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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選的不太對,古怪的氛圍彌漫開來,正常的趕路都感覺像是在逃亡。
蘇景殊聽的頭皮發麻,越發感覺沙門島是個大逃殺遊戲的副本,裡麵的犯人是遊戲玩家,獄卒是NPC,存活率低於百分之六,怎麼看怎麼嚇人。
偏偏公孫先生不覺得沙門島有什麼可怕的,還頗有興致的繼續講沙門島的獄卒私底下會怎麼折磨囚犯。
監獄牢房裡折磨人的法子數不勝數,可以讓人痛苦的死去,還能讓人生不如死的活著。
土布袋裝滿黃沙壓在人身上,不消片刻就能讓人絕了氣息。
把剛吃飽的犯人倒吊在壁上塞住七竅,出去溜達一圈再回來,吊著的犯人便成了死的。
還有……
“先生,求您彆說了。”蘇景殊白著臉叫停,他去通州是去當通判,不是去提點刑獄,先生不用和他交流刑罰心得,他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用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的時候還好,提前之後可能會經曆什麼的話他會自己把自己嚇死。
小小蘇敲敲車廂讓車夫停下,手腳並用下車出去換個趕路方式。
他知道公孫先生沒事兒喜歡研究刑具,這種偏門的小愛好先生自己留著就行,有什麼心得體會可以和包大人說,包大人和先生搭檔了那麼多年肯定知道怎麼捧場。
馬車裡太危險,他出去騎馬趕路,就不在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跟前湊熱鬨了。
包拯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無奈道,“先生何必嚇唬他?”
公孫策很是無辜,“大人,學生隻是隨口一說,真正嚇到景哥兒的分明是大人您。”
流放賊寇和流放官吏不一樣,賊寇作惡多端謀財害命,流放刺配是他們應得的下場,官吏被刺配流放除了犯錯之外還可能是站錯隊。
被政敵誣陷而下獄的不在少數,誰也不知道這種事情將來會不會落到自己身上。
對養尊處優的官員而言,沙門島的確是個人間地獄。
那地方四麵環海,犯人要先抵達登州,再從登州乘船到島上,每年都有重犯被流放到沙門島,傻小子要去登州當官,現在多聽聽沒壞處。
包拯收回目光,“登州靠海,有漁鹽之便,少不得私鹽泛濫官商勾結。”
公孫策回道,“天下不法之事數不勝數,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那些事情自有登州的地方官去管。”
大人是人不是神,不可能將天下所有不公之事都解決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要包大人操心,朝廷還要其他官員乾什麼?
他們此行隻需了解民情考察海防,路遇不平要為民做主,沒有百姓伸冤便離開登州前去青州。
重頭戲在青州柴王府,登州的事情有景哥兒足夠。
那小子看起來單純好騙,實際上隻有他騙彆人的份兒,想騙他可沒那麼容易。
蘇景殊不知道他下車後兩位大佬又在車廂裡討論了些什麼,他隻知道他不想聽那些讓人
生不如死的酷刑。
不愧是能憑名號嚇的江湖敗類直接招供的公孫先生,這小愛好一般人還真受不了。
這次出行帶的人多,七八輛馬車加上隨行的護衛組成車隊,看上去就是山賊劫匪見了也不敢搶的大戶。
“景哥兒怎麼出來了?”白玉堂饒有興趣的湊過來,不坐馬車來騎馬,從京城到登州那麼遠的距離,這小子該不會想天天騎馬吧?
蘇景殊搓搓胳膊,神神秘秘的說道,“公孫先生在裡麵說獄卒折磨囚犯的法子,可嚇人了。”
聽的時候頭皮發麻,換成給彆人講就不一樣了,他不光能原封不動的複述下來,還能渲染氣氛說的更加可怕。
公孫先生能麵色如常的說那些刑罰,讓他說他也行。
展昭看他們倆嘀嘀咕咕的也打馬上前湊熱鬨,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後也沉默了。
要是有機會的話,公孫先生是不是還想去沙門島上看看?
“也不知道那些獄卒的腦子是怎麼長的,怎麼能想出那麼多折騰人的法子?”蘇景殊摸摸脖子,心有餘悸的說道,“憋死悶死都很痛苦,還不如直接一刀砍了痛快。”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憋死悶死雖然能留個全屍,但是比起死前遭的那些罪,他寧肯不要這個全屍。
“流放到沙門島的是活罪,怎麼跟非死不可了似的?”白五爺淡定的說道,“被發配到沙門島是九死一生,如果你倒黴催的被發配到那地方,五爺在路上就能把你劫出來。”
九死一生又不是十死無生,不用那麼緊張。
朝廷每年往沙門島流放那麼多人,路上逃跑的不在少數,江湖上朋友多的話找幾個朋友接應一下,押送犯人的官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都知道沙門島凶險,被發配到其他地方還好,被發配到沙門島還不逃那不是腦子有病嗎?
他以前對朝政毫無興趣,當然,現在也一樣,但是他聽過的在流放路上逃跑的例子就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小小蘇震驚,“那麼多?朝廷不管嗎?”
白五爺聳聳肩,“他們也得管得住才行。”
江湖中人看不起朝廷的一點就是乾什麼優柔寡斷含含糊糊,尤其是在判刑上麵,江湖人講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殺人就要償命,欠債就得還錢,但是朝廷不一樣,朝廷講究律法,乾什麼都要依律行事。
本朝施行仁政,乾什麼都講究不傷天和,除了造反謀逆滅人滿門之類的大罪,其他能不殺就儘量不殺。
再加上朝廷時不時的大赦天下,許多該死的罪大惡極之輩就僥幸逃得性命變成了流放。
囚犯老老實實去流放地乾苦力那叫流放,半路逃走的不叫流放,那叫改名換姓卷土重來。
白玉堂打馬繞過展昭,壓低聲音小聲說道,“我聽說有些押送犯人的差役會收受賄賂好讓犯人更容易逃脫,甚至還有收了錢後直接把人放了的,隻要不是被官府惦記上的重要人物,推脫路上得急病死了就能隱姓埋名重獲自由。”
不過這法子隻適用於不在乎名聲的江湖人,官員的話可能不太合適。()
就拿他們景哥兒來說,好不容易考中狀元當大官,他可能更願意光明正大的殺回朝堂,而不是金蟬脫殼假死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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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
他覺得吧,還是活著更重要,能無痛脫身就選無痛脫身,光不光明的再說。
展護衛耳聰目明,兩個人躲遠了也沒用,不在他跟前他一樣能聽見,“以前可以直接在路上將人劫走,現在不行,現在發配的囚犯不能按時抵達流放之地,州府的官員都要被問責,沒有差役敢為了錢私自放人。”
開封府每年流放的人犯也不少,他跟著包大人那麼長時間,對刺配流放的相關事情還是很清楚的。
以前差役受賄私放人犯的事情太多,仁宗皇帝特意下詔整頓這種事情,比起發配途中劫人,他覺得多習武鍛煉被挑走從軍更安全。
彆的流放之地什麼情況他不清楚,沙門島的精壯囚徒是可以挑走從軍的,被調走的囚犯隸屬於近京歸遠壯勇指揮,除了沒有自由身,平時在軍中和普通兵丁沒有區彆。
雖然朝廷從沙門島挑選兵丁的機會不多,也說不準什麼時候會去沙門島挑人,但是被挑走從軍好歹是過了明路,肯定比半路逃走穩妥。
五爺的法子不安全,他跟在包大人身邊當了好幾年的差,這種事情得聽他的。
蘇景殊:……
那什麼,他現在是清白之身,還沒有被刺配沙門島。
還有就是,朝廷挑兵去重刑犯裡挑真的好嗎?
大宋的百姓為什麼不願意當兵,朝中大臣真的不知道原因?
眾所周知,大宋需要黥麵的除了罪犯就是士兵。
朝廷再從囚犯裡挑選士兵,不就是告訴天下人當兵的都不是好人?
正經百姓不願意當兵,廂軍中好些都是被招安的山賊土匪地痞流氓,這種軍隊彆說去前線打仗,就是乾後勤都危險。
就算非要給當兵的搞刺青,彆光盯著臉刺,刺彆的地方也行啊。
在背上刺精忠報國,在胳膊上刺奮勇殺敵,在腿上在腳脖上甚至腳底板上都能刺,刺臉多不禮貌。
人家狄將軍是拿臉上的刺青來激勵自己上進,大部分人還是想有張乾乾淨淨的臉。
朝廷對士兵的待遇也就那樣,運氣好了能平平安安退伍,運氣不好就把命丟在戰場上,更倒黴的是命沒丟但是缺胳膊少腿的回家,身體殘疾沒法乾重活,最後可能隻能乞討為生。
不是所有的將士都是狄青,總得給普通士兵留條後路是不是?
他之前就和小金大腿說過這事兒,可惜他們倆琢磨了半晌也沒琢磨出可行的法子。
大宋開國以來就是這樣,百年來都沒有變過,朝臣畏變如虎,動不動就是祖宗之法怎麼怎麼,軍中之事隻能由皇帝親自開口,彆人說什麼都沒有用。
士兵地位低是朝中文臣樂見其成的事情,他們也不會允許士兵的地位有抬頭的趨勢。
() 難辦,實在難辦,所以還是交給官家頭疼吧。
幾個人在外麵嘀嘀咕咕,不多時,沈仲元也湊過來和他們說話。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小諸葛也知道他們蘇大人是什麼性子,隻要不惹他生氣,平時的蘇大人很好相處。
至於怎麼樣才能惹他生氣,他暫時還沒有發現。
公孫策的消息多源於朝堂,那裡畢竟是個重要的流放之地,朝廷的相關卷宗很多,大部分開封府都有權調閱。
刺配沙門島是死刑之下最重的罪,這種罪大部分都要三司會審才能定下,雖然三司不包括開封府,但是他們包大人判案的能力在那兒擺著,刑部有什麼重要的案子也會請他前去參謀。
包大人都去了,他公孫策自然也不會閒著。
而沈仲元是個純粹的江湖人,沒有白玉堂的身家背景,也沒有展昭的絕世武功,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靠他那比旁人聰明的腦袋瓜。
在江湖上混消息靈通很重要,他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知道的事情自然比一般人多。
於是乎,蘇大人就又聽到了一個和公孫先生口中略有不同的沙門島。
版本不同,大逃殺的內容也不太一樣,不過這個沙門島聽上去比公孫先生口中的沙門島好了一丟丟,至少有種解氣的感覺。
在小諸葛口中,沙門在五代時就是著名的流放之地,太祖皇帝在沙門島設立監獄的最初目的是懲辦犯事兒的禁軍士兵。
乾德元年,女真遣使獻名馬,太祖皇帝免了島上居民的賦稅,讓他們專門養馬造船。
流放去沙門島的囚犯也得勞動改造,朝廷不養閒人,到了沙門島都得乾活。
不過那都是登州禁止海運之前,澶淵之盟後朝廷禁止登州海域和遼東通船,女真那邊和大宋的聯係少了,現在沙門島還有沒有養馬不太清楚。
在島上養馬,還怪稀奇的。
到了真宗年間,禁軍很少再被刺配到沙門島,那地方就成了盜賊的流放地。
無論是攔路打劫的草寇還是聚眾叛亂的反賊,無論是貪汙腐敗的官員還是科舉舞弊的讀書人,隻要犯了事兒都有可能發配沙門島。
後來到了仁宗年間,很多原本應該判死刑又恰逢趕上大赦天下的罪犯僥幸保住小命後大部分也是流放沙門島,如此以來,島上罪犯的凶殘程度就大幅度上升。
沒辦法,朝廷講究仁德,能不殺生儘量不殺生,死刑犯遇到大赦天下是他們運氣好,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就都改死刑為流放沙門島。
死刑改死緩,如果流放去的是彆的地方,那些死刑犯估計要樂死,偏偏他們去的是沙門島。
直接處斬大不了就是死,去沙門島是生不如死,但是前頭還有條生路在釣著他們,萬一將來運氣好就出去了呢?於是就生不如死的熬著。
島上環境惡劣,畢竟是流放重犯的地方,讓他們過的太舒服了不像話。
官府給島上供應的糧食有限,島上隻有八十多戶人家乾
些打雜的活計,人多了衣糧水源都供應不上,頂多容納三百人生存。()
犯人要吃飯,守島的獄卒兵丁也要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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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朝廷每年往沙門島流放的罪犯就有兩三百人,流放的罪犯數量遠遠超出沙門島的容納量。
每當犯人的人數超過三百,那麼超過的部分是死是活就全看運氣了。
在十年隻進不出的情況下,島上的犯人隻剩下一百八十個,剩下的近三千囚犯大概率都成了魚食。
其實餓死囚犯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彆說海上的監獄,就是其他州府的大牢也經常有這種事情發生。
早在真宗年間朝廷就知道沙門島的犯人很多是凍餓而死,派去沙門島查看情況的大臣覺得這樣不行,調查完了便請朝廷往島上撥糧食。
真宗皇帝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把犯人餓死也不是事兒,就打算派人往那邊送糧,但是當時的樞密副使馬知節強烈反對。
天下那麼多吃不飽肚子的百姓朝廷不說救濟,沙門島那些犯了律法的人渣憑什麼讓朝廷撥口糧養活他們?
朝廷又不是不許案犯親屬探監,那些重犯要是有親戚朋友給他們送東西那就讓他們送,沒人管沒人問的直接餓死拉倒。
沙門島上的百姓沒吃沒喝請求朝廷撥糧他肯定什麼都不說,島上關的都是重犯還想要糧,餓死之後找閻王要去吧。
最後給口糧的事就不了了之,沙門島監獄繼續進行饑餓大逃殺。
島上缺衣少食,獄卒兵丁肯定不會餓著,要是人數實在太多,他們還會想辦法控製一下犯人數量。
沒辦法,那地方隻進不出,朝廷還年年往裡送人,不控製一下人數他們連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沙門島四麵環海,控製人口數量最簡單的法子就是直接扔海裡喂魚。
生病了?扔海裡。
殘廢了?扔海裡。
偷懶不乾活?扔海裡。
總之就是,隻要獄卒看不順眼,乾活時左腳先踏出牢房都能是扔海裡的理由。
反正朝廷每年都會送罪犯補充人口,沙門島不缺人,糧食就那麼多,沒有價值就去死吧。
據說當年仁宗皇帝覺得沙門島的獄卒殺囚犯不人道,讓沙門島的獄卒不得因為囚犯生病或者彆的原因就殺人,生病了得給他們治病,不能直接給他們“安樂死”。
和活著受罪相比,直接扔海裡喂魚怎麼不算是安樂死呢?
不過詔書下到沙門島,聽不聽還是那些獄卒說了算。
還是那句話,能被流放到沙門島的都是窮凶極惡之輩,有好些本來就該直接斬首示眾,運氣好趕上大赦天下才撿回一條命。
這種人還想治病?美的他們。
登州那麼多百姓生病沒錢買藥,有那個錢去幫無辜百姓不行嗎?
朝廷要真想解決問題就彆動不動就把人往沙門島流放,上天有好生之德,怎麼沒人想想那些被謀財害命的受害者?
對著犯人倒想起來有好生之德了,
() 腦子有病吧?
本來就是該死之人,乾脆利落的死在鍘刀下是便宜他們,既然來了沙門島,那就彆怪他們手下不留情了。
慘什麼慘?他們要是安分守己會被流放到沙門島?
白玉堂非常認同這個做法,“就是就是,沒有犯過錯的百姓還救不過來,那些作惡多端的囚犯倒是有人心疼了,他們殺人放火搶劫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被他們殺害的人有多無辜?”
餓死?活該。
扔海裡喂魚?魚都委屈。
還給他們治病,先把那些被他們害死的人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再說。
害人的時候凶神惡煞,被朝廷抓了受罪了又裝委屈,要點臉行不行?
展昭想著包大人和公孫先生沒說過重刑犯刺配沙門島有問題就說明朝廷的處置是合理的,可是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來合理在哪兒,猶豫了一下也加入了白五爺的唾罵隊伍。
蘇景殊任他們唾罵江湖敗類和貪官汙吏,繼續聽小諸葛講沙門島裡的彎彎繞繞,說完沙門島,還能說說登州的情況。
沈仲元以前依附的都是江湖豪強,主家怎麼吩咐他就怎麼乾,雖然他號稱小諸葛,但是沒幾個主家會讓他拿主意。
這是他第一次給官員當幕僚,出發之前不能什麼都不準備。
小諸葛小諸葛,要是主家遇到難題想讓他拿主意他卻說不出什麼子醜寅卯那還叫什麼小諸葛?
出發之前他已經讓江湖上的朋友幫忙打聽過,登州知州名程元,是龐太師的外甥,京城對那人的評價都是好的,但是他那些江湖朋友都說程知州並不是好人。
江湖人口中很少有好官,這話聽聽就行,可不可信還得他們到登州後才能確定。
不過登州百姓的日子的確是窮,那邊靠海,許多百姓煮鹽為生,稱為灶戶。
朝廷榷鹽法規定,灶戶所製之鹽隻能賣給官府,價錢不及市價的三分之一,但是百姓買鹽又要花高價,所以登州還有製鹽之人吃不起鹽的情況。
官鹽價格太高賣不出去,鹽商嫌利潤太低也不會收購,最後就是商賈不來、鹽積不散、有入無出,鹽倉裡堆滿了鹽賣不出去,製鹽的百姓卻買不起鹽。
問題是百姓不可能不吃鹽,買不起官鹽就隻能想其他法子,比如私鹽。
鹽巴堆積的時間長了會有損耗,然而朝廷規定那些損耗由主管屯鹽的官吏賠償,官府無利,百姓無鹽,鹽官心生怨恨,時間長了想不出亂子都難。
而登州自禁海至今幾十年,百姓沒了海運的收入後一直都這麼艱難。
這隻是鹽官灶戶之間的矛盾,彆的矛盾還有很多。
百姓過不下去就會落草為寇,登州境內大大小小的山賊營寨足有十好幾個,官府說是經常去清剿,其實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大人要去登州為官,隻怕不光要防備路上的劫匪,還要防備官場裡的人。
私鹽是暴利,登州有鹽百姓卻過的那麼窮,鹽官還得每年自掏腰包去補那些損耗,其
中肯定有人作梗,最可能的就是官商勾結。()
他們大人肯定不願和那些貪官汙吏同流合汙,要是不管的話可以睜隻眼閉隻眼熬過任期就走,要是管的話,隻怕三年的時間都得耗在這一件事情上,也有可能耗進去三年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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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難怪官家要派包大人同去登州。”
販賣私鹽自古以來都是大案,他想管還不夠資格,讓包大人來管就合適多了。
知州程元有沒有摻和進地方官商勾結中他不確定,但是登州前任通判急病而亡有古怪是肯定的,不然小金大腿也不會特意和他說。
具體是什麼情況要抵達登州才知道,待會兒再去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處打探打探,朝堂機密打探不出來,接下來要乾的事情總能問問吧?
他堂堂登州通判,還是可能會被急病而亡的通判,就算死也得當個明白鬼。
沈仲元:……
大人,剛出京城彆說那麼不吉利的話。
一行人離開京城一路往東北走,一路上走官道住官驛,除了離京城越遠就越荒涼之外沒什麼不習慣的。
上一次南下襄陽,荊湖一帶水運發達,還是南北商隊的中轉站,雖然比不過京城,但是進城之後還是很繁華的。
往東北走就不一樣了,京東路除了密州有市舶司商船來來往往熱鬨非凡,其他地方甚至不如蜀中的城池。
從京城到登州一千六百多裡路,過了濮州就是鄆州,鄆州和南邊濟州交界處有八百裡水泊梁山風景美如畫。
公孫策在說梁山泊的景致有多美,白玉堂在說梁山泊裡撈出來的魚有多好吃,蘇景殊隻能想起來梁山泊的一百單八將。
穿過鄆州繼續向東,過了兗州、淄州就是青州。
小小蘇以為他們要一路往東,沒想到到了鄆州後車隊調轉方向往南走了,“大人,我們不走淄州嗎?”
包拯搖搖頭,“不走淄州,稍後過兗州、沂州,我們去密州看看。”
柴王爺的六十大壽在八月,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花在路上。
先去密州看看,然後再去登州,等兩邊的事情都結束了再去青州給柴王爺賀壽。
柴王爺名義上為王爺,實際上的封號隻是崇義公,喊柴王爺隻是朝野對他的尊稱。
太祖皇帝當年雖然不想殺光周世宗的後人,但也不想讓他的後人繼續處在高位,而是希望他們都成為無足輕重的人物,最好平平無奇泯然眾人,從而淡化對趙氏政權的影響。
雖說太祖皇帝曾留下遺訓: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於獄內賜自儘,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連坐支屬。
看著像是要善待世宗後人。
可問題是,真正的世宗之後不是早夭就是被人收養改姓藏於民間,根本沒有後人能讓趙氏帝王厚待。
仁宗皇帝繼位後心血來潮說感念柴氏,於是派人找到如今這位柴王爺封為崇義公,命其繼續祭祀後周皇室。
明眼人都能
() 看出來這善待的並非世宗之後,更非後周皇室。
柴王爺不是周世宗柴榮的直係後人,而是柴氏的旁支,和世宗柴榮有血緣關係,和後周皇室是一點關係也沒有,所以他一直覺得柴王府想造反也沒有足夠的理由。
世宗柴榮的皇位繼承於大周開國之君郭威,那時候的世宗還叫郭榮,是太祖皇帝黃袍加身後硬給人家恢複的本姓,史書上記載的也都是柴榮,所以世人都忘了前朝是郭氏而非柴氏。
周太祖建國時說過為什麼國號為周,他說他家祖上是周文王姬昌之弟虢叔,所以他當皇帝理應用國號為“周”。
有資格當大周皇帝的必須姓郭,要是皇位上坐著的人不姓郭,那就是謀朝篡位。
若非如此,他們太祖皇帝也不會將叫了一輩子郭榮的周世宗改回柴姓,還把他的子嗣全都從郭姓改成柴。
大周的江山本是郭氏,和柴氏一點關係都沒有,柴王爺又不是周世宗之後,他柴王府造哪門子的反奪哪門子的江山?
正是因為如此,他幾次猜測事情可能和柴王府有關又幾次推翻。
猜來猜去不如直接去查,連襄陽王都能勾結契丹人,世上沒有什麼事情不可能發生。
朝廷的市舶司隻有廣州、杭州、明州、泉州、密州這幾處,除了密州其他都在南方,如果襄陽王背後之人出自柴王府,直接去青州可能查不出什麼,去密州市舶司更容易找出線索。
大筆黃金來路不明,他和公孫先生私下裡討論過很多次,那些黃金隻靠私自采礦很難積累那麼多,隻靠市舶司的話也不太可能。
黃金的數量太大,市舶司不可能一直沒有消息泄露出來,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既有海外來的黃金也有私自開采的黃金。
齊魯之地青州、濰州、密州、萊州、登州都有礦,有些在朝廷的管轄之下,還有更多的是朝廷沒有勘探出來的礦,不知道他們私自開采的礦會在什麼地方。
蘇景殊正了神色,越發感覺案情不簡單。
有密謀造反的味道了。
先前襄陽王造反感覺像鬨著玩,現在這苦思冥想依舊找不到頭緒的情況才有大反派的感覺。
青州、濰州、密州、萊州、登州都在山東半島上,目前已知青州、密州都可能找到線索,那登州呢?
雖然登州窮,但是登州最靠海,當年沒有禁止和遼東來往時也是闊綽過的,那兒不光有漁鹽,還有沙門島那個令人聞之色變的人間煉獄。
蘇景殊繼續說道,“包大人,聽說登州百姓以取鹵之法製鹽,富煉海水刮堿淋鹵可以十得六七,但是那些製鹽的百姓卻吃不起鹽。”
包拯頓了一下,“榷鹽之法乃是朝廷所定,想改的話不是不行,但是有解決之法並讓朝中諸公同意。”
蘇景殊皺著臉歎氣,“要是沒有辦法呢?”
包拯拍拍他的肩膀,“沒有新法,隻能依循舊例。”
蘇景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雖然
還沒到登州,但是他已經能想到到地方後會過上什麼日子了。
小白菜~地裡黃~
兩三歲~沒了娘~
卑微落淚.jpg
京東路那麼多州,很多州都有特產可以遠銷海外,尤其密州有板橋鎮港口水深開闊可以容納大船停留,市舶司的商稅占了全州賦稅收入的一大半。
雖然密州多山多水多窪地,雖然密州常年蝗旱為災,雖然密州大部分田地隻能種些麥豆,但是人家有市舶司。
反觀登州,下轄四個縣中,蓬萊、黃縣是望縣,牟平是緊縣,還有個文登是中縣。
大宋的縣級大體沿用唐製,共分為赤、次赤、畿、次畿、望、緊、上、中、中下、下十等,京府的倚郭縣為赤縣,次府的倚郭縣為次赤縣,京府非倚郭的一般屬縣為畿縣,次府非倚郭的一般屬縣為次畿縣。
按照戶口來分,戶口在四千戶以上的縣為望縣,三千到四千戶的為緊縣,兩千到三千戶的為上縣,一千到兩千戶的為中縣,五百到一千的是中下縣,五百戶一下的是下縣。
登州四縣加起來的戶口都不到十萬,旁邊密州卻有足足四十多萬戶,是誰羨慕了他不說。
同樣是窮不適合種田,一邊有通商港口一邊沒有通商港口,差距就是那麼大。
所以問題來了,朝廷將來能重開登州海運嗎?
登州與遼東隔海相望,最近處隻有兩百裡,中間還有大大小小的島嶼方便補給,隻要朝廷開放海運,登州立刻就能恢複以前的繁華。
擔心遼東有變的話可以加強海防,直接禁止登州海運不是因噎廢食是什麼?
遼東能有什麼變故,不就是女真人嗎?
現在的女真應該在和遼國較勁,完顏阿骨打估計都沒有出生,他們完全可以趁這個機會知己知彼。
沒有聯金滅遼,打死都不會聯金滅遼,但是可以坐山觀虎鬥,等兩隻老虎打的兩敗俱傷然後扒虎皮抽虎骨兩虎十八吃。
好吧,他隻是想想,朝廷的步軍馬軍戰鬥力平平,水軍的戰鬥力估計也不咋地,萬一女真人真的順著海峽從登州上岸,就登州那些兵還真不一定能攔住。
包拯揉揉額頭,“景哥兒,官家派我們去登州就是要巡視海防。”
巡視海防,懂?
太祖皇帝當年曾在登州設四指揮官屯兵戍守,因為宋遼之間的戰事多集中在北方,登州久無戰事,指揮與水軍便被調往他處,海軍防務變得有名無實。
契丹人現在不敢輕易動兵,肯定會想其他法子破局,陸上不能進犯的話,海上呢?
登州防務鬆懈軍備廢弛,很有可能就會進入契丹人的視線。
遼東女真部落之間雖是紛鬥不止,但是各部落反遼的態度很長一致。
然而完顏部新上任的首領烏古乃投靠遼國,遼帝任他為生女真部族節度使,女真部族之間因為對遼國態度不同已經分為兩個陣營。
女真各部生亂,遼國也不會安穩。
所以說,登州海防必須得重視起來。
蘇景殊聽的心跳加速,但是又不敢確定,“包大人,加強海防會開海禁嗎?”
如果能開海禁的話,他們登州就會成為風口上的豬。
嗚呼~起飛~
包拯沒有給準話,他也給不了準話,“此事要等朝中諸公商議之後才能定下。”
沒有給準話也沒什麼,朝中諸公能商議已經能說明官家有開海禁的想法。
想法都有了,離實施還遠嗎?
官家已經注意到遼東的女真部族,難不成真的有坐山觀虎鬥的意思?
聯金滅遼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挑動遼金至今的矛盾卻沒那麼危險,何況現在還沒有金,有的隻是被契丹人欺壓的女真部族。
這要是亂起來,以遼國如今的情況肯定得元氣大傷。
這叫什麼?這叫英雄所見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