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 / 1)

*

白玉堂從柳家打探出來的消息太過炸裂,蘇景殊等人聽完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能離譜成這樣也是少見。

蘇渙聽的眼前發黑,甚至已經開始懷疑他到底適不適合當縣令。

顏查散那裡暫且不提,單單柳家人那些說辭就已經能夠讓他名聲掃地。

身為一縣父母官,他竟然不知道治下百姓竟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這讓他有何顏麵再說祥符縣在他的治理下是個安寧和樂的好地方?

柳洪早年務農為生,後來經商發跡,既然能闖出那麼大的家業肯定不會不認識字。

好歹是走南闖北的商戶,他怎麼會有那麼離譜的看法?

實在不會讀書就彆讀,現在可好,不知道從哪本荒誕不經的書裡看見幾句胡言亂語的話就奉為圭臬,世間豈有未婚夫妻私下裡不能見麵的道理?

婢女繡紅一條人命不夠他們反思,還要再搭上顏查散的命,若是柳家小姐被教歪了滿腦子以死殉節,沒準兒就是三條人命。

他在祥符縣乾了三年多都不曾判過三次命案,柳家這一個案子就涉及到三條人命,他要真判了還能得了?

顏查散、顏查散……

算了,他現在想起這個名字就犯頭暈。

蘇縣令現在除了後怕還是後怕,想到涉及三條人命的冤假錯案出現在他手上的後果就手腳發涼,“白大俠,柳家可有馮君衡殺人的證據?”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是物證。”

人證靠不住,死物不會說話比人證靠譜的多,能有物證還是要物證的好。

隻要證據確鑿,柳家人和顏查散再怎麼狡辯都沒有用。

白玉堂說完之後冷靜不少,“馮君衡殺人後好像落下了什麼東西被柳洪撿到,不過柳洪隻是提了一句,並沒有說東西在哪兒。”

不能隻他一個人受刺激,大家一起受刺激才行。

看到在場幾位和他一樣聽的精神恍惚,他心裡好受多了。

馮君衡殺人的證據在柳洪那兒,他再去柳家走一趟,找到東西在哪兒就立刻回來。

這個案子太糟心了,趕緊結束讓他清淨清淨。

白五爺將他去柳家聽到的所有話一字不落的複述給在場各位聽,說完之後留他們在縣衙分析,他自己繼續去柳家打探消息。

麵目猙獰.jpg

視死如歸.jpg

小小蘇目送白吱吱飛身離開,在心裡為他默哀三秒鐘。

柳家是個大坑,比龍潭虎穴還龍潭虎穴,辛苦五爺再去以身犯險。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柳洪是個神經病,柳小姐被他教導長大,估計三觀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希望柳小姐不要被蠱毒太深,不然交朋友都不好交。

二伯之前提過柳洪對女兒看的非常緊張,柳小姐平時連出門都不怎麼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在外麵遇到意外。

現在再想想,恐怕不單單是擔心她在外麵遇到意外?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是覺得出門會讓外麵的男人看到有損名節。

見鬼的名節,妥妥的腦子被驢踢了。

幸好那柳洪不知道後世有纏足裹腳的風氣,不然柳小姐連健全的雙足都保不住。

倒了八輩子黴才托生成他女兒。

蘇渙用力捏捏眉心打起精神,他原本想緩緩心情等明天再繼續審案,奈何柳洪和顏查散都太不正常,再拖延下去不知道還能鬨出什麼幺蛾子,必須趕緊查明真相結案。

現在真相已經查的七七八八,隻等人證物證到位。

隻等物證到位。

可是審案不能隻看物證,人證口供也很重要,要是柳家和顏查散不配合,狀紙供詞語焉不詳,卷宗就沒法寫。

卷宗沒法寫,案子就不算結。

蘇景殊看著他二伯艱難平複心情的樣子,覺得他們家二伯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遇上這麼個案子。

柳家是什麼風水寶地,怎麼聚了這麼群癲人?

蘇渙腳步發虛回書房,招來師爺和手下官差繼續辦案。

小小蘇揉揉有些僵硬的臉,“青鬆兄,中牟那邊有對女子如此苛刻的情況嗎?”

周青鬆停止恍惚收回心神,語氣很是篤定,“沒有!”

或許有人家重男輕女苛待女兒,但是絕對沒有出現過柳家這種女兒和未婚夫見一麵爹就鬨自殺的事情發生。

如此驚世駭俗之事哪能隨處可見,太學中的趣聞軼事有大半都是他從外麵聽來的,他可是遠近聞名的太學大喇叭,中牟要真有類似的情況早就傳遍十裡八村兒,不用小同窗問他自己就叭叭出來了。

沒有沒有,他可以打包票,絕對沒有。

亭子裡沒有其他人,周青鬆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柳員外的想法如此異於常人,他們家的街坊鄰居都不覺得有問題嗎?還有那顏查散,好歹是個學富五車的書生,他的同窗們這麼多年就沒察覺?”

蘇景殊也不知道,隻能歸因於世界的奇妙和物種的多樣性。

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祥符縣那麼大出現幾個鳥人也不奇怪。

就是可憐了他們家二伯,怕是得緩好些天才能緩過來。

柳洪夫妻倆都不好相處,街坊鄰裡很少和他們打交道,生意場上又不會談那麼深,馮夫人惦記柳家財產巴不得繼女被管的嚴嚴實實隻能嫁她侄子,柳家的情況勉強能說通。

但是那顏查散,他們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博學多聞的讀書人會和柳洪一樣覺得女子見了外男就會毀了名節。

人類進化忘了帶上他了是吧?

哦,不對,應該說他超前進化一步到明清。

朝代太早就是這樣,罵人都得拐個彎兒才行。

畢竟前頭不管是隋唐還是魏晉還是再往前的春秋戰國都找不出這麼炸裂的說辭,再往前推到母係社會,他們敢說出來等著他們的就是哢哢亂殺。

不行,回家之後得

把這個案子完完整整的講給老蘇聽,一丁點兒細節都不保留的那種,還要寫成故事寄給兩個哥哥,讓老蘇和大蘇小蘇一起寫文章來痛斥這種現象。

天下文人那麼多,保不齊就有人提前覺醒三從四德大言不慚“以理殺人”。

存天理滅人欲的那個“理”。

他們家不一樣,他爹和他哥肯定對這種現象深惡痛絕。

如今的天下人對待女子已經足夠苛刻,再苛刻下去還讓女子有活路嗎?

按照顏查散和柳洪的看法,女子就該一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子沒有自我,那和離後的女子呢?直接去死以保全名節?

去他的狗屁名節!

罵!狠狠的罵!讓老蘇大蘇小蘇拿出罵他姐前夫的架勢來!看看天底下到底有多少拎不清的混賬玩意兒!

小小蘇越想越氣,為了不把自己氣壞,盤腿坐在石凳上平複心情,體內不存在的內力真氣運行幾個周天,吼吼哈嘿一通亂比劃,怒火中燒的少年郎神安氣定如同得道的老僧。

阿米豆腐,塵世多煩惱,心靜自然涼,啊,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周青鬆:???

什麼情況?被氣瘋了?

“景哥兒?你還好嗎?”周青鬆小心翼翼的問道,“縣衙附近有醫館,需要我去給你請個大夫嗎?”

之前出門的時候瞧見過醫館的招牌,離縣衙不遠,實在著急的話,去喊縣衙的仵作來應應急也行。

一個給活人看病一個給死人看病,應該都差不多。

……吧?

蘇景殊:……

謝謝哦。

蘇小郎心如止水的睜開眼睛,心如止水的放下腿,心如止水的站起身,心如止水的去找他們家二伯。

他覺得他現在強的可怕,顏查散和柳洪齊齊上陣都破不了他的防。

他還能連本帶利的罵回去,讓那兩個癲人知道這是正常人的世界,癲人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蘇縣令又派人去柳家將柳金蟬帶來,這次隻有柳家小姐自己,柳洪和馮夫人都被擋在縣衙外麵。

柳洪已經無藥可救,馮夫人更看重侄子,整個柳家能撬開嘴的隻有柳金蟬。

三人剛回到家就又有官差上門拜訪,柳金蟬再次來到縣衙依舊是麵色慘白,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帶路的官差走,沒有柳員外跟著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慌張。

剛才在公堂上是有人陪著,這次為何隻有她自己?

柳金蟬止不住的胡思亂想,來到客廳之後發現廳中隻有縣令大人和幾個親隨更是害怕,“民女柳金蟬,叩見縣令大人。”

蘇渙麵無表情,“起來回話。”

柳金蟬站起來,看著腳尖不敢抬頭。

蘇縣令朝旁邊的師爺點點頭,然後慢條斯理說道,“柳金蟬,本縣明日最後一次升堂問審,顏查散殺人償命罪有應得,按照律法應秋後處斬。祥符縣已有多年未出命案,隻怕刑場的鬼頭刀都已生鏽。你與死者繡紅情同姐妹,

本縣要你親自觀看顏查散伏誅,你可願前往?”

春夏萬物複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秋冬才會大規模執行死刑。

除了斬立決的犯人,其餘判處死刑的罪犯都要集中在九月十月十一月這幾個月行刑。

顏查散運氣不好,如今已是九月,秋後處斬和斬立決無甚區彆,隻要他這邊下判書,罪犯立刻就能被拉到刑場行刑。

好吧,是嚇唬柳金蟬的。

朝廷對死刑的審核非常嚴格,要先把卷宗送去刑部讓刑部確認,確認之後才能行刑。

不過柳金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懂官場上的門道,用來激她一下還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柳金蟬聽到顏查散要被秋後處斬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不、不要,求大人開恩饒他一命。”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於情於理顏查散都該死,本縣為何要饒他性命?”蘇渙並沒有因為她哭的慘就心軟,該可憐的不是柳金蟬也不是顏查散,而是倒黴催遇到這件案子的他自己,“柳金蟬,死者繡紅是你的貼身婢女,你既然說過與那繡紅情同姐妹,為何還要為殺人凶手求情?”

柳金蟬惶然跪下,想說又不敢說,糾結來糾結去隻能默默流淚。

蘇渙歎了口氣,“柳金蟬,你可知本縣為何單獨叫你前來回話?”

柳洪的想法異於常人,柳金蟬從小耳濡目染隻怕也和柳洪的想法相似,歸根結底要怪柳洪,怪不到她身上。

不敢說沒關係,他慢慢問。

蘇縣令讓其他人都出去,會客廳隻留下師爺一人做記錄,“柳小姐,本縣知道你要顧忌名節,但是案情真相需要查明,死者繡紅和你情同姐妹,你當真願意她死的不明不白?”

真按著他們一家的想法,結果就是繡紅枉死,顏查散冤死,真凶逍遙法外,她本人痛苦後半生。

等到刑部複核案件,狀紙供詞漏洞頗多,縣衙上下被追究責任,審案的官差全都難逃處罰。

柳洪覺得隻要顏查散自己認罪就能萬事大吉,殊不知命案牽扯眾多,他和顏查散這般胡鬨能讓祥符縣衙大部分人都受到牽連。

他和他帶來的屬官親隨受罰也就算了,縣衙中大部分官差衙役都是祥符本地人,街坊鄰裡沾親帶故,還不知道會影響多少人。

其他人家的悲歡離合柳小姐不在意,她自己的後半輩子總得在意吧?

彆說那些以死殉節的傻話,她連死都不怕還怕說出真相?

為全小節而失大義,死者含冤而亡,生者日夜難安,值得嗎?

柳金蟬依舊隻是哭,蘇渙也不著急,就那麼等她哭儘興。

柳洪啊柳洪,你可真是害人不淺。

不知道柳家小姐自己想開了還是被哪句話觸動到了,哭完之後終於說出“民女不知”以外的消息,“大人,民女和顏公子乃是父母指腹為婚,雖無夫妻之實,這些年來也形同夫妻。奈何家父攀援朱門試圖悔婚,民女生無可戀,情願以死殉節。”

蘇渙又歎了口氣,“你為那顏查

散不惜犧牲性命,為何不願道出真相?此案狀紙供詞皆漏洞百出,柳小姐難道真的以為本縣看不出顏查散是替人頂罪?”

柳金蟬說了幾句,再次恢複成隻會說“民女不知”的木頭人。

蘇渙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重,“柳小姐,本縣知道此案因你父親而起,如今你什麼都不願說,莫非真凶是你父親,顏查散乃是為了你父親頂罪償命?”

柳金蟬大驚,“不不不,大人,家父怎會殺人?”

蘇渙繼續問,“不是你父親,難不成是你殺了繡紅?”

柳金蟬嚇的說不出話,不停的搖頭否認。

她沒有殺繡紅,殺人的是……

她真的沒有殺繡紅。

蘇渙垂眸,“本縣換個問法,柳金蟬,顏查散當真是殺害繡紅的凶手?”

柳金蟬跪地痛哭,“大人,民女真的不知。”

蘇渙:……

看來柳家這僅剩的一個突破口也不清醒。

“來人,帶顏查散。”蘇渙走到她跟前,“柳金蟬,求死容易求生難,這是顏查散最後的機會,你若是不透露實情,顏查散必死無疑。”

說完,不等柳金蟬再有反應,直接讓人將她帶下去。

“不,大人,您不能殺他。”柳金蟬哭著不肯離開,說來說去隻是為顏查散求情,全然不提案情真相。

蘇景殊和周青鬆蹲在不遠處的台階上當門神,客廳裡動靜不小,他們不在屋裡也能聽見。

兩個人雙目無神看著不遠處的盛開的秋菊,連回頭都懶得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柳洪的腦回路不正常,柳金蟬被他蠱毒多年,如今也是個腦回路不正常的人。

她說出真相又能怎麼?不就是晚上和未婚夫見了一麵,又什麼不能說的?

青鬆兄的嫂子還夜會奸夫呢,她不好意思了嗎?

周青鬆:……

“景兄,口下留情。”

蘇景殊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周青鬆:……

“景哥兒,縣令大人問不出來,為不會因為沒有和柳小姐說此案和她的名節沒有多大的關係?”

柳金蟬來到縣衙除了哭就是“民女不知”肯定是柳洪教好的,縣令大人已經快被氣到失去理智,問話的時候難免有些疏忽。

現在柳小姐被帶出來,要不他們試試?

蘇景殊看看撲在門口哭喊“求大人饒他一命”的柳金蟬,完全不想和她打交道,挪挪腳步讓他自己努力,“有勞青鬆兄,我在這兒聽著就好。”

放下助人情節,也放過自己。

雖然柳小姐在這件事情中是受害者,但是他還是想說這人真的拎不清。

一不說真相,二不說顏查散不是殺人凶手,什麼都不說隻想讓顏查散活命,她把朝廷律法當什麼了?

就她爹說的是金科玉律,朝廷律法什麼都不是對嗎?

她要是不想讓顏查散

伏誅就彆將人告上公堂,現在告也告了忍也認了,臨到行刑她又有意見了,乾什麼乾什麼乾什麼?

不想讓顏查散死就直接說顏查散不是凶手,要麼就睜大眼睛看著顏查散被砍頭,就那麼簡單。

還不想翻供還要保住顏查散的性命,真凶是誰更是隻字不提,柳小姐,死去的繡紅在地底下看著你呢。

口口聲聲說著和繡紅情同姐妹,怎麼著,這姐妹就白死了?

真是小刀剌屁股開了眼了。

他要是死去的繡紅,這會兒化身厲鬼回來索命的心都有。

小小蘇托著臉生悶氣,莫名其妙想到上輩子看過的古早文學。

穿越者穿越到古代,自詡來自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對古代的階級壓迫嗤之以鼻,動不動就“人人平等”“大家都是兄弟姐妹”,然而大部分都是口號喊的響亮,衣食住行依舊都享受最好的,並不會和那些“平等的兄弟姐妹”分享。

自他們之上人人平等,自他們之下階級分明。

可能這麼說不太合適,但是他感覺柳小姐和婢女繡紅之間就是這個調調。

繡紅死了她悲痛欲絕說生前二人情同姐妹,可涉及為繡紅伸冤查明真凶又處處胡攪蠻纏,她這樣還不如直接找借口說繡紅是得了急病暴斃而亡。

柳家家大業大,繡紅的母親是她的奶娘,他們補償奶娘一筆錢財,奶娘看在那麼多年的感情上也不會鐵了心的要告他們。

況且繡紅死時奶娘並不在場,他們想瞞絕對有辦法。

現在可好,柳洪自作聰明讓顏查散頂罪,柳金蟬讓顏查散頂罪又不讓顏查散死,好話壞話都讓他們父女倆說儘了,官府就是那裡外不是人的大冤種。

說到最後,最大的贏家竟然是殺人凶手馮君衡。

從柳家報案開始到現在,狀紙供詞包括口供都找不到任何馮君衡的影子,要不是他們已經查出來真凶是誰,就柳家父女這說話沒重點還小心思不斷的樣子,審半年也審不出真凶是誰。

蒼天啊,大地啊,這怎麼比中牟的案子還糟心啊?

雖然中牟的案子牽扯的多,但是不清醒的隻有胡西霸和吳氏這對野鴛鴦,其他不管是周家大哥還是李縣令張夫人都深明大義講得通道理。

柳家這案子可好,原告被告全是神經病。

小小蘇長歎一聲,有點想念家裡的平靜生活。

他不覺得外麵好玩了,假期那麼好的時間應該好好學習彎道超車,書看完了嗎?字練好了嗎?文章讀通了嗎?君子六藝入門了嗎?

什麼都半桶水晃蕩還有臉放假出門玩?

他錯了,他為那個滿腦子外麵花花世界的他懺悔。

——阿米豆腐,佛祖原諒我。

不一會兒,周青鬆灰頭土臉的回來,很明顯,他的說之以情曉之以理也失敗的徹底。

白大俠去柳家沒有驚動任何人,傳回來的消息也隻有他們知道,偷聽不體麵,那些話隻能協助判案不能拿去公堂上當證據。

他沒有說的太明白,隻和柳小姐說世間的男女大防沒那麼嚴重,拋頭露麵做生意的女子滿大街都是,女子不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待在家裡,也可以有一番自己的事業。

貧窮農家人手不夠,要是所有女子都不出門日子還過不過了?

婦人能種地也能上街做生意,大宋又沒有宵禁,做生意乾到大半夜再收攤回家的多的是,街坊鄰裡男男女女結伴而行很正常。

祥符縣離京城那麼近,柳小姐不至於不知道過節時外麵的盛況。

所以說,名節不名節的沒人在意,和破案相比,名節沒那麼重要。

周青鬆磨了磨牙,“你知道那柳金蟬說什麼嗎?她說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女人都不檢點,就算已經嫁為人婦也會被街坊鄰裡指指點點,好女子就要相夫教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讓我不要離那麼近壞她清白。”

小小蘇:……

完了,醃入味兒了。

周青鬆罵罵咧咧回來,他原本還想著引經據典和柳金蟬講道理,被懟回來後隻想一巴掌拍死那個主動請纓去勸人的他自己。

讓你不知天高地厚!讓你自討苦吃!讓你心軟!

他也是個沒娶妻的清白兒郎,按照柳小姐的說法,他是不是也能反過來說柳小姐壞他清白?

雖然剛才是他主動湊過去的,但是柳小姐並沒有躲開,平心而論她就沒有錯嗎?

發瘋啊!發癲啊!大不了大家一起瘋一起癲!

從現在開始,他再多說一句他就不姓周!

蘇景殊做正身子,鄭重其事的伸出手,“你好,蘇青鬆。”

周青鬆:嗬嗬。

客廳門口,兩個衙役攔著痛哭不止的柳金蟬不讓她進,柳金蟬畢竟是個弱女子闖不過衙役這一關,於是噗通一聲跪下苦苦哀求,一邊哭一邊喊不讓她進她就不起來。

衙役冷酷無情擋在前麵,完全沒有要憐香惜玉的意思。

不多時,客廳裡麵的顏查散也哭著出來,倆人隔著門檻兩兩相望,仿佛被王母娘娘一道銀河劃開的織女牛郎。

蘇景殊閉上眼睛,“唉,沒救了。”

周青鬆捂住耳朵,“唉,活該啊。”

自己作就彆怪要受罪,哭能有什麼用,但凡他們倆有一個人說出真相,不需要太多,隻需要說顏查散沒有殺人,官府就沒法量刑定罪。

既不翻供還跟受了多大冤屈一樣哭個不停,官府得罪誰了要被他們這麼折磨?

蘇大人真慘,真的,慘到家了。

白玉堂帶著證據從柳家回來,大老遠就聽到哭聲震天以為誰家死人了,走近一看發現有哭聲的不是彆處而是縣衙,仔細一聽又聽出對著哭的是顏查散和柳金蟬,當時就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從牆上跌下去。

他隻是去柳家找了個物證,顏查散和柳金蟬又怎麼了?

白五爺落在閉眼捂耳的兩個倒黴蛋跟前,戳戳他們的腦袋問他們這是怎麼回事。

蘇景殊長歎一聲,“五

爺先坐,聽青鬆兄為你細細道來。”

這群癲人殺傷力太大,先有白五爺深受刺激,再有周二郎備受打擊,誰都逃不過去他們的蠱毒。

⒁醉酒花間提醒您《[北宋]給蘇軾當弟弟的那些年》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白玉堂看他的表情就不太想聽,但是為了儘快破案還是皺著眉頭聽完。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不遠處慘烈的男女對哭用以動襯靜的表現手法襯托的這邊的寂靜更加寂靜。

白五爺感覺腦子都快要炸了,坐在旁邊喃喃道,“這就是展昭平時過的日子嗎?”

如果入職開封府要天天和這些案件打交道,他感覺他也不是那麼適合給包大人當左膀右臂。

展昭比他穩重,遇到難以理解的情況能收得住手,他實在沒有展昭那個定力。

柳家和顏查散離譜至極,天知道他是怎麼才忍住沒動手的。

蘇景殊站起來活動活動發麻的雙腿,“五爺,馮君衡殺人的證據找到了嗎?”

白玉堂猛的站起來,“讓你們說的把正事兒都忘了。”

他不光找到了證據,還找到了能用的人。

和柳家那幾個神經病不一樣,這次是能聽得懂人話的正常人。

白五爺繞開對著門檻對拜而哭的顏查散和柳金蟬,迫不及待將這一次的收獲告訴蘇渙,“大人,馮君衡在場的證據找到了,還有婢女繡紅的母親刁氏,她想親自到縣衙告狀。”

馮君衡是馮夫人的侄子,柳員外顧及妻子再加上想悔婚所以讓顏查散替罪,但是刁氏和馮家無親無故,得知真相後自是不願意殺害女兒的凶手逍遙法外。

顏查散替罪是顏查散的事情,他要找死就去死,馮君衡憑什麼殺了人還能好吃好喝過日子?

馮家是馮夫人的娘家不是她娘家,她在柳家做工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就換來了女兒慘死主家卻隱瞞真凶的下場,要是連她這個當娘的都不願意給女兒伸冤,繡紅在九泉之下得有多難過?

白玉堂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大俠,見不得有人在他麵前委屈受罪,當即出門找好訟師帶苦主告狀,想來要不了一會兒外麵就會傳來擊鼓鳴冤的聲音。

蘇渙被折磨了大半天終於聽到一個好消息激動的坐不住,“太好了,此案得破,白大俠當立大功。”

白玉堂心有戚戚,“功勞好說,趕緊結案才是正經。”

死者母親出來告狀,再有白大俠找出來的證據,衙門立刻就能將馮君衡捉拿歸案。

柳家上下對繡紅的死三緘其口,但是這次的原告是在柳家做了二十多年奶娘的刁氏,柳洪柳金蟬馮氏不認沒關係,下人能站出來指認一樣有用。

馮君衡是遠近聞名的地痞無賴,柳洪不願將女兒嫁給他,會毫無防備的讓他住在家裡嗎?他們不怕馮君衡趁夜乾壞事?

柳洪那麼看重名節,這種時候更該派人盯著馮君衡,所以柳家肯定還有彆的證人。

要是沒人給馮君衡傳話,大半夜的他怎麼知道柳金蟬去花園幽齋見顏查散?

這才是真正的人

證物證俱全。

蘇渙和白玉堂精神振奮,破案的曙光就在眼前,他們很快就不用忍受這些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的瘋子。

?想看醉酒花間寫的《[北宋]給蘇軾當弟弟的那些年》第 85 章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此時,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的瘋癲二人組還在抱頭痛哭訴說命運對他們的不公,即便衙役已經躲的遠遠的沒有阻攔他們,他們也依舊隔著門檻哭。

一個在門檻裡麵,一個在門檻外麵,好像門檻就是他們跨越不過去的銀河。

衙役:……

今兒回家得和家裡說說,柳家的小姐不正常,柳家也不正常,平時能避著儘量避著,和那家人打交道沒有好結果。

外麵出現敲鼓聲,客廳附近的衙役全都鬆了一口氣,連忙整理衣著拿上殺威棒去公堂走流程。

有人想把顏查散押回大牢,順便將柳金蟬送回柳家,蘇渙見狀讓他們暫且等等,先把人押到後堂等候審問。

兩個人,顏查散和柳金蟬,全部押過去。

不要以為替人頂罪沒有錯,欺瞞公堂延誤追凶都是罪,顏查散柳金蟬還有其他知情不報的人全都要承擔責任。

蘇縣令昂首挺胸大步離開,終於找回了往日理政斷案的感覺。

白玉堂落後一步,看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抱頭痛哭的兩個人暗道晦氣。

大半夜孤男寡女覺得有損名節死活不說,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摟摟抱抱就不損名節了是吧?

妥妥的腦子有坑。

蘇景殊雙手背後滄桑搖頭,“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看不懂,但尊重祝福。

白五爺已經找到馮君衡留下的證據藏在何處,刁氏在柳家乾了二十多年,他一說刁氏就知道東西藏在什麼地方。

訟師是城裡最貴的訟師,五爺不缺錢,堅信貴的不一定好但是好的一定不便宜,直接找最貴的訟師省心的多。

柳洪狀告顏查散殺死婢女繡紅是為了讓顏查散頂罪去死,重點是顏查散而不是繡紅,刁氏不一樣,她告上公堂是為了給慘死的女兒伸冤,不管柳家馮家顏家有什麼恩怨,她隻要凶手給她女兒償命。

訟師寫好的狀紙條理清晰邏輯分明,蘇縣令一目十行看完,聽完刁氏的口述之後立刻派衙役去柳家搜尋物證,順便再把柳洪夫婦帶到公堂。

顏查散和柳金蟬被押到後堂,看到前麵報案的是奶娘刁氏後就傻了。

柳小姐難以置信的搖頭,“怎麼會?爹爹已經報案,奶娘為何還要報案?”

奶娘看著她長大,她們雖非母女卻情同母女,怎麼會不顧她的名節將事情捅出來?

然而她不相信也沒辦法,公堂之上不容喧鬨,衙役不是將他們押到後堂就離開,而是一直在旁邊守著,他們想進去大吵大鬨也做不到。

蘇景殊拉著周青鬆離他們遠點,免得他正常的同窗被傳染成神經病。

如果事情真的有損名節也就算了,他們所謂的有損名節在外人眼裡什麼都不是,奶娘憑什麼為了那點名聲放棄女兒?

情同姐妹不是真姐妹

,情同母女也不是真母女。

奶娘那麼大歲數肯定活的比她柳金蟬明白,如今恨她還來不及,就算是真的有損名節也顧不了那麼多。

嘖,什麼人呐。

難怪能湊一對兒,這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柳洪夫婦和證物很快帶到,緊隨其後的還有叫囂官府仗勢欺人的馮君衡。

巧得很,證物是一塊玉佩,馮君衡不久前才為了這塊玉佩和另一個富家子鬥的不可開交,買下玉佩後招搖過市炫耀了好幾天,繡紅死時手裡攥著這塊玉佩,凶手是誰已有八成把握。

柳洪和馮夫人以為這次還是喊他們來問話,沒想到官差直接進屋翻東西,倆人看到翻出來的玉佩後臉色發青,上了公堂更是心虛的一個字也不敢說。

蘇渙的主要目的是查真凶破案,無視跪在旁邊瑟瑟發抖的柳洪夫婦朝著馮君衡火力全開,驚堂木一拍,攢了一天的火氣傾瀉而出逼的馮君衡頭昏腦漲,幾個問題之後就露出了破綻。

既然已經露出破綻,也就沒有再狡辯的必要。

馮君衡話頭一轉,“大人,草民隻是想求娶柳家小姐,試問大人,若您的心上人對您不假辭色卻在半夜私會彆的男人,您是什麼感覺?”

“大膽!”蘇渙臉都綠了,“公堂之上休得胡言!來人!將馮君衡押入大牢!”

蘇景殊捏緊拳頭,“那馮君衡是個無賴,還是個模樣磕磣的無賴,他怎麼有臉和我二伯相提並論?”

他們家二伯二十歲金榜題名,彆說是眉州,放眼整個大宋也是難得的青年才俊,沒有人會對他不假辭色。

他爹說當年榜下捉婿有好幾家為了捉二伯直接打得頭破血流,馮君衡一個地痞無賴,哪兒來的自信和二伯比?

真凶已經落網,接下來就是顏查散和柳家這幾個癲人。

飽受刺激的旁觀者三人組冷眼看著那對“苦命鴛鴦”被帶到公堂,終於有了事情要塵埃落定的感覺。

公堂之上,蘇縣令重重拍下驚堂木,“顏查散,你一昧認罪欺瞞公堂,目無王法該當何罪?”

顏查散啞口無言,“罪民、罪民……”

蘇渙不跟他廢話,“來人,拖出去杖責二十,押回大牢聽候發落。”

柳金蟬伸手欲攔,心焦如火脫口而出,“大人,顏公子是無辜的,為何還要打他?為何還要把他押回大牢?”

所有人:……

你也知道他是無辜的啊?

之前是無辜的,之後可不一定。

柳小姐的耳朵應該是病了,怎麼聽話隻挑愛聽的聽,縣令大人前頭那句“一昧認罪欺瞞公堂”她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啊?

柳洪被女兒的大膽驚的一哆嗦,連忙讓她跪在跟前彆說話。

蘇渙也沒讓他們分開太久,“柳洪、柳金蟬、馮氏,明知真凶卻栽贓陷害,欺瞞公堂延誤追凶時機,拖出去杖責四十壓入大牢聽候發落。”

柳家三人驚駭不已,“大人饒命啊。”

蘇渙頓了一下,考慮到他們三個老的老弱的弱,四十大板下來指不定進氣多出氣少,於是改口減成二十大板,“拖出去,退堂!”

趕緊寫卷宗送去刑部審核,這個苦不能他一個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