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雨抱著葉佳和葉甜一起站在門口等餘笙。

她們注意到昨天田裡的稻草都已經被收走。

餘笙從倉庫裡拿出耕地機把它放田裡讓它工作，然後去拉黃牛，兩隻都有點不太情願動。

她想著她們現在已經沒跟商隊一起走，另一輛貨車倒也不用一直帶著，於是拿出稻草引誘，看哪隻願意動就拉哪隻套上馬車乾活。

葉甜從車後拿下轎凳，有些驚訝地發現以往對她而言十分吃力之事，這次竟然輕鬆地辦到了。

“下次娘自己搬。”葉春雨摸了摸她的頭道。

“沒關係的娘。”葉甜有些開心地道，“這台階很輕。”

葉春雨隻當她是懂事，拉著她的手小心地帶上車。

“都彆爭了，以後還是我來吧。”餘笙見這倆母女也這麼客套，不由笑道，“這空間裡的東西我可以隨意拿取，一點都不費力。”

“餘笙姑娘，是真的！”葉甜見她們不信，等餘笙跳上來後，特意將轎凳又拿了起來，“我身上的傷也都不疼了！”

說完她翻開袖子給葉春雨看，原先鞭痕遍布的手臂如今隻剩幾道輕微的紅痕。

葉春雨欣喜地看著她身上的變化。

“應該是昨天給你們吃的靈果起了作用。”餘笙拍了下轎凳，將它移回馬牛後的木板上，帶著牛車出了空間。

葉春雨示意葉甜進到牛車內，自己抱著葉佳同餘笙一道坐在前方，她整理了思緒後道：“無功不受祿，靈果這般神奇，餘笙姑娘下次莫再給我們吃了。若餘笙姑娘總是這般大方地給予，我們以後養成了習慣，恐對餘笙姑娘不好。”

她的話讓餘笙想起了謝懷民。

末世前期，她和官方合作親密無間。

後來地球情況越來越糟糕，為了能持續不斷地供應生活物資，拯救更多難民，空間裡必須建起研究院和工廠，但這個決定謝懷民卻一直下不了。

他總是帶著人不停地開會討論討論再討論，他那時的說法跟葉春雨差不多。

“如果我們一味地向空間索取，萬一有一天它和地球一樣發生了災變又該怎麼辦？”

當時自己是怎麼答的呢？

“我們好不容易得到機緣，能在末世擁有一個廣闊空間和豐富能源，難道就隻守著這裡種田嗎？這些年來我們不斷收攏難民，難道僅僅隻是為了讓人類這個物種不被滅絕嗎？在我眼裡，如果人類在災難中活下之後，不能恢複文明甚至走向更偉大的文明，那人類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彆。”

最後由餘笙直接拍板，空間這才設立生產區和科技區。

在那個年代，餘笙見識過人性的惡，但接觸到更多的還是人性的善，空間裡有太多太多為了人類生存而傾儘所有的人，和他們相處久了，付出和救贖也幾乎成了她的本能。

不過經過相處，她也知道葉春雨其實是個極其有自尊心的人，她一邊驅著黃牛一邊道：“靈果雖然貴重但對我而言卻一點也不稀罕，你也看到了，小己昨晚撿了幾十大盆回來，我一個人留著得吃到什麼時候？之所以分享給你們，是因為你們身體虧空得厲害，剛好需要它，而我剛好有很多。如果你們不需要我自然就不會輕易給了。這些東西放在空間也不會壞，我當然會留給需要它的人。”

餘笙在出發前把車上的箱子都留在了空間，黃牛察覺到車子變輕了，一下跑得飛快，差點把她和葉春雨晃倒，餘笙拉著趕緊拉著韁繩讓它慢下來。

“需要它的人？”葉春雨扶著車門有些驚訝道，“餘笙姑娘還要把它往外拿嗎？若是遇到覬覦它的壞人該怎麼辦？”

餘笙沒有回答她，反倒提了另一個問題：“我空間的房子你覺得怎麼樣？”

“我從未見過那樣高，那樣漂亮的屋子，不僅外在瞧著漂亮，裡麵的構造更是方便與舒適，我雖沒在那皇宮住過，但我敢斷言，陛下所過日子不及姑娘那裡萬分之一。”

“嗯。”餘笙點點頭，“我那裡的東西以後這個世界也會有，不過不是專門給你們陛下享受，是讓所有普通人都能買得起用得上。”

葉春雨聽完不由怔住。

“不過可能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實現，也許你見不到那一天，但我會努力推動，讓那一天早點到來。”

“為什麼？”葉春雨像是喃喃自語般道，她覺得不解。

餘笙姑娘有那麼多好東西，想來也看不上她們這裡的任何，既然她對這個世界無所求，又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都拿出來。明明自己過得舒服自在就可以了。

“因為那些東西是我那裡的人送給這個世界的禮物，我隻是這份禮物轉送人。”餘笙說著嘴角不由地噙起一抹笑，當他們決定要開設生產區和科技區時，華夏許多企業的負責人都將他們的技術無償捐獻出來，隻為了末世後的人類能迅速掌握和理解，接過他們的輝煌繼續書寫人類的文明。

其實重建文明這個任務，不是第一次落到餘笙頭上。謝懷民曾做過一個很悲觀的預演——假設除餘笙之外的所有人類都在災難中死去，文明徹底覆滅，那她又該如何讓地球重新孕育出生命和文明？

那時餘笙內心十分反感這類假說，她拒絕接受自己的親人好友離去的可能性，同時餘笙也十分清楚，自己看起來像是神一般厲害，隻不過是因為擁有空間。除去空間這個外掛，單論個人能力而言，不論是雙商、天賦或是能力，她在005小分隊中都是墊底的存在。重建文明是件極其需要耐心和智慧的一件事，她怕自己不夠聰明、不夠耐心、還怕不夠堅定。因此直接否決掉謝懷民想組個隊伍幫她梳理，真到了絕境該如何憑一己之力重建文明的步驟。

那時的餘笙怎麼也想不到，幾千年後謝懷民的假說竟成了現實。

現在想來當時真是太意氣用事，那個計劃要是被梳理出來了，就是現成的滿分答卷，總比自己現在走一步看一步地抓瞎要好很多。

不過好在時間是站在她這邊的，哪怕走錯了什麼步驟，隻要有足夠的時間，總會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

葉春雨知道世上有大善人，但這種善者有一兩個已是難得，可聽餘笙姑娘這講述，似乎是許多善人們一起做的決定。

難道餘笙姑娘那裡的人都像她那般，因為擁有很多很多東西，所以不在乎給這個世界些什麼嗎？

餘笙姑娘還說她要讓這裡的人過上她那樣的生活。

她若是沒見過空間裡的事物或許還會滿懷欣喜，見了之後隻覺得實在艱難。

“你不用太擔心。”餘笙看葉春雨愁眉苦臉的樣子寬慰她道，“我又不是傻子，遇上壞人我當然不會把東西給出去，如果有人想抓我，我也可以跑啊，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我那空間隻要是智慧生物進去了就長不大，不管待多久都不老不死，所以隻要能耐得住寂寞，待個幾十或者幾百年再出來就什麼都過去了。”

獲得空間時餘笙十四歲，末世十年，餘笙幾乎每天都在外奔波，然而測骨齡也才長到十六歲。

“餘笙姑娘，我想明白了。”葉春雨抬頭堅定地看向她。

“嗯？”

葉春雨謙卑道：“我先前把餘笙姑娘想得小氣了，在此我想求得餘笙姑娘的原諒。”

“啊？”餘笙有些意外她的突然坦白，又明顯能感覺到她的鄭重其事，不自在地道，“沒……沒關係。”

“餘笙姑娘之所以頂了風小姐的身份，不是為了貪圖風家錢財，而是因為餘笙姑娘在這裡無所依附，有了風小姐這層關係更方便行事。若餘笙姑娘想要將那裡的東西教於這個世界，是一件十分困難且漫長之事，說不定還會有性命之危。”葉氏說著說著，越發覺得有些慚愧，“先前在塞城，我對姑娘說願為姑娘當牛做馬，雖是真心，但僅為了保命。現在聽了餘笙姑娘這番話，我好似懂了追隨餘笙姑娘，於我而言意味著什麼。雖然我還說不明白，甚至我都不知道能幫到餘笙姑娘些什麼，但我希望餘笙姑娘，不要隻拿我當是一個無關緊要隨手搭救的路人，我想……我想……”

葉春雨的聲音越來越小，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

餘笙卻聽懂了：“你想成為我的夥伴？”

葉春雨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隨即又有些不安。

“這麼想可以嗎？”葉春雨不太確定自己能否到達成為她夥伴的條件，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些質疑，但追隨的心意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如果餘笙姑娘願意，我想成為餘笙姑娘的夥伴，為餘笙姑娘做些我力所能及之事，力不能及的……我……我會努力去學習！”

葉春雨說著說著，感覺自己的人生好像被什麼東西照亮了一般。

以前在家時，總是娘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後來去了風府，便是風小姐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聽了娘的話她嫁給了全國首富，聽了風小姐的話能保她日子太平，這些都切切實實地帶給過她好處和便利。

那她本人的想法呢？好似有過，都在旁人一次次的否定中被抹去，又好似從來都沒有過。

漸漸地，她也越來越少提出些自己的主張，自然從未敢想過自己某一天還能去做一番改變天地之事。

這麼對比起來，自己先前的日子，過得實在渾渾噩噩，回想起來竟像是白活了一般。

餘笙對她的人品倒是不質疑，或許葉春雨自己都不知道，她總會下意識地替他人著想，這可能是以前想要好好生存所學會的叢林法則，但同時這也是與人相處中最難得的換位思考，有這種能力的人在身邊，以後跟這個時代的女性打交道應該會容易很多。

“好。如果你想加入的話。”餘笙沒怎麼猶豫地答應了。

“我也要加入！”葉甜推開門道。

“好。”餘笙看她可愛，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也加入。”

摸完眾人皆是一愣。

餘笙默默地將收抬起，內心更是止不住地尷尬！

她她她！她還沒跟小姑娘熟到這份上！

“多謝餘笙姑娘！我會努力的！”葉春雨看出她的不自在，立刻開口救場道。

“我也會努力的！”葉甜握著餘笙的手主動將腦袋蹭了過去。

餘笙緩緩吐出一口氣，三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葉春雨抬頭看向路邊的風景，覺得這世界的模樣似乎比以往看見的，更美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