋全架上,又堆了幾個火堆開始做熏肉,每人至少要同時照看兩口鍋,忙得不可開交。
終於,一根根富有彈性的長麵在眾人望眼欲穿的期待中被撈了起來。
“幸好有張嬸子一家人跟著過來幫忙,幫我們省去了打水和洗菜這些活計,你們可多吃點啊!不夠再來拿!”老李頭先讓張嬸子一家排隊打飯,特意用湯鍋給她打了份大的,幾個孩子則是用自己平時吃飯的碗盛。
“多謝張嬸子!”後麵排隊的人喊道。
緊接著一聲聲道謝此起彼伏。
“不謝不謝。”張嬸子惶恐應道,臉上皆是藏不住的欣喜,“大家也給了我們吃的,該我謝謝將軍和大家,這可吃得比我們過年時還好!”
從前她也給好多人做飯,但極少會有人沒同她道謝。那些孩子小時候會聽她話,大了之後情感便逐漸淡了。好在阿亮阿財品性不壞,自打知道他們幾人將來要相依為命後變得更加懂事,讓做什麼做什麼。
也正是這兩天的經曆才讓她逐漸開化,她從前其實不太理解竹鈴,明明她隻需像自己一般選擇一個較為說得上話的男人依附,便能免去許多苦難。可她卻不願屈從,倔強了十幾年,反倒將自己弄得不人不鬼十分狼狽。
現在她終於明了,竹鈴一定來自於一個相對美好的家庭,她從小到大都被珍視,或者說被正確地對待著,所以她分得清善惡對錯,知道自己該堅持什麼,該反抗什麼。不像她,被困在深山磋磨幾十年,現如今能想起來的也就隻剩下一個姓氏,連自己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都記不太清了。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日能離開村子,來到闊彆已久的正常世界,也從此刻才清晰感受到,原來……受人尊重竟是這般地讓人舒服自在。
打好飯後張嬸子便帶著孫子們回村,幾個年紀小的沒出來乾活,張嬸子從鍋裡將麵條盛出來分給他們。
老李頭分得仔細,每人大概都能吃到大半碗麵條,三四片青菜和兩塊帶肉的骨頭。他們一家幫著一起忙活一早上,還給多抓了兩把香脆的油渣子。
孩子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個個吃得狼吞虎咽。
等大家都吃飽了,張嬸子才將鍋裡剩的一碗麵條端到屋裡去喂阿病。
喂完飯後張嬸子從櫃裡拿出自己珍藏的種子,又把阿亮和阿財找來,把將軍想同他們換種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阿奶自行決定便可,現在家裡全由阿奶說了算,我和阿財都聽阿奶的。”阿亮聽後道。
阿財也在一旁應和。
“阿奶老了,照顧不了你們幾年。阿力心眼子多,不知以後能不能改好,若是沒學好,這個家定是不能交到他手裡。”張嬸子將自己這兩天的思慮全說給他們聽,“所以阿奶希望你們從現在起,要試著同阿奶一起討論事情,一起把持這個家,以後這家裡的每一筆開銷我們都要清楚它花在哪裡,為什麼花,這樣等阿奶去了之後你們才不至於慌亂。”
“阿奶……”阿財阿亮光是聽她這麼說都開始覺得難受。
“阿奶還沒死呢,哭什麼哭。”張嬸子笑著拭去兩個孩子臉上的淚珠道,“你們現在就來幫阿奶一起想一下,我們要拿多少種子出來同將軍換果子。”
風姑娘來時給了她們五個梨子五個橘子。
眼下他們已經吃了三個橘子和兩個梨子,種子她都認真地收起來了。
每個梨子的梨心都有十顆種子,但橘子種子少,一個裡頭隻有兩到三顆,他們吃了三個現在一共也就集到七顆種子。
經過討論他們決定把現有的梨子種全給將軍,但橘子都有些舍不得全拿出去,隻能給出四顆。
張嬸子領著阿亮阿財一起揣著種子有些不安地來到顧遠之營帳,給出去後一直擔心他會責怪自己拿得太少,沒想到他隻是看了一眼便讓飛鷹數好數給她,直到三人拿著二十四個果子出了營帳才相互回過神來一起笑開。
晨光中幾人說著話往村裡走。
“阿奶,這是我做的第一個決定。”阿亮有些興奮道。
“也可以算是第一筆生意。”張嬸子笑著應道
“那有什麼獎勵嗎?”阿財在一旁高興地邀功。
“獎勵今天每個人都能吃一個蘋果!”
“好耶!以後去了塞城我要做更多的生意!”
“我也是我也是!”
餘笙自打昨天的作息亂了之後就沒再調回來,主要這幾天也沒什麼事可忙,起床時葉春雨母女和那幾隻機器人都不在彆墅,應該是去收果子了,於是她吃了東西後就去看了竹鈴。
竹鈴現在每天清醒的時間能有六個小時,作息在逐步接近正常人,為避免意外,小己現在都挑她醒著的時間給她輸液。
聽到有人開門,竹鈴的身體猛地一顫,立即防備地縮起身子,發現是餘笙後才鬆懈下來。
“餘……笙……姑……娘……”竹鈴十分吃力地打著招呼。
葉春雨已經把所有事情都跟她說了,她知道餘笙不是她上回見到的風小姐,隻是兩人長得十分相似而已。
“沒事,你不用說話,嗓子還在恢複期省著點用。”餘笙坐到她床頭道,“我就是來看看你。你看起來好了不少。”
竹鈴想回以一個微笑,但她很難牽動嘴角。她知道餘笙姑娘隻是在安慰她,她真實的模樣極為醜陋,誰看了都會嚇一跳,包括她自己。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樣子大哭之後,葉春雨怕她難受,已經把屋裡經過浴室這條路線能照到的鏡子、玻璃之類的都儘量用布蒙上。
“真的好了很多。”餘笙看她不信,指著她的手道,“你自己看看?”
竹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剛來的時候,你的手是乾枯的,但是現在是不是長出了一些血肉來?”餘笙引導著她去觀察。
竹鈴進了空間每天鹽水掛著,靈氣養著,營養餐吃著,在這裡養上一天要好過在外麵養十天。
竹鈴看著自己的手,以前她並未觀察,被餘笙姑娘這麼一說,好像……真的好了一些……
其實她也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在好轉,但她不敢細看。
最近這段時間她醒來的時間越來越多,可她寧願自己多昏睡一會兒,因為隻要一醒來她就控製不住地害怕。
害怕自己現在是在夢裡,害怕有人闖進來,甚至害怕聽到聲音。
不害怕的時候她又會開始想以前的事,想她的家鄉,想她的爹娘,想她的夫婿還有她離開時剛滿一歲的孩子,她不清楚自己究竟被關了多久,所以她會一直想他們現在怎麼樣?孩子幾歲了?長成什麼模樣?丈夫還在找她嗎?還是以為她死了?爹娘會傷心嗎?
越想就越希望能見到他們,可念及自己的經曆和現在的模樣她又會忍不住自卑和退縮,想著想著就又會陷入痛苦的漩渦。
“我等會兒幫你把鏡子上的布條都扯掉,你每天多照照鏡子,多看看自己恢複的情況心情也會好很多。”餘笙拿出一台手機,為她演示操作,“你醒來要是無聊就玩遊戲,先從簡單一點的消消樂開始,以後再教你難的,玩累了就睡覺,手機沒電了就放在這裡充電。”
餘笙指了指一個無線充電器,竹鈴認得這個,葉甜經常把它的平板放在上麵充。
“保持心情愉快的話,大概再過個三五天你就能下床了。”餘笙道。
真的嗎?竹鈴的眼神亮了一下。
“真的。”餘笙肯定地點頭。
竹鈴的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對餘笙擠出一個很彆扭的笑。
看得出來她並不習慣笑,隻是她認為自己應該表達一下自己的開心。
餘笙跟她大致說了下消消樂的玩法和規則,看著她理解完自己玩了幾關,然後默默收了布條退出房間讓她自己玩。
呼……並不善於安慰人的餘笙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電子產品真是偉大的發明,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讓竹鈴打發時間。
出了房間餘笙沒去幫著收果子,而是在院子裡鋸昨天砍回來的竹子。
她打算把豬圈的圍欄做得高一點,免得它們住太近到時候打起來。
鋸完後餘笙拿出一根冰棍邊吃邊休息,葉春雨母女也回來了。
“餘笙姑娘,我今天去……去看了小鴨。”葉甜剛被抱下車,便立刻跑向她,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餘笙給了她兩根冰棍問道:“小鴨長得怎麼樣?”
“小鴨長出了新羽毛。”葉甜深吸一口氣接過冰棍,遞給葉春雨一根,然後道,“昨天塗的顏料掉了好多。”
“謝謝,要不是你注意到,我昨天可就白忙活了。”餘笙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等下就去重新上一下顏色。”
“不客氣。”葉甜甜甜地笑道。
“餘笙姑娘順便也幫著把那車子上的箱子換一下。”葉春雨加了句話。
“好。”
餘笙吃完冰棍後去了山腳,發現這兩天已經收了半條路出來,現在餘笙已經不急著把整座山的東西全收完,既然決定了要賣水果,那麼品種肯定是多多益善,她計劃多收一些不同的水果上來,哪怕是晟國沒有的也行,以後在每個港口多停留幾天,一來考察一下那邊風土人情和產業,二來也能監督賣貨。
換完箱子後餘笙去圍欄裡給小鴨重新塗了個色,順道去孵化台看了下情況,一箱小鵝也已成功孵化出來,她拿出鵝苗一起放圍欄裡,又加了些井水和果子,最後出空間觀察軍營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