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筆錄 風府之外已聚了一些商戶,見風……(1 / 1)

風府之外已聚了一些商戶,見風拂柳和葉氏開門出來,熱切地迎上去寒暄。

餘笙不習慣應付這種場麵,便看了葉氏一眼,葉氏得了指示立刻向前一步朝所有人施禮道:“風小姐需先去縣衙做下供述,各位煩請先去城門口等待吧,待縣令大人結了案子我們立刻便去。”

商戶們本也隻是來提醒她們早點出城,目的已成,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也就散了。

縣衙離風府不算遠,幾人一起步行過去。

餘笙也借此觀察街邊情況。

她注意到城北街上的行人不多,拐出之後才見到零星攤位,售賣的皆是些手工藝品,目標客戶大概也就她們這幾位今日出城之人,至於茶攤包子攤上則許久沒經營,砌好的灶台上落了層厚厚的灰。

葉氏在路上說了些自己上次做筆錄的情況,見餘笙表情淡定,沒怎麼回話,於是又換了話題將自己今天整理出來的物資情況說給餘笙聽。

“那批陶器做得粗糙,全然比不上晟國窯子裡燒出的成品,唯一的優點便是花樣較為彆致新鮮,老爺將它們帶回去,應當是想讓瓷窯的師傅們比照著做些新樣式售賣。我可將那些花紋樣式記下,回了風家再將它畫出。這樣便無需帶走那二十個箱子,過渡口時也可少交些稅錢。”葉氏既已打算好要留下,便積極向餘笙展現留下她的用處。

餘笙沒問她為什麼忽然要留下,就像她之前說的,葉氏要走還是要留她都可以接受,人的命運就應該由自己抉擇,選定了之後不後悔就好。

她看得出來葉氏是個會算計的人,但她並不討厭這種算計。因為她算計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保全自己和孩子,在風家那樣的環境下待了那麼多年,能做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你能記下那麼多樣式?”

“可以。”葉氏自信道,“晟國女子出嫁前基本都要學些女紅,女紅的基礎包含了描圖。陶器上的那些花紋遠不如我們刺繡時的構圖複雜,精妙之處也就在於大膽的著色,因此隻需記住它們的色彩搭配即可。若不是羊絨在南玥不常見,我定也能織出一樣的布匹來,還能將麵料織得更細更柔軟。”

“晟國像你這樣會製圖刺繡的女性多嗎?”

“比比皆是。”

“看來這個社會對你們的限製太多了啊。”餘笙感歎道。

葉氏有些奇怪她的歎息。

自她出生起,父母便要求她學習女紅與女德,還時刻告誡她,要像農民學種地,學子學背書那般認真。

母親總說,女紅、女德於女子而言就如同能改變男子命運的科考一般重要。

女紅做得好,說明你賢惠,女德學得好,說明你懂事,兩樣都學得精進到位了,便能讓世上大多數男子都高看你一眼,將來能嫁到什麼樣的夫家,端看你把這些學得怎麼樣。

而她也確實憑借自己的知趣懂事一躍成了南玥富豪風老爺的妾室,雖說在風府裡她生活艱難,但出了風府,她都是被眾人羨慕的存在,風老爺隨手給她的賞賜也都夠普通人生活好一陣。

憑著她的高嫁,她的父母,還有兩位哥哥都過上了更好的生活。

她憑著自己的本事,攀上了風家,又憑著風家的親事,養活了整個葉家。

而這些能改變自己全家人命運的好東西,在如今這位風小姐口中,居然成了社會的限製?

社會究竟限製了她什麼?

她怕風小姐看輕她無知,沒有開口,隻將問題埋藏在心裡,打算回去之後慢慢琢磨。

葉氏沉默的這一會兒,餘笙也在思考,等她盤算清楚後道:“把那些陶器、兵器、糕點、乾糧以及多餘的牛車全部留下,等我做完筆錄就讓縣令派人過來看,前線能用上的都拉給他,我們最多隻帶兩頭牛,一頭拉車輦、一頭拉那些換洗衣物以及羊絨布匹。”

葉氏經過今天早上之事,大概知道風小姐是不缺吃食的,但也沒想到她打算精簡到這地步,於是鼓起勇氣問:“兵器也不要了嗎?我們要不留一點防身?”

餘笙有些驚奇地看向葉氏:“你還會武功?”

“風小姐誤會了,我並不會這些,隻是覺得全部捐了可惜,你我二人都是女子,與我們同路的商戶也都不會拳腳功夫,萬一在路上遇到歹徒,沒有武器在手恐怕隻能任人宰割。”

兩人聊著聊著已到縣衙門口,餘笙低頭一邊看著階梯提著裙子一邊耐心地說道:“如果不會功夫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帶著兵器,萬一遇到你說的這種情形,兵器大概率會被歹徒搶走,場麵反倒對自己更不利。”

葉氏仔細一想,覺得風小姐說的話乍一聽有些清奇,仔細一想又頗有道理。

剛好到了縣衙,兩人不再聊天,向門口的衙役道明來意後便被帶進了後堂。

趙知書禮儀依舊有些過分周到地接待了她們,餘笙很快做完筆錄,來之前葉氏提醒過她,風小姐和陳秀才的感情不睦,因此官府如果問起與陳秀才私密一些的問題,她可以直接回答不知道、沒發現。因為真正的風小姐就是什麼都不知道。

而做筆錄時趙知書也幾乎一直給她開綠燈,不管她答得如何敷衍了事,都不會重複提問或繼續旁敲側擊。

做完筆錄後師爺讓她按手印畫押,餘笙拿過筆錄時留心看了一下,不出她所料,這裡的文字是簡化字為主,她翻了幾頁發現有一兩個字不太認識,但聯係上下文也很快猜出是什麼。想來應該是在傳承中又出現了什麼演變。

確認沒問題後餘笙在筆錄上按了手印,葉氏昨晚也做了供述,不過當時情況緊急,衙門接到報案便立即趕去風府,因此筆錄是做了,但還沒來得及畫押,現下正好補上。

臨行之際,縣令也將早就寫好要張貼的公文以及信件交到她手裡,餘笙大致看了一下,滿意地點了下頭,便將自己打算捐獻之事告知趙知書。

趙知書得知捐獻的物資裡竟然還有牛車之後,心中大喜忙給她撥了兩名衙役護送她回去,當然最緊要的是回來時,就能把物資拉來。

直至她們走遠,趙知書才將視線慢慢收回。

“我怎麼覺得有點奇怪?”趙櫟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道,“這風小姐不是向來討厭葉姨娘嗎?怎麼今日卻同她走得這般近?”

“大概是失去了依仗之後,成長了吧。”趙知書淡淡道。

“可能吧。”趙櫟雖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認為趙知書的話也很有道理,於是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懷疑。

人生在世,有時真是難得糊塗啊。趙知書在心裡感歎道。

昨晚夜色太黑,看得不夠真切,今日見麵趙知書一眼便瞧出了餘笙不是先前他所認識的風拂柳。

儘管兩人的外貌相差無幾,但看人的眼神,待人接物時的態度,和說話時的舉止神態都相差太遠。

然而塞城不能留她,也留不得她,耽誤了商隊返程也是耽誤塞城日後的前程。

他不知道這位女子冒充風家小姐有何圖謀,但風家的命運同這塞城的命運相比,還是塞城在他心裡更為緊要一些。

餘笙昨晚剛把空間裡的水稻收割完,剩了一堆草料,正愁要怎麼處理,趁著那倆衙役在外麵搬東西,躲進一空房間,順手也捆了大約三車的草料出來讓他們一起拉走。

她的東西離開空間後,其所沾染的靈力也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消散,不過這些稻草不知在空間長了多少年,上麵所附著的靈氣一時半會兒很難消散,拿回去多喂些牛羊總歸是好的。

兩名衙役得了縣令的命令,整理完捐贈的物資之後,幫餘笙將行李搬上牛車,再用繩子將兩輛牛車前後拴好,安頓完後又向餘笙打了招呼,說昨夜就是他們幫著把陳秀才的屍體搬走做了燒毀,骨灰已按著她的吩咐隨手揚了。

餘笙向他們道了謝。

說完發現衙役們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餘笙這才意識到或許該給點辛苦費。

她末世前收的一些金條銀條上都刻了字,不方便拿出來,首飾跟男性又不太匹配,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樣適合送的東西,於是借著長袖掩護從空間翻出兩塊最簡單的圓形玉吊墜。

剛想把東西送出去之際,一旁的葉氏上前一步按住她,給了兩人一人一兩銀子,順便又說了幾句感謝和注意安全之類的客套話。

兩名捕快得了賞錢自是高興,連聲應好。

待捕快走後,葉氏頗有些心有餘悸地向餘笙解釋:“風小姐對下人通常都不假辭色,不會輕易給賞賜。小姐對我們這裡並不了解,若是拿出些貴重之物,怕要惹旁人懷疑。”

“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給的也隻是簡單的玉石,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餘笙將自己手中的吊墜翻過來給葉氏看。

沒想葉氏聽了她的話,反倒更吃驚了:“你說這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