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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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行政區劃實行州、縣二級製,太宗皇帝分天下為十五路,西南一帶則是繼承唐朝的羈縻製度,那邊名義上歸附朝廷,實際上還是邊民自治。

鹹平四年分西川路為益州、梓州二路,分峽西路為利州、夔州二路,天禧四年又分江南路為江南東、西二路,是以如今的大宋共有十八路。

路下是府、州、軍、監,雖然名字不同,但是這四個其實是同一級彆的行政單位,再往下就是縣級。

——皇權不下縣,縣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倫理。【1】

幾千年來都是這樣。

通判是和知州平級的監察官,民政軍政財政之類的都有知州和其他官管,當然通判也能管糧運、水利、訴訟等事,但是主要還是負責監督地方官。

蘇景殊對這個官職其實很滿意,事少錢多離家近,他的任命占了事少錢多足足兩項。

通判的政務沒有知州繁忙,他可以經常抽空去底下縣裡體察民情。

登州一共隻有四個縣,管起來應該比開封府輕鬆的多。

那麼問題來了,包大人去登州乾什麼?

襄陽王的案子還沒有結束,官家不會輕易把包大人派出京城,除非事情和還沒查清楚的襄陽王造反一案有關。

線索斷在那些來曆不明的黃金上,難道登州有金礦?

那地方在山東,沒準兒還真有。

小小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大概能猜到包大人為什麼在京城沒待幾天就要去登州。

要是登州境內真的有被偷偷開采的金礦,等事情真相大白,登州上下所有的官員都能因此添一筆政績。

他不是被發配到登州,而是被安排去趕在包大人破案之前去撈個功勞。

任命下來後官員很快要走馬上任,臨行前這幾天要把所有的小夥伴見過來一遍兒。

和同年的聚會安排在風景優美的私家園林裡,和小夥伴們的小聚規格更高,他們可以直接去皇家禦院。

龐昱怕熱,下了馬車直奔水中涼亭而去,要不是小夥伴一走就是二年,這麼熱的天他才不會出來,“景哥兒,登州知州程元是我表哥,這是我給他寫的信,你走的時候順便帶上,有小爺的關係在他肯定不敢難為你。”

龐衙內其實沒怎麼見過他那知州表哥,地方官輾轉各地不在京城,隻有二年期滿回京述職的時候見過,他們倆差了二十多歲也沒多少感情,但是並不耽誤他使喚人。

聽說知府知州和通判的關係都不太好,畢竟通判是監察知府知州的官,知州想辦壞事的話就得防著通判,要麼和通判狼狽為奸要麼瞞著通判,用腳丫子想也知道倆官的關係好不到哪兒去。

他的小夥伴要去他表哥的任職之處當通判,表哥是好官還是壞官他拿不準,反正他的小夥伴不能在登州受欺負,去之前就得把各種事情都打點好。

姓程的,欺負人之前最好想清楚欺負的是誰

,要是欺負到不該欺負人的人,小心這輩子都沒法進京當官。

超凶.jpg

蘇景殊頓了一下,看著被強行塞到懷裡的信不知道該收不該收,“衙內,我感覺這樣有點像惡霸威脅人。”

人家知州當的好好的,他這通判到任上去就甩一封威脅信,本來可能好好相處也沒法好好相處了。

龐衙內的好意他心領了,這信就算了,他怕交好不成反結仇。

“你就是太謹慎。”龐昱煞有其事的歎了口氣,“放心,我家親戚都知道我是什麼脾氣。”

雖然他學習不好也沒啥本事,但是他有個疼他的爹,不想和他家斷親就肯定不會和他對著乾。

他又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隻是讓程元彆沒事兒給他的小夥伴使絆子而已,要是連這點都辦不到,隻能證明那家夥根本就不是個好官。

就算知州和通判都是表麵笑眯眯其實暗地裡互相捅刀子的關係,身為知州給通判使絆子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景哥兒是個清正廉明的好通判,肯定不會乾敲詐勒索的事情,程元要是看他不順眼就隻能說明他心虛。

表哥怎麼了?表哥犯事兒他爹也會大義滅親。

反正他們景哥兒不會有錯。

蘇景殊:謝謝哈。

真的,要是二年後一事無成回到京城,他自己都不好意思進京。

一對不起官家的厚望,二對不起包大人的看顧,二對不起小夥伴的信任。

他直接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小小蘇癱在涼亭的長椅上,如果魂魄能顯形,他的魂兒現在已經從嘴裡飄了出來。

壓力山大,孩子有點緊張。

龐昱看他這麼個反應,坐起來安慰道,“也不用太緊張,登州偏遠,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做不出政績也正常,你能活生生的回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州和州不一樣,縣和縣也不一樣,州縣會按照貧富地望劃分等級,隻州府軍監這一級就分成京府、次府、輔州、雄州、望州、緊州、上州、中州、下州那麼多級彆,軍、監和下州同級,視同下州。

登州屬於上州,但是在州府級彆中屬於倒數,政績好的官員也不會派到那麼個犄角旮旯去當官。

他不是說他們景哥兒不好,是說他表哥程元。

程元要是有本事不會被派去登州當知州,他爹看在能力的份兒上也會想法子將人調到京城,那家夥會被派去登州隻能說明他本身沒有什麼出彩之處。

那麼大年紀了才混上個偏遠之地的知州,還是在吏部知道那家夥和他們家有親不會刻意壓他政績的情況下才混到這個程度,能力也就那回事兒吧。

所以景哥兒不用擔心,連程元那種他爹提起來就搖頭歎氣的家夥都能當知州,他堂堂狀元郎肯定能安安穩穩度過任期回京高升。

政績?那玩意兒不重要。

有政績是錦上添花,沒政績也行,按照他爹對他的標準,他將來當官能不給上官添麻煩

就是大功。

景哥兒當官肯定和他不一樣(),但是第一次也不用那麼緊張?[((),人能平平安安回來就是勝利。

他聽說不少官員在任上生病還是什麼年紀輕輕就沒了的事,外麵不安全,人活著最重要。

蘇景殊聽著龐衙內的絮絮叨叨也癱不下去了,他覺得他們的要求不能那麼低,好歹得做出點政績才能回來,不然人活著和社會性死亡有什麼區彆?

放心,他隻是有一點點緊張,到任上肯定不會讓人看輕。

不會做官還不會模仿嗎?

他好歹跟在包大人身邊那麼長時間,過年時開封府政務繁忙他也過去幫過忙,登州的政務再複雜也複雜不過開封府,他覺得他還不至於被嚇住。

兩個人在涼亭裡說著話,不一會兒,結束了一天課業的太子殿下也風風火火找了過來。

趙頊以為他是來的最晚的那個,到地方後發現還少了個趙清不由樂了,“趙清哪兒去了?不會還沒來吧?”

“我知道我知道。”龐昱幸災樂禍,“狄將軍一直沒回京,趙清被狄娘娘派去公主府給樂平公主使喚了。”

狄將軍人不在京城,家書卻沒少往京城送,反正軍報天天都得上交,多捎帶一份家書就是順手的事兒。

趙清和狄將軍是表兄弟,因為狄娘娘和狄青關係好,這表兄弟倆的感情跟他和程元完全不同,雖然趙清是世子爺,但是狄將軍一樣能把他當小老弟指使哈哈哈哈哈。

就算拋開狄將軍的關係,樂平公主也是他的親堂姐,有八王爺和狄娘娘在上頭壓著他想偷懶都不行。

今天到現在還沒來,肯定是在公主府耽誤了。

“正事重要,我們不耽誤他辦正事。”趙大郎笑的開心,將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雖然缺德,但是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

“什麼事兒這麼高興?”二個人正笑著,趙清就滿身疲憊的從外頭走過來,“怎麼不笑了?我看上去這麼不好笑嗎?”

蘇景殊連忙扶著人坐下,生怕他一不小心直接掉下池塘,“世子,您多久沒睡覺了?”

看這重重的黑眼圈,看這一步二晃的架勢,說他剛從煤礦挖煤回來都有人信。

趙清抹了把臉,“彆提了,太醫算的樂平姐姐要在這兩天生孩子,但是這兩天一直沒動靜,樂平姐姐緊張的很。她一緊張整個公主府都沒法消停,我出來見你們都是偷偷跑出來的,待會兒還得回去繼續當護衛。”

旁邊二個人異口同聲:“當護衛?”

“我表哥狄將軍回京後得罪的人太多,樂平姐姐擔心有人對他的孩子不利,恨不得把公主府弄成銅牆鐵壁,一直蒼蠅都飛不進去的那種。”趙世子兩眼無神,有氣無力的指指自己,“我,趙清,八王爺的兒子,雖然不會打架,但是關鍵時刻可以當人質。”

傷著彆人或許還能脫罪,傷著他要用小命來賠,所以刺殺的時候掂量掂量身份,彆最後刺殺不成反把自己的小命兒給搭進去。

蘇景殊和旁邊兩位麵

() 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明白樂平公主的神奇腦回路。

傷著趙清要用小命來賠,傷著她同樣要用小命來賠啊。

趙清歎氣,不明白這有什麼想不通的,拍著胸脯大聲道,“樂平姐姐身嬌體弱怎麼能受傷?要受傷也是我這個皮糙肉厚的弟弟替她傷!”

蘇景殊等人下意識回頭,看到門口沒有出現樂平公主的身影才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看這小子挺胸抬頭表忠心的樣子,他們還以為樂平公主就在後麵看著呢。

趙世子:???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對樂平姐姐絕對是真心的!”

宗室子弟之間的關係親近也不近親,他沒有親的兄弟姐妹,真宗皇帝的孩子也少,其他叔伯家的兄弟姐妹接觸不多,從小到大都是樂平姐姐帶他玩,他們姐弟倆關係好著呢。

比和狄青表兄還要好。

狄將軍小時候在汾州老家長大,後來犯事兒進京,沒過多久又被派去打仗,他們倆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大部分消息都是從他娘口中得到的。

樂平姐姐就不一樣了,雖然他們倆也差了十好幾歲,但是他剛出生就能給樂平姐姐當玩具玩,這感情能一樣嗎?

他還等著樂平姐姐的孩子出生後玩小外甥呢。

小外甥女的話就算了,小女娃要嬌養,他可以等樂平姐姐生第二個。

總之就是,他們姐弟倆的感情保真,誰都攔不住他要給樂平姐姐擋刺殺。

蘇景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龐昱:“京畿重地,天子腳下。”

趙頊:“誰腦子被驢踢了去刺殺公主啊?”

二個人的反應出奇的一致,樂平公主產前緊張也就算了,這家夥怎麼看上去比樂平公主還緊張?

公主都沒有一孕傻二年,彆到最後傻二年的是他這個傻弟弟吧?

就算狄將軍在朝中有很多政敵,禍不及家人,大宋的朝臣還沒有沒品到和人家老婆孩子過不去的程度。

即便有那麼幾個喪心病狂到和政敵家人過不去的朝臣,元帥府和公主府都有禁軍把守,哪個是他們能闖的進的地方?

晃晃腦袋瓜,有沒有聽到海哭的聲音?

趙清:……

好像也是哦。

趙世子冷靜下來,喝口茶潤潤嗓子,假裝剛才什麼都沒有說,非常刻意的轉移話題,“子安,聽說你要去登州當通判?”

蘇景殊點點頭,“沒錯,是登州。”

“我聽說登州上一任通判是得了重病沒的,那人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也不知道到底得的是什麼病,你走的時候多帶點藥材傍身,免得到地方生病連要用的藥都抓不到。”趙清看了眼旁邊的太子殿下,小聲嘟囔道,“怎麼選了那麼個偏遠的地方?弄得跟流放似的。”

登州沙門島是大宋有名的刺配流放之地,哪有讓狀元郎去那種地方的道理?

趙頊清清嗓子,“爹爹自有他的用意。”

他們小郎的待遇算是好的,去的路上還有包大人同行,看看那幾個去商州的去邕州的去汾州的去其他犄角旮旯裡的,人家就隻有朝廷分配的一隊士兵護送。

雖說以前的新科進士上任都沒有官兵護送,但是以前的新科進士也不會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想用最快的速度升遷總得付出點代價,大宋需要能臨危受命的人才。

他爹具體怎麼想的他也不知道,新科進士的安排和臨危受命有什麼關係他也想不通,但是他爹是皇帝他爹說了算,他隻是個小小的太子,官員任職升遷那麼重要的事情不歸他管。

不說那些,說些他能管的。

趙大郎拍案而起,指著胳膊肘向外拐的小夥伴控訴道,“小郎,你上疏說要成立新衙門管理江湖事宜為什麼不推舉我當主官?二哥兒才多大,他能懂什麼?”

分明他們兩個的關係最要好,怎麼最後被建議當六扇門老大的卻成了他們家二哥兒?

——小郎,你背叛我!

太子殿下非常傷心,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感受到被親近之人背叛的痛苦,人活著真是太不容易了。

蘇景殊無奈歎氣,“殿下,您是太子,處理政務的時間還不夠,哪兒能抽出時間去處理江湖之事?”

換句話說,江湖上那些雞毛蒜皮打家劫舍的事情配讓當朝太子親自來管嗎?

趙大郎不聽,“我沒空去管,二哥兒就有空?就算他有空,他會管嗎?”

以他們家二哥兒的年紀,想讓他獨當一麵至少還得等十年。

十年,黃花菜都涼了。

反正真正乾活兒的都是他蘇小郎,為什麼不能讓他來當六扇門的老大?為什麼?!

他們倆才是最好的搭檔,趙顥那臭小子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蘇景殊摸摸鼻子,“我隻是建議,具體怎麼安排還得看官家的意思。再說了,現在還沒有六扇門呢。”

離成立六扇門還早著,現在糾結誰是一把手完全沒有必要。

趙頊覺得完全有必要,對於看上的位子就要先下手為強,等衙門成立了再說他要當老大就晚了。

龐昱和趙清聽的一頭霧水,“什麼六扇門?我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蘇景殊長出一口氣,側過身來給他們講六扇門的定位,說完之後總結道,“總之就是,這是個專門打理江湖事務的衙門。”

兩位聽眾:哇。

六扇門,聽上去好厲害。

“六扇門的老大是不是叫掌門?”龐昱兩眼冒著小星星,“我能去六扇門任職嗎?自帶護衛,肯定不搗亂。”

新衙門既然是處理江湖事務,也就是說和他們打交道的都是江湖人。

他爹怕他當官會得罪同僚,和江湖人打交道的話完全不用擔心這些,因為沒有同僚能讓他得罪。

天呐,他和六扇門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趙頊敲敲桌子,“如果有掌門的話,掌門應該是我。”

龐昱退而求其次,“沒事沒事,我當副掌門也行。”

趙頊補充道,“副掌門也定了,那是小郎的位置。”

龐昱摸摸腦袋,“那……左右護法?”

話本子裡經常有這種職位,江湖門派中總會有左右護法四大金剛之類的職位,正道和魔教之間的最終交鋒,護法金剛教主掌門打成一團,打輸了就沒命,打贏了就歸隱山林,話本上都是這麼寫的。

正好他和趙清都閒著,他們倆去當六扇門的左右護法。

趙世子舉雙手雙腳同意,“左右護法左右護法,我們可以當護法。”

蘇景殊:……

雖然六扇門管的事江湖之事,但是你們是不是忘了那是個正經的衙門,不是江湖門派。

六扇門沒有掌門副掌門也沒有左右護法,隻有捕頭捕快和衙役,主官不是尚書也得是個侍郎,反正不可能是掌門。

“不叫掌門啊?”旁邊二個人看上去很是遺憾,“既然是管理江湖的衙門,為什麼不能直接入鄉隨俗直接變成江湖門派呢?”

侍郎尚書什麼的太常見,朝廷已經有六部尚書和侍郎,哪兒有掌門護法聽起來霸氣側漏。

蘇景殊托著臉回道,“如果直接變成江湖門派的話,朝臣把六扇門當外人,有需要用錢的地方戶部不給批怎麼辦?”

他們是要領俸祿的人,戶部的俸祿發給朝廷官員,六扇門直接變成江湖門派的話戶部可能連俸祿都不給他們發。

為了能讓朝臣更容易接受新成立的衙門,最好還是不要太過特立獨行。

趙頊也跟著歎氣,“也是,朝中老古板那麼多,肯定看不慣我們掌門來護法去的,興許還會彈劾我們有失體統,讓爹爹直接把新成立的衙門給裁撤掉。”

大宋的冗官那麼嚴重,爹爹正打算裁撤無用的衙門機構,這時候忽然成立個新的衙門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就算這個衙門非常有必要,那些滿口禮法的老古板也會雞蛋裡挑骨頭各種使絆子。

不行,未來太沉重,小郎馬上要離開京城,他們得說點不那麼沉重的話題。

比如才被抓回來受審的襄陽王。

旁邊二個人:???

這個話題輕鬆嗎?

太子殿下壓低聲音,“你們知道嗎,我爹準備動用龍頭鍘。”

襄陽王是近枝宗親,大宋開國以來還沒有哪個宗室皇親因觸犯律法被斬,襄陽王大概會是第一例。

如果隻是造反也還好,最多就是私下賜死,像襄陽王這種造反還沒開始就被朝廷抓捕歸案的可能連賜死都不需要,圈禁起來好吃好喝關一輩子也有可能。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草菅人命。

無憂洞毀了多少人?念奴嬌毀了多少人?襄陽王府明搶暗騙的舞女歌伎和幼童又毀了多少個家庭?洪澤湖一旦泛濫成災,被波及的百姓的性命誰來償還?

皇帝建皇陵都不會賜死工匠,修建衝霄樓的工匠何其無辜?

更有甚者,他身為太宗皇帝之子竟然還私通遼國。()

和上麵那些罪名相比,勾結地方官斂財甚至隻能算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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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王之罪罄竹難書,足夠讓他去體驗一下龍頭鍘。

趙清撇撇嘴,“活該。”

但凡他那幺叔沒有喪心病狂到私通遼國,宗正寺的宗室就能閉著眼給他辯護,偏偏他乾的是通敵叛國的糟心事。

堂堂王爺通敵叛國,虧他乾得出來。

蘇景殊小聲道,“想當皇帝想瘋了。”

大宋的宗室封爵製度很嚴格,嚴格到可以稱得上苛刻的地步。

建國之初分宗室爵位為十二等,包括親王、嗣王、郡王、國公、郡公等等,世襲爵位隻有周世宗柴榮的後人崇義公和孔子的後人衍聖公,其他就算親王都不能世襲。

明朝的宗室在地方作威作福無人敢管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大宋是連皇子都不一定能獲得頂級的親王爵位,就算能獲得,爵位也沒法讓後人繼承,而是降級襲爵。

就拿旁邊的趙清趙世子來說,他爹八賢王是親王,等他繼位頂多就是郡王,甚至可能連郡王都沒有。

宗室有宗室的規矩,皇帝在位時可以封兄弟兒子為王或者其他爵位,皇子或者皇帝的兄弟通常都是先授予觀察室、節度使之類的官職,然後才會被封為王爵,王爵的封號也可能先從小國開始逐漸晉升至大國,不會一步到位直接封親王。

畢竟大宋的皇位傳承不像以往的朝代那樣爹傳兒子兒子傳孫子,大宋開頭時來了個兄終弟及,後麵太宗皇帝為了削弱太祖一脈的影響,對太祖一脈的封爵非常吝嗇,輕易不肯授予高爵位。

為了避免引起宗室的不滿,他對他自己的兒子也隻能一視同仁,要封都封,要不封都不封,最後就是連皇帝的兒子都可能沒法封王。

宗室成員獲得爵位很難,有些甚至是爹是王爺,兒子卻沒法繼承王爵,生前被授予各種觀察室、節度使之類的沒有實權的官職,死後才會被追贈為王。

如果官家不地道,趙清趙世子將來就可能落得那樣的境地。他自己死後被追贈為王,他的兒子連追贈都沒有。

在太宗皇帝之前,宗室成員可以在各地擔任官職,但除了開封府尹外,其他官職都沒有實權。

後來開封府尹直接成了虛職,宗室子弟僅剩的這個實權官職也沒有了。

從真宗皇帝開始,宗室子弟不得在地方擔任官職,隻得留在京城汴京。在五服以內者居於皇宮之中,超出五服者則居於宮外,但並不得自由進出都城。

不過真宗皇帝和仁宗皇帝都子嗣艱難,像仁宗皇帝都艱難到了絕後的地步,所以仁宗皇帝生前下過一道命令,爵位降至國公之下不再降級。

但是即便如此,那些沒法繼承爵位的宗室子弟也隻能逐漸淪為普通百姓。

早先宗室子弟不許科舉,淪為普通百姓後可能連生活都難以維持,如今朝廷允許宗室子弟參加科舉考試,但也不能領兵和進政事堂,以免他們權勢

() 過大對皇帝構成威脅。()

後麵這條可以當不存在,因為朝中有個可以和政事堂一起議事的八賢王,地方還有個在封地當土皇帝的襄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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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位王爺的待遇和大宋嚴苛的封爵製度格格不入,但是想想他們這是個有江湖的大宋,也沒必要那麼嚴謹就是了。

襄陽王是太宗皇帝的兒子,他活著的時候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等到他兒子那一輩是什麼情況就說不準了。

畢竟太祖皇帝的兒子都有不能封王的,當今官家和他關係沒那麼近,在他百年後完全可能把他的王爵收回去。

想要保住子孫後代的榮華富貴,除了當皇帝還是當皇帝。

他當了皇帝後不會把爵位傳給兄弟,隻會傳給兒子,不會出現太宗皇帝打壓太祖皇帝子嗣的情況,隻要他能當皇帝,他的兒孫就能榮華富貴高枕無憂。

趙二啊趙二,你說你造的都是什麼孽吧。

蘇景殊在心裡感歎一句,這種話也隻能在心裡感歎,畢竟旁邊這兩位都是趙二的後代,直接說出來太得罪人,這種蠢事不能乾。

趙頊靠在柱子上唉聲歎氣,“我和我爹說讓包大人帶我一起去差案,案子辦完再和包大人一起回京。”

蘇景殊抬頭問道,“官家同意?”

太子殿下蔫兒了吧唧,“我爹不同意。”

他爹要是同意他就不會說他想去了,而是直接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

以前在京城周邊還行,登州太遠,那麼遠的地方他爹肯定不會同意,就算他磨破嘴皮子也沒用。

龐昱舉手,“太子殿下不能去,我可以啊。”

他比太子殿下年紀大,還能借口去登州探親,隻要他爹同意,他也能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

蘇景殊深呼吸,“太師同意?”

龐衙內非常自信,“我爹肯定會同意。”

跟著彆人能不放心,跟著包大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包大人要是不想回京被他爹彈劾肯定會保護好他,身為政敵,包大人和他爹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蘇景殊嘴角微抽,“我感覺包大人不一定會同意。”

默契不是用在這上麵的,就算龐太師願意把兒子交給包大人,包大人也不一定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

趙清搓搓下巴,“我就不去了,我得留在京城給樂平姐姐跑腿。”

比起查案,他還是更喜歡留在京城,他覺得龐昱也受不了路上的顛簸。

“龐昱,登州離京城遠的很,坐馬車走官道估計得走一個月,你確定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子安去登州是上任,包大人去登州是查案,他一個紈絝子弟跟上去添什麼亂?

能讓包大人大老遠跑去登州的案子肯定不簡單,他那幺叔雖然不聰明,但是能把他當棋子的肯定也不是簡單人。

留在京城很安全,跟著包大人出去就不一定了,幕後黑手可能半夜悄悄刺殺,要是侍衛護衛不利,他們沒準兒還會過上逃亡

() 的生活。

被追殺進深山老林,身無分文饑腸轆轆被妖怪撿回家當人肉糧食,嘶,想想就可怕。

龐昱聽的渾身起雞皮疙瘩,“你胡說,就不能被美貌狐女救了嗎?”

趙清:……

“就你?還美貌狐女?”

龐衙內立刻炸毛,“我怎麼了?小爺逛花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喝奶呢!”

兩個人很快吵起來,趙頊揉揉耳朵,繞開兩個沒營養的家夥去涼亭外吹風,“小郎,包大人應該不會在登州待太久,他把你送到登州後會返回青州給柴王爺賀壽。”

前朝皇室之後的柴王爺馬上要過六十大壽,包大人這次離京的名義是賀壽欽差,並特旨代天巡狩視察青州軍政。

去登州隻是順路,隻是不小心順的遠了點兒,所以順便去登州勘查邊境海防軍務。

“天底下想當皇帝的人很多,但是能把襄陽王豎起來當靶子的卻沒幾個。”趙頊壓低聲音,“我懷疑我爹在懷疑柴王府。”

不隻他爹,他也懷疑。

大宋得國不正,就算他是當朝太子也不得不承認太祖皇帝當年黃袍加身是欺負人家孤兒寡母,柴王府的人想奪位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今這位柴王爺已經六十歲,據說一輩子老實本分沒乾過出格的事情,但是柴王府遠在青州,旁邊兗州曲阜還有個衍聖公,誰也不知道他們私底下有沒有聯係,也不知道柴氏子孫想不想複國。

蘇景殊倒吸了一口涼氣,“殿下是說,襄陽王背後的人可能出自柴王府?”

趙頊慎重的點點頭,“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如果不是因為懷疑柴王府,他爹也不會再把包公派出去。

太祖皇帝當年的確是搶了人家的江山,全天下人都知道柴王府地位超然,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輕易對他們做什麼,和柴王府相關的事情再謹慎也不為過。

沒有足夠的證據就動柴王府,他們老趙家得被罵的抬不起頭。

而且他們現在的確沒有足夠的證據說襄陽王身後那人是柴王府的人,如果真的冤枉了柴王府,他們老趙家更得被罵的抬不起頭。

祖宗犯的錯他們這些後輩也要承擔,畢竟江山都改姓趙了,能忍則忍,實在忍不了就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包大人這次名義上是去青州給柴王爺祝壽,順便代天巡狩視察青州軍政,但是如果柴王府真的有古怪,他們肯定能察覺到包大人去青州是去者不善。

蘇景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意思就是,登州反而沒什麼重要的事情要乾。”

“也有。”太子殿下拍拍小夥伴的胳膊,“登州通判暴病而亡,我爹覺得他死的蹊蹺,登州可能也有古怪。”

蘇景殊眼睛一亮,“也就是說,我要和包大人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