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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策身上沒有功名,但也是參加過多次科舉考試的讀書人,隻是屢試不第,又恰好遇到包拯這樣值得他跟隨的好官,這才以幕僚的身份跟在包拯身邊當師爺。
屢試不第不能說明什麼,天下滿腹經綸卻考不中進士的讀書人多的很,沒有功名也不妨礙他和包大人一起為民做主。
巧了,公孫先生當年讀書時主治《周易》,而四書五經之中,《周易》早年的確被視作占筮之書,他出門在外扮做算命先生也和主治《周易》有關。
《周易》分經部和傳部,經部是對四百五十卦易卦象義的揭示和相應吉凶的判斷,傳部是儒家對經部經文的注解以及對筮占原理、功用等方麵的論述看法。
通俗點講,就是算命的。
讀書人四書五經都要學,多多少少都有涉獵,隻是不主治哪一經會沒那麼精通而已。
科舉之前求神拜佛的很多,來找算命先生算命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公孫策脾氣好,抗不住蘇小郎的軟磨硬泡,打水淨手然後拿出幾個銅錢給他們算一卦,“先說好,不管結果怎樣都不許當真。”
蘇景殊小雞啄米般點頭,“先生儘管算,不管算出來什麼隻挑好的說就行。”
結果是好的那就皆大歡喜,結果不好就不用實話實說了,隨便編幾句糊弄糊弄他們就行。
他和青鬆兄的本經都不是《周易》,先生糊弄他們他們也聽不出來。
公孫策不知道該說他們什麼好,帶著他們來到院裡,拿出算命先生的架勢開始算卦。
三枚銅錢連擲六次,將六次的結果全部記下來,然後就能得出一個卦。
蘇景殊和周青鬆都不太懂卦象,六次擲完後眼巴巴的蹲在旁邊等學識淵博的公孫先生給他們解卦。
緊張,還是緊張。
公孫策將六次的結果都列出來,看到最終結果後有些驚訝,他已經想好如果卦象不佳就隨便說幾句好聽的安慰安慰這倆即將上考場的年輕人,沒想到結果會這麼好,“謙卦,六爻皆吉。”
蘇景殊\周青鬆:哇!
倆人瞬間興奮起來。
他們不懂解掛,但是卦象算出來後是吉是凶還是知道的。
謙卦,亨,君子有終。
這是《易經》六十四卦之第十五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個每個爻都是吉的卦,天大的好兆頭啊。
小小蘇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要不是青鬆兄沒法和他配合,他能當場在院子裡跳四小天鵝。
算命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得找熟人,看他們公孫先生多會算,上來就是最好的卦,第二好他們都不要。
大吉大吉,他們倆秋闈考試肯定順順利利。
周青鬆也不緊張了,卦象出來之後立刻膨脹,“我們這是要中狀元的兆頭啊!”
蘇景殊連忙讓他低調點,“狀元隻有一個,要求彆那麼高,考個一甲就行。”
什麼秋闈不秋
闈的,他們現在要想的是春闈後的打馬遊街。
一甲都穩了,秋闈還能不過?
公孫策:???
“景哥兒,謙卦六爻皆吉,但說的是有謙德的君子方能萬事亨通。”
劃重點:謙虛。
謙卦謙卦,不謙虛還叫什麼謙卦,這時候可不能太飄。
小小蘇過了激動的勁兒立刻正經起來,“先生放心,謙卑方能有始有終,我們明白。”
他可謙虛了,整個太學、不、整個國子監都沒有比他更謙虛的學生。
從今天開始,他蘇景殊改名蘇謙,考完秋闈再改回原名,誰都沒法說他不謙虛。
周青鬆義正言辭的附和道,“從現在開始,我叫周謙。”
周謙周謙,念快了有點周勤的感覺,可惜他們周勤兄要在家侍奉母親趕不上這一場考試,隻能等三年後再下場。
先前的科舉考試並非固定三年一場,有時候兩年一考,有時候四年一考,全看朝廷準備什麼時候考。
當今官家繼位後把科舉考試的時間定了下來,從今年開始往後三年一考,省得天下士子惦記考試時間耽誤學習。
三年後再考也行,三年後他們也有機會重聚京城。
兩個“謙”達成共識,對算命的結果非常滿意,規規矩矩的謝過為他們算命的公孫先生然後後開開心心的離開府衙,回家繼續埋頭苦讀做秋闈之前的最後準備。
公孫策無奈搖頭,收起他的銅錢回屋歇著。
說是緊張,他看那倆人沒有一個像緊張,誰家好孩子考前緊張非要找人算命?
展昭饒有興致的問道,“先生,景哥兒的卦怎麼樣?是真的還是您哄他玩的?”
看那小子高興的性子,他感覺大概率是公孫先生為了哄他特意編的好卦。
“展護衛說錯了,方才的卦並非胡謅,而是實實在在的謙卦。”公孫策笑道,“景哥兒的學問極好,雖然每場秋闈的主考官偏好都不同,但是隻要文章寫的好,主考官的偏好倒顯得不怎麼重要。何況他是太學出來的學生,太學那些直講都是當世大儒,他們教出來的學生還能有差?”
展昭點點頭,也是,太學出來的學生考科舉是小菜一碟,景哥兒要是學問不過關肯定要回眉山老家考試,他能留在京城考試就足以說明太學的直講先生們對他非常放心。
國子學和太學大儒薈聚,秋闈的主考官學問不一定比他們好。
蘇景殊開開心心跑回家,周青鬆考前借住在他家裡,兩個人一起學比一個人學有氛圍,這一學就學到了八月初。
算命有助於緩解考前緊張,算完之後該學還是得學,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考前抱佛腳總比不抱強。
蘇洵原本還想著給兒子輔導輔導,再一想彆的文章他可以輔導,科舉考試的文章他自己都寫不好,索性讓兒子自由發揮。
子瞻子由當年也是自由發揮,要是本來能考上再被他輔導的考不上,他這個當爹還不得以死謝罪?
他們家景哥兒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也是個要強的小孩兒。
考試不光要考上,還得考的好才行,要是名次不能讓他滿意,他能關起門來生好些天的悶氣。
這爭強好勝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反正不隨他。
老蘇不在功課上操心,改為操心兩個考生的衣食住行。
他自己考了那麼多次很清楚考試的流程,家裡有先前子瞻子由春闈的經驗也知道該準備什麼,不用夫人時時過問也能把倆考生安排的妥妥當當。
八月秋涼,考試之前京城下了場小雨,一場秋雨一場寒,一下子就到了要添衣裳的時候。
幸好降溫的時候考試還沒開始,要是考試開始之後再降溫,貢院裡得天天往外抬考生。
考試場所四麵漏風,厚衣裳沒帶夠凍感冒很要命,要是因為生病頭暈腦脹沒發揮好那才是真的哭都沒地兒哭。
秋闈開場第一天,蘇景殊和周青鬆天不亮就來到貢院門口排隊。
不管是春闈還是秋闈,貢院門口永遠不缺早早等開門的學子,小小蘇合理懷疑有人晚上不睡覺就開始等,不然沒法解釋他來那麼早還排那麼靠後。
進場的時間很長,各種檢查之後都要留足夠的時間,正常時間來就行,不能為了趕早就不睡覺,萬一在考場上睡著了怎麼辦?
老蘇將人送到貢院,叮囑過幾句後便離開,等考完再來接他們回家。
周青鬆左右看看,然後小聲說道,“也許人家是緊張的睡不著才提前過來排隊,要是我自己在家的話我也睡不著。”
秋闈呢,那麼重要的事情絕對不能出差池。
萬一早上沒起來怎麼辦?萬一起來後東西沒收拾齊全怎麼辦?
他是運氣好可以借住在同窗家,更多還是沒法借住隻能住客棧的學生。
客棧的小二會提供叫醒服務,但是萬一店小二把他的房間給漏了,喊起床的時候忘了把他喊起來,大清早的彆的考生也是急急忙忙隻顧得自己,最後就是其他人都在貢院考試,他一覺睡到太陽曬屁股錯過秋闈。
能安心睡覺的要麼心大要麼家裡有其他人守著,大部分考生在入場前一晚都睡不好。
蘇景殊挎著考籃歎道,“進去之後更睡不好。”
貢院的條件,唉,沒法說。
連他二哥那麼強的適應能力都不願意在貢院多待,可見裡麵的條件惡劣到什麼地步。
倆人一邊小聲說話一邊往前走,這時候再溫書已經來不及了,反正看了也讀不進心裡,不如說說話緩緩心情,順便期待待會兒分到的房間彆那麼差。
科舉考試很嚴格,不管是考官還是監視巡邏的官員都要提前鎖進貢院,為了防止舞弊,考官和檢察人員進了貢院後連家人都不能見。
鎖院一直持續到開考之前,擠在最前麵進去也沒什麼用,除了多在貢院裡待一會兒,看看周圍的環境,以及更加緊張之外,他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好處。
貢院是科舉考試
的重要的場所,京城有京城貢院,地方有地方貢院,裡麵的環境也不需要特意去看。
京城的貢院是禮部貢院,也就是他們今天來的地方,這兒不光供考生考試,同時還負責考生的戶籍、出題等各種各樣的工作。
科舉製度產生的時間並不長,唐時才有貢院出現,不過最初的貢院並沒有獨立的場所,考試的場地都是借尚書省禮部的,到了本朝才有獨立的場地單獨給貢院用。
當年剛開國的時候,為了能夠給科舉提供場地,都是借佛寺當臨時考場,但是佛寺再大空間也有限,人一多就容易出問題,所以還是得修建專門的考試場所。
大宋的讀書人地位那麼高,不能讓讀書人沒有尊嚴的參加科舉,至少得有專門的地方供他們考試,然後才有了現在的貢院。
蘇景殊懷疑朝廷不給貢院撥錢修建號舍是為了讓讀書人受最後的磨難,當官之後俸祿高,那就在當官之前好好磨磨性子。
對能考上的人來說是最後的磨難,對考不上的人來說是一次又一次的磨難。
當官之前或許想著將來當上官一定要把貢院修的高端大氣上檔次,當上官之後再也不用進貢院受罪又換了種想法。
他們受過的罪後來者也得受,淋過雨就要把傘全撕爛,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於是一屆苦過一屆,每一屆都有人躺著被抬出去,但是朝廷依舊沒有改善貢院考試環境的意思。
就算有錢也不改善,考個試而已不需要那麼舒適的環境,連這點苦都受不住,將來怎麼吃當官的苦?
總之就是,怎麼說都有道理。
小小蘇通過檢查進入貢院,看著那一排排的房間腳步沉重。
房間分列大門兩側,每排房間之間的間隔隻容兩人通過,其中長排的近百間,短排的也有五六十間,而最末的一間則是茅廁。
離茅廁近的就是傳說中的臭號,分到誰誰知道。
考試用的房間很小,像他們青鬆兄那樣的進去後站不直也躺不下隻能坐著,不說青鬆兄,連他這個頭都沒法躺,要在裡麵待足三天,說是煎熬一點兒也不為過。
雖然每天考完都會放考生回家,等第二天早上再進去考試,不至於讓他們縮著手腳在號舍裡睡整夜,但是在裡麵窩一個白天也夠折磨的。
而且離茅廁越近味道越衝,運氣不好分到了臭號隻能自求多福。
好在蘇景殊運氣好,進去之後離臭號遠遠的,周青鬆的運氣也不錯,倆人都躲過了臭號,不管題目出的難還是簡單,總歸能安心把題做完。
隨著考生們依次進場,貢院裡的動靜慢慢大了起來,蘇景殊將帶來的筆墨擺在桌上,然後一邊磨墨一邊等開場。
哦,他們考試用的紙是自備的,準備好之後由官府加蓋印信然後發還。
怎麼說呢,摳的不是地方。
秋闈的題目難度和春闈沒法比,但也和簡單不沾邊,第一場的題目四書五經都有,主治哪經就選哪經。
隻要第一
場答的好,憑第一場的答卷就能確定能不能入選,後麵兩場是用來定名次的,寫的不出格就行,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名次很重要,接下來還有春闈呢。
真正見過科舉考試就知道裡那些考試時故意藏拙,等到殿試再出來驚豔四方的情節根本不存在,古代人也是人,哪場考試都是人才濟濟,藏拙藏拙藏不好就真的成拙了,所以他從來不敢在考試的時候掉以輕心。
他爹他哥名聲在外,他不能給家裡人丟臉,全力以赴還有被擠下去的風險,藏拙、他得有那個本事才能藏啊。
寫文章很主觀,可能這個考官覺得寫得好,換個考官又覺得寫的不好,他爹的文章都能被黜落,他這種半路出家的就更不敢不把科舉考試當回事兒。
科考和後世那種可以算分數的考試不一樣,這玩意兒沒有分數,再厲害的學霸也沒法在這種考試中猜出合格線。
再說了,也不光是不能給家裡人丟臉,他自己也要臉啊。
蘇·偶像包袱一萬斤·景殊:嚴陣以待.jpg
貢院關門落鎖,鐘聲響起正式開考,沉下心的少年郎看完題目開始打腹稿,深思熟慮了半個時辰才終於提筆答題。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貢院裡吃不好也休息不好,能堅持到考試結束的都是狠人。
秋闈隻有三天,春闈卻要考足足九天,小小蘇還沒有走出貢院大門就已經對來年的春闈感到絕望。
天呐,這個試他是真的非考不可嗎?
所有的考生走出貢院都宛如失去生機的喪屍,萎靡不振兩腿發虛,走出貢院看到外麵寬敞的大街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終於結束了。
太不容易了啊啊啊啊!
蘇景殊和周青鬆相互攙扶,好吧,主要是周青鬆攙扶,蘇景殊被攙扶,倆人相互攙扶的上了馬車,全都跟被吸乾了精氣一樣,不想關心考試內容,隻想回家趕緊睡個好覺。
周青鬆氣若遊絲,“這哪是考試啊,分明是在索命。”
蘇景殊心有戚戚,“還好考完了。”
他哥春闈之後回家連睡三天真是睡少了,換成他他能連睡半個月。
吃了睡睡了吃,在床上封印半個月都沒法彌補他這幾天受的苦。
太折磨人了。
難怪沒有官員提議把貢院蓋好一點兒,他考完他也是這個想法。
他受過的罪憑什麼後來的考生不用受?
就像後世那個梗:
兒子問父親:你為什麼不是富豪?我為什麼不是富二代?
父親回答:想當富二代已經晚了,所以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好讓兒子孫子過好日子。
兒子反問:我辛辛苦苦賺的錢,憑什麼讓小崽子享福?
父親回答:爹當年也是這麼想的。
妙啊!
反正當官之後就不用再進貢院受罪,何必辛辛苦苦打申請要錢去重修貢院讓後來者享福
?
這個坎兒所有人都得過!誰都彆想逃!
凶殘.jpg
不管怎麼說,考完就是勝利,接下來就隻等放榜了。
考生一輕鬆,壓力就到了考官那裡。
貢院公堂東西列房中的考官們忙忙碌碌,試卷需要全數折登彌封糊名編號,等一切都準備妥當,彌封官還要將試卷轉交給謄錄所。
大宋的科舉考試已經有鎖宿、彌封、謄錄等手段防止作弊,謄錄所,顧名思義重在“謄錄”二字。
考生們用墨筆答完的卷子是“墨卷”,謄錄官們會用朱筆將所有墨卷重新謄錄,錄好的卷子叫“朱卷”。
這年頭字寫的好已經不能算加分項,因為批閱時用的試卷不是原卷,為了防止從筆跡中認出考生的身份,就算麻煩也得把卷子重新抄一遍。
等到謄錄結束,原卷封存交由收掌所,朱卷還要交由對讀所校對,確準無誤才會蓋章下發到閱卷官手裡。
整套流程走下來很耗費時間,考試隻需要考三天,閱卷卻要閱一個月。
考生們考完能回家睡大覺,考官們卻要在貢院裡鎖到出成績那天才能出門。
說不上來誰更慘,反正都挺慘。
考完到放榜中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太學的直講先生們被調去閱卷,考完試的太學生休養過來之後也不用急著回太學,走親訪友等成績就行。
蘇景殊去年看著他哥天天出門參加詩會,今年輪到他後怎麼看怎麼不對勁,總感覺他和詩會雅集格格不入,那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場合不適合他。
一起吃飯吧,他不喝酒。
吟詩作對吧,他的詩又不好。
而且同去參加詩會的士子都比他大,把他們放在一起說是涇渭分明都是看得起他。
周青鬆考完之後回家找兄長訴苦去了,其他在京城的同窗對這種場合如魚得水,最後就是他一個人孤立所有人。
是的,不是彆人不帶他玩,是他自己感覺哪哪兒都不對勁不想出去玩。
好吧,他是個不合群的讀書人。
蘇洵也感覺很奇怪,他那麼受歡迎的人怎麼會生了個不喜歡參加詩會的兒子?
詩會多好玩啊,既能寫詩作對又能交朋友,詩會上走一圈,能和他通信交際的朋友就多一圈,怎麼會有人不喜歡詩會呢?
難不成他給兒子取字壓太過了?
老蘇心裡不確定,拉著小小蘇旁敲側擊,隻是問來問去什麼都沒問出來,於是趁休沐邀請隔壁府衙的公孫先生一起去大相國寺拜拜。
兒子之前那樣很好,千萬彆因為取字取錯了就不愛出去玩。
公孫先生覺得他純粹是想的多。
景哥兒那不是不愛出去玩,那是沒找到能和他一起玩的人。
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去和一群二三十歲甚至四五十歲的家夥喝酒應酬,用腳丫子想也知道肯定玩不到一起去。
上學的時候還好,太學生們年齡相差不算太大,
學堂裡的主要任務是讀書,年齡差個七八十來歲也能在一起學。
出去應酬就算了,景哥兒還是需要父兄帶著的年紀,和他交好的同窗不在身邊,他不樂意參加詩會很正常。
再說了,孩子隻是不去參加詩會,不是不愛出去玩,秋闈結束休息過來後他有一天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的嗎?
蘇洵一聽也是,但是依舊沒有放棄大相國寺之行。
那天大相國寺有萬姓交易,自從朝廷和西夏停戰,京城裡西夏來的好東西就越來越多,反正休沐日閒著也是閒著,正好去大相國寺看看能不能撿個漏。
蘇景殊不去參加詩會也沒在家待著,他有他自己的交際圈子,考完試後給親朋好友寫信控訴貢院的可怕,然後再和京城的小夥伴吐槽。
人湊不到一塊就挨個兒吐槽,這個話題他說一輩子都不會膩。
趙大郎聽的震驚不已,“真的嗎?真的那麼差勁?()”
秋闈的時候他其實想混進去一起考試來著,但是門口的檢查太嚴,他又沒來得及上下打點,最後連貢院的大門都沒進去就被趕了出去。
要不是身邊的侍衛及時報出身份,他怕是得去開封府大牢待幾天才能放出來。
沒關係,秋闈沒混進去還有春闈,春闈的時候他提前打點好肯定能進去,正好讓他看看他的學問在大宋的學子中排什麼水平。
蘇景殊大驚失色,殿下,您彆想不開啊!?()”
乾什麼不好非要去貢院找罪受,自討苦吃也不是這個吃法。
想參加科考的話可以等殿試再混進去,殿試的考點在皇宮,額,皇宮還沒蓋好,那更方麵,皇宮不能用的話接下來的殿試可能在金明池或者瓊林苑,行宮禦苑殿下再熟悉不過,那時候混進去比春闈的時候更簡單。
秋闈隻有三天都要了他半條命,春闈卻是足足九天。
九天啊,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趙大郎被他說的有點想打退堂鼓,但是再一想天底下那麼多讀書人都能受這個罪,他沒比彆人差哪兒去,不能連這點罪都受不了。
春闈而已,嚇不到他。
他要和小郎同甘共苦,區區九天的春闈,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他要參加考試,要證明他的學問不比其他讀書人差,吃苦而已,他可以!
蘇景殊:……
小金大腿真的去參加春闈的話,忽然感覺貢院翻新有望。
王小雱今年沒下場,等他下次下場考試,可能就會等到一個煥然一新的貢院。
考的早不如考的巧,前輩們撕傘沒有用,皇太子親自縫縫補補,再破爛的傘也都能給縫補好。
“其實沒進場也有壞處。”趙大郎歎了口氣,“你們在裡麵考試隻需要做本經的題目,我不一樣,我爹讓我把四書五經全做了。”
他是太子怎麼了?太子也不是全才好不好!
平時讀書四書五經齊頭並進也就算了,考試還讓他全都考,這是親爹嗎?
() 蘇景殊安慰道,“殿下學的是帝王之術,又不需要考狀元,我們是專而精,您是淺而寬,都一樣。”
“如果要我做的不是秋闈的題,我就信了。”趙大郎撇撇嘴,不想再提這個讓他傷心的話題。
蘇景殊歎道,“您這才哪兒到哪兒,去年我二哥直接拿他春闈的題給我做,我做不出來他還說我笨,最後發現弄錯題了才改口,我覺得我哥比官家過分多了。”
趙大郎對比了一下,覺得他爹和蘇小郎的哥哥相比竟然還算不錯。
但是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因為他爹非常喜歡小郎的二哥,蘇二哥不在京城都擋不住他爹那蠢蠢欲動的小心思。
小郎的哥哥們在外為官,才剛走了不到一年,但是前不久他爹就想把遠在外地做官的蘇子瞻召入翰林院授予他知製誥職務。
蘇子瞻有大才,出京當縣官是大材小用,不如直接回京受重用。
好險好險這事兒被韓琦韓相公給攔下了。
人家蘇子瞻是能成大器的,隻要朝廷好好栽培,將來定能平步青雲,不需要官家破格偏愛。
現在人家理政的本事還沒顯出來,官家突然重用他難免惹人懷疑,這是想用他還是不想用他?
他爹也是個執著的人,召入翰林院不太行,就問能不能把人召回京城給他修起居注。
修起居注就能天天和他待在一起,有事兒沒事兒就能探討學問,比入翰林院還親近。
然後就又被韓相公給否決了。
修起居注與知製誥官職性質相同官品接近,知製誥不行,修起居注可能會行嗎?
不想讓蘇子瞻被人詬病就彆搞這些幺蛾子,讓人家穩穩當當的在外曆練等資曆夠了再回京比什麼都強。
可憐他爹絞儘腦汁也想不到還有什麼官職既體麵又離他近還能不讓朝臣詬病,隻能無奈放棄將人召回京城的想法。
幸好人不在京城,不然就他爹那有學有樣的,小郎經曆過的事情十有八九他也得經曆。
好的不學專學壞的,怎麼不學學人家蘇二哥隔三差五就給弟弟寄好吃的?
趙大郎念叨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爹是不是給你取字了?”
小郎已經參加秋闈,能參加秋闈考試的已經算是大孩子。
蘇家二哥叫子瞻,蘇家三個叫子由,蘇家小郎叫子什麼?
他早幾天就想問,但是見了麵之後又忘,今天好不容易想起來可不能再忘掉。
蘇景殊聽到這個問題不由歎了口氣,之前小金大腿覺得官家給他改的名字不好他還煞有其事的安慰人家,現在輪到他成為那個受安慰的人了,“我爹給我取字子安,意思是讓我以後安生點兒,彆老是上躥下跳氣他。”
安生、安分,總之就是當個安安靜靜的小孩兒。
趙大郎一本正經的拍拍他的肩膀,“什麼安生點兒,肯定是你想多了,你爹給你取這個字是希望你平安,一定是這樣沒有錯。”
他
們小郎剛到京城沒多久就進了無憂洞,那無憂洞多危險啊,蘇家爹爹心有餘悸直到現在也無法安心很正常,所以給兒子取字子安肯定是求他平平安安。
小小蘇攤攤手,“沒辦法,也隻能這麼想了。”
不這麼想能咋滴,還能改不成?
蘇子安,不去想他爹那幾句話,其實這個名字聽上去還挺好聽。
蘇子瞻蘇子由蘇子安,這名字一聽就是兄弟三個,比蘇軾蘇轍蘇景殊般配多了。
子安就子安,今後出門不要叫他小郎也不要喊他景哥兒,他乃蘇子安是也。
趙大郎看著揮舞著拳頭仿佛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蘇小郎,感覺蘇家老爹這個字取的真的很應景。
“對了,龐昱前些天和趙清一起來彆院,他說他已經小半年沒有去找你了,忍的非常辛苦,讓我問問能不能不等到春闈結束,他有事兒想請你幫忙。”
蘇景殊頓了一下,回道,“殿下不說我都沒想起來,龐衙內遇到什麼難處了?。”
他和龐小衙內現在還處在單方麵絕交的狀態。
就說這些天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原來是少了個咋咋呼呼的龐昱。
趙大郎沒先回答,而是繼續說道,“龐昱聽說你最近不去參加詩會,以為你考的不好心情不濟,覺得是他之前失言讓文曲星君沒有保佑你所以非常自責,這些天特意去各個道觀和寺廟給你祈福,務必讓文曲星君保佑你成為秋闈的榜首,所以我能問問他之前說錯什麼話了嗎?”
蘇景殊:……
倒也不至於。
“等會兒,龐衙內怎麼知道我沒去詩會?難道他去了?”
“不是自願的,是被硬拉過去的。”趙大郎幸災樂禍,“樂平姑奶奶有喜了,姑奶奶吩咐趙清去京城去各大雅集詩會幫狄大元帥揚名,宣揚狄大元帥不光在軍功上能壓過陳世美那個無德狀元郎,彆的地方也能讓那陳世美無地自容。”
蘇景殊的表情有點古怪,“那他拉上龐衙內……”
趙大郎長出一口氣,“很明顯,拉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