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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不知道朝中又吵成了什麼樣子,反正他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吵就吵唄,跟平時少吵架了似的,他人不在京城看不見也聽不著,那些家夥吵翻天都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
他實在沒想到霍天雕竟然真能蠢到去殺死狼主,狼主再沒法服眾那也是李元昊的親兒子,是名正言順的西夏之主,是他一個將軍能隨便殺的嗎?
西夏前些年的帝位更迭他又不是沒經曆,都殺成那個德性了最後繼位的還是那一家子,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狼主死了有他兒子能繼位,再不濟還有兄弟侄子,隻要有李元昊、不、隻要有李繼遷的血脈活著,狼主之位就輪不到他霍天雕一個外人繼承。
如果霍天雕有開國之君的資質那也還行,他們大宋當年不就那什麼那什麼了嗎。
問題是,霍天雕有他們大宋太祖皇帝的本事嗎?
他覺得沒有。
他覺得他的感覺沒有錯。
狄青好歹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可以說他年輕,但是不能說他沒眼光。
他在西北守關這些年沒少和霍天雕霍天雁兄妹倆打交道,比起霍天雕,明顯霍天雁這個智囊更聰明。
雖然聰明也沒聰明到哪兒去。
沒有霍天雁在軍中出謀劃策,霍天雕的戰鬥力要大打折扣,這不,連弑君的事情都乾出來了。
要是霍天雁在肯定會攔著他不讓他殺狼主,就算殺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殺,更不能讓人知道狼主死在他手上。
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晚了,霍天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亂臣賊子,早死晚死都是一死,手上有兵也擋不住朝廷要殺他。
西夏朝中大大小小的權臣一個巴掌數不過來,前太子寧令哥弑君之後都難逃一死,他霍天雕哪兒來的自信覺得他殺了狼主後能成功上位?
想不明白,但尊重祝福。
狄大元帥搖搖頭,所以說當將軍不光要能帶兵打仗,還得有腦子,不然就得找個有腦子的隨時盯著,雖然這麼乾會讓武將覺得不太自在,但是的確很有必要。
畢竟不是所有的武將都和他一樣既清醒又有本事。
西夏狼主死於軍中,霍天雕帶著大軍返回興慶府逼宮,西夏朝堂接下來會怎麼應對?
憑都城裡的軍隊把霍天雕拿下?策反霍天雕麾下的將士?向大宋或者遼國求援?
哪個都有可能,哪個都值得他們打起精神看熱鬨。
西夏現在掌權的權臣是哪幾個來著?
自從沒藏氏被一鍋端,後麵冒出來的這些就你方唱罷我登場,再沒有出現過像沒藏訛龐那樣權傾朝野的大臣,但也讓西夏的朝堂更眼花繚亂。
哦,沒藏訛龐就是狼主的舅舅兼嶽父,前任嶽父,曾經權傾朝野隻手遮天,後來被狼主聯合他沒藏家的兒媳婦全滅了。
連宮裡的沒藏皇後都沒逃過,先廢後再刺死,怎麼看怎麼無情。
狄青回到邊
關時狼主已經死了,他隻來得及了解這些天邊關都發生了什麼,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西夏退兵,西北各軍各自回駐地,如果沒有意外,接下來應該能過個好年。
尤其和對麵西夏對比,他們這個年肯定過的舒心又熱鬨。
西北邊關迎回他們狄大元帥都開心的很,朝廷總是打壓武將,他們以為元帥回京受賞也是和以前一樣隨便拿點錢財就打發了,沒想到官家這次那麼大方,直接給他們元帥賜了婚。
大長公主啊,官家大氣!
以後他們元帥就不光是他們元帥,還是官家的姑父,出門不當螃蟹簡直對不起那麼高的輩分。
將士們興高采烈要慶祝,除了龐副帥不太開心,連他身邊的副將們都開開心心上前湊熱鬨去了。
平時爭軍功歸爭軍功,元帥大喜他們總得蹭點喜氣,副帥那裡等他們蹭完喜氣回來再說。
龐迪:罵罵咧咧.jpg
他這輩子就和狄青犯衝,早不回晚不回非得在他最風光的時候回,晚回幾天能死啊?
誰家好人剛成親就把媳婦帶到邊關吃沙子?
公主就沒意見嗎?
龐副帥很不喜歡頭頂有人壓著他,暗戳戳的期待狄青成親後在京城待個三年五載,十年八年也不嫌多,最好能一輩子在京城當個富貴閒人。
吃苦受累的活兒讓他來乾,狄青在京城當他的駙馬就行,實在閒得慌就去讀個書考進士努努力去政事堂當宰相,也算是給他們這些備受打壓的武將長長臉。
實在不行的話去其他地方也行,西北與西夏相鄰的有秦鳳路、環慶路、涇原路、鄜延路四路,四路足足三百多個大營,去哪兒不行非得和他湊一塊兒,他上輩子犯了多大的事兒啊這輩子要撞上個狄青?
龐迪快氣死了,霍天雕那邊乾了蠢事他正高興,結果扭臉就看到狄青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臉,他招誰惹誰了?
最氣人的是,狄青回來了,想要狄青性命的人卻跑了。
咋滴,他霍天雕帶兵反攻都城還真能混個狼主當當?
太陽還沒下山,這時候做夢是不是有點早?
又想殺狄青又不想親自動手,世上沒有那麼好的事情,要殺就自己過來殺,反正他不殺。
他是想當元帥,但是他還沒想通敵叛國,打仗之前可以稍微合作一下,涉及到他們大宋將領的生死就算了,他可不想讓虎頭鍘給鍘掉腦袋。
他隻是有點急功近利,不是傻。
龐迪在這件事情上很清醒,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大宋的將領,隻要不作妖前途肯定有保障。
狄青有個當王妃的姑母,他有個當貴妃的堂姐,狄青有個當王爺的姑父,他有個當太師的伯父,論背景他不比狄青差,升遷的沒有狄青快純屬他沒本事。
淦,更氣了好吧!
好在狄青回來的時候西夏已經退兵,就算這時候回來也沒法搶軍功,不然他得衝到元帥府找那家夥拚命。
得,狄青不走
他走,西北四路三百多個大營,總能找著個能讓他當一把手的地方。
龐副帥和狄大元帥共事好幾年,當萬年老二當的是夠夠的,狄青那邊管不了,他自己調動調動總沒問題。
朝廷戍邊的軍隊本就三五年調動一次,差不多也到換地方的時候了,現在寫信讓伯父運作運作,不管讓他去哪兒,隻要不和狄青在一塊兒就行。
龐迪還不知道朝中準備放棄讓將士輪戍,滿懷期待的給京城的伯父寫信,連接下來要去哪兒都想好了。
西夏已亂,說不準什麼時候朝廷就要主動出擊,環慶路居要害之地,北控翰海靈鹽一路,除本路的州兵士卒之外還能領熟戶蕃兵二百四十七族,將來再開戰怎麼著也得是個主力軍。
很好,是他這種想要為國衝鋒陷陣的將領該去的地方。
老天保佑,千萬彆讓狄青也去那兒。
龐副帥窩在府裡不出門,狄青讓人注意有沒有西夏的人出入副帥府就不管了,隻要彆在這時候鬨出私通西夏之類的事情,龐迪想給他下絆子就下吧。
能把他絆倒算是那家夥有本事。
西北和西夏接壤的四路都在盯著隔壁的動靜,霍天雕的造反果然不出他們所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麾下的大軍便做鳥獸散,霍天雕被殺,西夏朝臣推狼主之子李秉常繼位,太後梁氏臨朝聽政。
龐迪:……
這就完了?
他還以為霍天雕能把西夏朝堂鬨個底朝天,聽話的留下不聽話的就殺,先以鐵血手段登上狼主之位然後再率大軍卷土歸來殺狄青。
或者還要再加上他。
新狼主霍天雕窮兵黷武,朝中那些委曲求全的朝臣暗中籌謀,趁他再次出兵攻宋然後找機會乾掉這個暴君。
國不可一日無君,之後朝中推舉新君又是一出出大戲。
結果就這?
狼主都沒當上人就沒了,未免有點雷聲大雨點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瘋了主動找死呢。
狄青一邊寫奏疏一邊和樂平公主抱怨,“公主您看,武將造反大部分都是這個下場,也不知道文相公他們到底在擔心什麼,我又不是傻子,能好好活著乾什麼非得找死?”
樂平公主打了個哈欠,“他們有病,我們不和他們一般計較。”
狄青加快速度唰唰寫,寫完之後讓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然後活動活動筋骨帶公主回去休息,“真的,我也覺得他們有病,根本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
樂平公主言辭犀利,“單純就是欠罵。”
一個個的蹬鼻子上臉,不挨罵就不知道收斂,純純欠收拾。
小夫妻倆同仇敵愾,吵吵鬨鬨也覺得很開心。狄青自己很少和人起爭執,眉眼彎彎聽著公主為他罵人,心裡美的冒泡兒。
其實他小時候脾氣很不好,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因為打架鬥毆被官差拉去刺字,現在的好脾氣都是這些年在軍中曆練出來的。
他剛被派到西北的時候是和李元昊打,打了
幾場勝仗後被涇原、秦鳳兩路經略安撫司判官尹洙尹大人推薦給韓琦範仲淹兩位相公,範文正公教他讀書教他為人處世,自那之後他才慢慢改了脾氣。
可惜改了脾氣也沒什麼用,隨著他的戰功越來越多,再好的脾氣也擋不住有人覺得他不安全。
沒辦法,誰讓大宋崇文抑武呢。
白玉堂風塵仆仆從西夏都城興慶府回到大宋境內,找到平西元帥府後習慣性的翻牆,翻了之後才想起來大概也許可能要提前打聲招呼。
唔……
來都來了,再出去好像有點怪怪的,狄大元帥不是小氣的人,應該不會在意這點細節。
京城的將軍府他都翻了,邊城的元帥府翻一翻也沒什麼。
……吧?
白五爺看著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侍衛,抬頭望天。
那什麼,他大概和狄青的住處犯衝,不然為什麼翻彆人家沒事兒,翻他家次次出事兒?
樂平公主走到院子裡,興致勃勃的問道,“哪兒來的小賊?”
她來之前就聽說西北民風彪悍,在這兒住了那麼多天也沒感覺到哪兒彪悍,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竟然有蟊賊敢闖進元帥府,果然彪悍。
幸好她出來時帶的侍衛夠多,還特意找皇城司要了幾個大內高手,這不,派上用場了吧。
西北軍打仗還行,看家護院有點大材小用,專業的事情還得專業人士來。
“公主,這位是錦毛鼠白玉堂。”狄青擺擺手讓那幾個聽到動靜殺出來的大內高手退下,硬拉著沒臉見人的白五爺給樂平公主介紹,“咱們成親那天五爺還去喝了喜酒,五爺你說是不是?”
白玉堂: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嗎?
上次去喝喜酒的是誰?是他嗎?
樂平公主想了想,好像的確聽過這個名號,不過成親那天她又不用見客,就是聽到名號也對不上人,不認識也很正常。
不是蟊賊啊,白高興一場。
樂平公主遺憾的搖搖頭,讓他們自己找地方說話,她先回房琢磨過幾天去哪兒長見識。
這是西北邊關,總不能天天悶在元帥府不出門。
狄青笑眯眯目送她離開,然後要帶白玉堂去書房,“外頭冷,五爺屋裡說話。”
“不用不用,在外麵就行,我說完就走。”白五爺麵紅耳赤,感覺腦袋都在冒煙兒,哪兒還能察覺出冷,“我剛從西夏興慶府回來,那位攝政的梁太後不簡單,她正準備下令廢除西夏境內所有漢家禮數恢複黨項的蕃禮,看樣子西北以後會比前些年更不安穩。”
狄青皺起眉頭,“那位梁太後不是漢人嗎?”
白玉堂聳聳肩,“是啊,她為了在西夏站穩腳跟才這麼乾,要是個黨項人沒準兒就不這麼乾了。”
狄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此事重大,多謝五爺告知,不知五爺接下來是留在西北還是返回京城?”
“無妨,順路聽了幾耳朵而已。”白玉堂臉上的熱度降
下來,總算能冷靜下來好好說話◎◎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西北沒什麼好玩的,待會兒就啟程回京城。”
他現在看見狄大元帥就尷尬,一刻也不想在這邊多留。
狄青鄭重其事的握住他的手,“白大俠,戰報已經送回京城,我現在再寫一份,勞煩你送回京城交到官家手上可好?”
白玉堂費勁兒的把手抽出來,“好好好,你快去寫。”
好生生的嚇他一跳。
“五爺稍等片刻。”狄青大步回書房寫信,西夏換了個和大宋不友好的太後執政,這下就算官家不想收複失地也不行了。
被霍天雕殺掉的狼主剛登基沒幾年,最開始的時候還是他母親沒藏太後攝政,這幾年雖然和他們在邊境時有衝突,但是總體來說勉強能算和平共處。
打不過搶不了,每次開戰都是敗,想不太平也不行。
沒藏太後稱得上一句親宋,她沒了之後狼主親政也沒怎麼改。
狼主前些年在西夏境內推行漢化,因此得罪了不少黨項貴族,他的皇位坐不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想在西夏推行漢禮漢製。
不過因為朝堂上反對的聲音太大,這兩年推行漢化的事情消停了不少,國內消停,邊關這邊自然就不消停。
狼主年輕,他的兒子也才四五歲,四五歲的小娃被推上皇位,接下來至少十年的時間大權都會掌握在梁太後手裡。
這就有意思了。
狄青筆走龍蛇寫了好幾頁,封好之後交給飛毛腿、啊不、錦毛鼠白玉堂,仿佛已經看到他立滅國之功的未來。
出將入相,希望官家不是在忽悠他玩。
白玉堂不明所以,隔著信封也看不出裡麵寫了什麼,問了狄青還有什麼需要他送回京城,沒有的話他這就走了。
西夏不老實不應該擔心西北百姓嗎?怎麼感覺這家夥還挺高興?
搞不懂,讓皇帝頭疼去吧。
大雪壓青鬆,進入臘月後,京城處處張燈結彩,刺骨的寒風也擋不住過年的氣氛。
白五爺吃著熱騰騰的羊肉鍋子,怎麼想都想不通,“西北有變,狄青聽了高興也就算了,怎麼連官家也能露出笑臉?”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有什麼高興的事兒五爺不能知道?
蘇景殊放下筷子,“五爺稍等,我去喊我爹。”
西夏梁太後是哪位?不太懂,喊個懂的過來講故事。
老蘇:……
老蘇看著桌上吃到半截兒的碗碟,再看看連說帶比劃向他求教的糟心兒子,扯扯嘴角,“難為景哥兒還能想起來家裡有個爹。”
蘇景殊賠笑,“爹,這是乾淨的碗筷,您想吃什麼,我給您涮。”
白玉堂在蘇家比在自己家還自在,“明允兄快坐,今天真的是缺你不可。”
蘇景殊:???
“等會兒,五爺你剛才喊什麼?”
啥情況?怎麼就喊上哥了?
白五爺笑的開心,“狄將軍離京之前
帶著我和展昭和明允兄喝了場酒,狄將軍能這麼叫,我為什麼不能?”
“不行不行不行,差輩兒了。”小小蘇不願意,“爹,你說句話啊。”
老蘇:微笑.jpg
看到臭小子吃癟,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白玉堂把不滿輩分兒降低的蘇小郎按回去,然後老老實實的請教問題。
他覺得他挺聰明,對朝堂也不是一無所知,可這事兒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蘇景殊哼哼唧唧坐回去,好吧,他也不太明白。
蘇洵無奈搖頭,“很簡單,官家有滅西夏的打算。”
蘇景殊:!!!
白玉堂:!!!
“真的?沒看出來啊?”
“隻是有這個想法,能不能打還要另說。”蘇洵端起碗筷,自己夾羊肉涮著吃,“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國庫能支撐得起滅國之戰之前,官家應該不會輕易發兵。”
蘇景殊殷勤的給他爹調蘸料,“爹,您怎麼知道官家是這麼想的?”
老蘇指指自己的腦袋,“因為爹聰明。”
蘇景殊:……
好的,他不聰明,所以聰明的爹爹能展開說說嗎?
蘇洵對上兩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也沒怎麼磨蹭,抿了口茶然後和他們說裡麵的彎彎繞繞。
其實不是他聰明,而是他的知道的消息比較多。
朝堂上沒有秘密,不管是大宋的朝堂、遼國的朝堂還是西夏的朝堂都一樣。
他雖然人不在朝堂上,但是他的人脈足夠廣,所以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西夏內亂已久,早在李元昊在位時就殺的腥風血雨,李元昊死後李諒祚繼位,也就是不久之前被殺的那個狼主,李諒祚繼位後看上去情況有所好轉,其實撕開了看還是亂的一團糟。
“西夏亂的不隻是朝堂,還有皇室。”蘇洵慢條斯理的說道,“李元昊殺母殺妻殺子然後被太子所殺,太子弑君之後被大臣所殺,各種混亂之下皇室已經沒剩下多少人,如此才輪到了李諒祚繼位。”
李諒祚能在那場政變中逃過一劫不光因為他是李元昊的幼子,還因為他是個私生子,平時沒在外麵露過麵,西夏朝堂很多人都不知道李元昊還有這麼個兒子,屠戮皇室的時候自然就把他漏過去了。
梁太後是李諒祚的第二個皇後,他們那一家子的關係亂的很,具體怎麼回事兒還得從李諒祚的母親沒藏太後說起。
沒藏太後本是天都王野利遇乞的妻子,野利這個姓氏倆小子應該不陌生,那是在李元昊手下盛極一時的權臣家族,李元昊的皇後野利氏就出自那一家族。
李元昊晚年多疑,他們大宋的名將種世衡設下反間計挑起李元昊和野利氏家族的矛盾導致天都王野利遇乞被殺,然後沒藏太後跟了李元昊,如此才生下李諒祚這個兒子。
這事兒說起來也挺離譜,野利遇乞被殺後野利皇後到李元昊跟前哭訴,哭的李元昊後悔殺了野利遇乞,於是就到處去找野利氏幸存
的族人,然後就找到了躲起來的沒藏氏。
野利皇後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沒藏氏和李元昊有了一腿,這下想高興也高興不起來。
沒藏氏怎麼說也是野利遇乞的遺孀,野利皇後不忍心要她的命,於是隻將她逐出皇宮送至戒壇院出家為尼,法號沒藏大師。
但是並擋不住李元昊到戒壇院與沒藏氏幽會,之後不久李諒祚出生,出生後便送去母舅沒藏訛龐家由野利遇乞部下的妻子撫養,沒藏訛龐也因此被拜為國相。
“野利遇乞不是沒藏太後的前夫嗎?”小小蘇發現了點兒不得了的事情,“李諒祚是李元昊的兒子,讓前夫的部下養兒子,她不怕野利遇乞的部下為了給舊主報仇虐待她兒子?”
蘇洵:……
他怎麼知道?
蘇景殊捂住嘴巴,“爹,我不說了,您繼續。”
蘇洵感覺臭小子對家長裡短更感興趣,不隻他們家臭小子,旁邊的白玉堂白大俠也聽的津津有味。
既然如此,那就多發散點兒,免得他們待會兒問個不停。
晚節不保的英雄很多,李元昊也是其中一個,他不光納了曾經部下的妻子,還把太子寧令哥即將過門的妻子沒移氏收為寵妃,惹得太子因此對他怨恨不已。
白玉堂聽的連鍋子也不想吃了,“太子寧令哥是他兒子對吧?也就是說李元昊搶的是他兒媳婦?”
黨項人這麼不講究的嗎?
蘇景殊咽下食物,小聲嘟囔,“上一個搶了兒媳婦的弄出來了安史之亂,這個搶了兒媳婦的,唔,弄沒了命。”
“不一樣,你那個已經娶過門了,是正兒八經的兒媳婦,明允兄這個還沒娶,隻能算未過門的兒媳婦。”白五爺分析了一下,搓搓胳膊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這麼一看還是搶正兒八經的兒媳婦更糟心。”
“誰說不是呢。”蘇景殊點點頭,“唐玄宗要是早死二十年,他的評價肯定比現在好的多。”
白玉堂歎氣,“可惜了。”
蘇洵敲敲桌子,“說完了嗎?接下來繼續聽我說。”
彆管以前有多少搶過兒媳婦的例子,他們現在要講的隻有一個。
李元昊不光多疑還好色,搶了那麼多美人後覺得皇後野利氏人老珠黃看膩了,於是廢了野利氏的皇後之位,然後把搶來的兒媳婦立為新皇後。
白玉堂嘖了一聲,“難怪太子要殺他,這誰忍得了?”
爹把娘廢了,還把他未過門的媳婦搶走當他繼母,這不拚命才怪。
蘇洵搖搖頭,繼續講李元昊後宮裡的恩恩怨怨,他的後宮血腥到什麼程度呢?後妃幾乎沒有能善終的。
他的發妻衛慕氏是他的表姐,後來野利氏入宮,一番勾心鬥角之後衛慕氏失敗被殺,野利氏開始了風光的皇後生涯。
有個妃子和他感情不和,當年攻犛牛城的時候有傳言說他戰死,那個妃子高興的天天彈琴跳舞,結果沒高興幾天他就班師回朝了,那個妃子怕之前的所作所為被他知道後
要受折磨索性直接自殺。
還有個妃子生了兒子後不得寵,兒子長大後要造反,結果還沒造反事情就泄露出去,兒子本人被沉河,那個妃子也被牽連殺害。
還有個妃子是遼國公主,也是和他感情不和,因為知道了他毒殺生母還向遼國謊報之事被軟禁至死。
那位被封為“新皇後”的原寧令哥之妻更是淒慘,李元昊死後遼國攻打西夏,西夏戰敗,遼人直接把她給搶走了。
蘇景殊:……
白玉堂:……
這也太危險了吧?
“那個沒藏太後呢?現在還活著嗎?”
“死了,據說是被她哥沒藏訛龐和情夫聯手殺死的。”蘇洵說道,“李諒祚繼位後有段時間是沒藏太後攝政,她攝政期間不敢得罪大宋,勒令沒藏訛龐歸還侵占的屈野河對岸的大宋土地,沒藏訛龐不樂意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但是又不得不聽她的話,因此對她非常不滿。”
之後沒藏太後還指揮西夏軍隊和遼國打了幾仗,都沒打勝,李元昊留下的那些妃子就是那時候被遼國擄走的。
“真敗還是假敗,西夏當時真的打不過遼國嗎?”白玉堂好奇的問道。
他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要是西夏真的打不過遼國,怎麼偏偏就把李元昊的遺孀給搶走了?
還有還有,沒藏太後的情夫為什麼會和沒藏訛龐聯手殺她,這裡麵應該還有故事。
蘇洵:……
他就說他沒猜錯,這倆人比起朝堂風雲更愛聽家長裡短。
能有什麼故事,就是情夫有點多沒處理好他們的關係,男人的嫉妒心也很可怕,一來二去就氣急敗壞下殺手了。
老蘇捏捏眉心,終於想起來他過來不是為了講那些風月故事,於是艱難的把話題再扯回來,“接著剛才的說,太子寧令哥對李元昊心生怨恨,但是李元昊在西夏積威甚重,就算妻子被搶母親被廢他也不敢造反。這時候沒藏訛龐冒出來教唆他去謀殺李元昊,他被說動了然後真的去行刺,於是沒藏訛龐轉頭以謀反的罪名把他們母子全都殺了。”
皇帝死了,太子也死了,李諒祚順理成章繼位登基。
沒藏太後和沒藏訛龐兄妹倆大權在握,沒藏訛龐還把他閨女嫁給了李諒祚當皇後,即是皇帝的舅舅還是皇帝的嶽父,說是權傾朝野絲毫不為過。
白玉堂小聲嘀咕,“我在興慶府沒有聽說過沒藏氏怎麼怎麼,所以這一大家子大概率已經被打壓了。”
“是的,沒藏氏被滅族了。”蘇洵笑笑,“李諒祚要親政,沒藏訛龐不想放權,舅甥兩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沒藏氏不覆滅的話,他也沒法親政。”
不親政就不會發兵,不發兵沒準兒還能保住性命。
時也,命也。
說起如今這位梁太後,她在嫁給李諒祚之前嫁的不是彆人,正是沒藏訛龐的兒子,而李諒祚族滅沒藏氏,梁氏功不可沒。
兩位聽眾:果然夠亂的。
難怪要從沒藏太後開
始講,不然還真不好弄明白這位梁太後是什麼人。
“梁氏是漢人,因為容貌出色嫁給了沒藏訛龐的兒子,要不是因為嫁到沒藏訛龐家,她也沒有機會認識李諒祚。”蘇洵喝口茶潤潤嗓子,然後繼續說道,“黨項貴族排外,她可以嫁給普通貴族,但是想嫁到皇家卻很難,除非皇帝鐵了心要娶她。”
剛剛親政的皇帝和權傾朝野的大臣不可能和平共處,就算權臣是皇帝的舅舅也一樣。
沒藏訛龐位高權重,李諒祚隻能在他手底下當個傀儡,他母親沒藏太後的死也和這個舅舅有關係,心裡沒點芥蒂是不可能的。
梁氏貌美,倆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攪和在了一起,李諒祚是皇帝或許不在意私通之事暴露,梁氏卻不得不在意。
一旦沒藏訛龐父子發現她和皇帝私通,皇帝肯定沒事,她卻難逃一死。
嫁給權臣當兒媳婦哪有嫁給皇帝風光,梁氏也是個狠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當皇後。
這種事情隻心狠還不夠,還得有本事,很不巧,梁氏就是個心狠手辣還有本事的女子。
她看出了李諒祚想除掉沒藏訛龐,於是直接設計殺了沒藏訛龐全家,然後成功讓李諒祚廢了宮裡的沒藏氏皇後立她為後。
感情不感情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權力。
權臣沒藏氏一家覆滅,梁氏直接扶持她的娘家上位,沒有意外的話,她娘家那些人在她成為太後之後會更受重用。
而權傾一時的國舅被誅殺,西夏朝野震動,這事兒總得有個說法。
李諒祚也是個人才,為了穩定朝堂直接對外宣稱是梁氏忽然秘密來報,說是他們倆的私情被沒藏訛龐發現,沒藏訛龐父子打算殺死他另立新君,他為了自保才召集大將趁沒藏父子議事的時候將那父子二人擒殺,為了斷絕後患,沒藏家族的人也一個都不能留。
“就、他不覺得他和梁氏私通有問題嗎?”蘇景殊恍恍惚惚,是他見識太少還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哪哪兒都感覺很炸裂,“爹,既然是對外宣稱,真相肯定不隻是這樣,對吧。”
“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是這樣。”蘇洵敲敲兒子的腦袋瓜,“沒藏訛龐是李諒祚的舅舅和嶽父,若是殺了李諒祚另立新君,他哪來這麼好的借口繼續控製朝政?”
要是和皇帝關係不好大可以軟禁皇帝,他自己繼續以皇帝的名義對外發號施令就是,何必多此一舉把皇帝殺掉。
弑君又不是什麼好名聲,萬一激起眾怒恐怕他連權臣都當不成。
能擺在人前的都是借口,李諒祚和梁氏為了遮掩他們的所作所為編出來的而已,聽聽就行,當不得真。
白玉堂拍拍腦袋,腦子裡的彎兒總算轉過來了,“因為梁氏是漢人,為了讓那些黨項貴族接受她,所以必須和大宋過不去。”
真要像明允兄說的那樣,梁氏曾經能借皇帝之手殺掉丈夫全族,那她的心機手段遠比狼主要可怕。
“倒也不用太過擔心。”蘇洵說道,“梁氏畢竟是漢人,她想掌控黨項人沒
那麼容易。”
黨項貴族也不是一條心,她想討好一方肯定要得罪另一方。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對黨項人而言也是至理箴言。
梁氏要得到黨項貴族的支持,最簡單的法子的確是表現得比黨項人更像一個黨項人。
但是彆忘了,黨項部落和他們漢人相比落後了不隻一點半點,她要廢漢禮恢複黨項舊俗,確定西夏內部不會生亂?
白玉堂歪歪腦袋,“好像也是。”
唔,事情逐漸複雜,又開始聽不懂了呢。
蘇洵不管他們能不能聽懂,大體說的差不多了之後就開始專心吃鍋子,也不知道臭小子怎麼弄的,就是比他自己弄的時候好吃。
蘇景殊和白玉堂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聽了那麼多也沒心思繼續吃,於是挪到窗戶邊兒說悄悄話。
白玉堂猜測道,“狄將軍和官家是想等西夏內部打起來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蘇景殊慎重的點點頭,“很有可能。”
“可是明允兄剛才說了,國庫沒錢打不起滅國的仗,他們要怎麼當漁翁?”白玉堂繼續問,“我前些天去了西夏興慶府,那邊的百姓比大宋過的還慘,李元昊窮兵黷武,沒藏訛龐執政的時候肆意斂財,李諒祚也不是多有本事,就算梁氏是個天縱奇才一時半會兒也好不起來。朝廷拿下西夏不是問題,問題是拿下之後沒好處啊。”
要派兵去鎮壓黨項人,要派官員去治理當地,要出糧食救濟西夏百姓,還要和周邊這族那族的打好關係,怎麼看都是吃力不討好。
蘇景殊不讚同的搖搖頭,“五爺你這想法不對,打下來才知道有用沒用,萬一那邊地底下埋著金礦呢?”
也就是現在朝廷國庫不充裕,要是國庫有錢他肯定舉起雙手雙腳支持官家收複失地。
是哦,打西夏不是打西夏,是收複失地。
那還猶豫什麼,肯定要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