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你認錯了,他不是你爹。(1 / 1)

七零林場雜事記 沾沾 3917 字 2024-05-01

場麵一時混亂不堪。

拉架的拉架。

敲門的敲門。

護短的護短。

門被人從裡麵拉開,方寡婦一雙腥紅的眼睛落在秀蘭身上,她跪了下來踉蹌著聲音哭道:“妹子,我真不知道是你男人!可我有了身子,你不能叫我娃生下來就沒了爹啊!”

她小腹微微隆起。

原本蠟黃的臉色紅裡透著黑。

“那我的娃呢!我的娃就活該沒爹!”

秀蘭跌坐在地。

林悅越過方寡婦朝門裡喊道:“林昌平,你是不是個男人!敢做不敢當,讓兩個女人為你掙破頭,真是好大的威風!林家列祖列宗怕是要從墳裡爬出來拖你下去!”

“啪!”

林悅話音剛落便吃了大伯母一巴掌。

老婆子怒不可遏地指著她罵道:“小賤人,你罵誰呢,也不看自己什麼貨色,這事輪到你出頭了!”

“啪啪!”

林悅一抬手還回去兩巴掌。

眾人先是一愣,她大伯要衝過去時被齊一舟死死抱住丟向一旁,老婆子被林悅手裡的火把逼到門檻石下,她揮著火把叫著林昌平的名字,大有不見人真就點火燒屋子的架勢。

高玉梅原是在旁看著,這會兒倒是由衷地看上這性子烈火般的丫頭,她走到林悅跟前一腳踢開半敞著的木門。

赫然,院中站著一大兩小的三人。

那男人將兩個男孩護在身後,望著衝進來的眾人雙眼血紅一片。

“彆鬨了,你們回去吧。”

林昌平的聲音像鋸齒拉過朽木,嘶啞難聽。

短短幾個字,掏空秀蘭全部力氣,她跌坐在門檻上,望著院子裡那個男人,曾幾何時他也像今天這樣將自己跟孩子護在身後,時過境遷,人心向來最靠不住。

秀蘭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其實早已沒什麼眼淚。

這些日子,她早為了眼前這個男人把眼淚流乾。

她艱難地撐起身子,一把扶住林悅遞過來的手,低聲道:“月兒,咱走吧。”

“走什麼走!”

“彆走!”

兩道聲音在此時炸開。

林悅和高玉梅相視一眼,高玉梅搶先一步道:“把事情弄清楚前,誰也彆想走!”

她拍了拍膝上的灰塵,她是極講究的一個人,即便最落魄那幾年身上也從不見汙漬,她環視一圈最後落在林悅身上:“你去跑一趟,把你們村子和這個村子村長找來,再去把關遊叫著,叫他聯係鄉裡來人,我倒要看看還有沒有王法!”

方寡婦還要說話,被林悅瞪了一眼。

大伯母作勢想攔,隻聽高玉梅道:“齊一舟,誰趕攔人就捆了送去公安局,今天我就坐在這裡,就給這個小嫂子討個說法!”

高玉梅畢竟從國外回來又是高校老師,彆人就算不認識她,也認出這渾然與眾不同的氣質,就連慣常撒潑打滾的老婆子也被鎮住。

林悅跑得很快,不大一會兒,簟村的人來了,林虎跟林有扛著扁擔和獵槍過來,方梅跟堂嫂抱兩個牽一個,浩浩蕩蕩舉著火把傾巢出動。下司的村長來得極快,等高玉梅表明身份後急得團團轉。

事情很快知道來龍去脈。

這事,就連下司知道的人也不多。

去年冬裡,大學封山,尋常人根本不往山裡去,方寡婦為了叫兩個娃娃有書能讀,冬裡進山抓狐狸和雪果子,想換點錢來生活。她一個婦人就算能吃苦也是拾人牙慧,隻能往深山裡去。林昌平是她在一處斷崖下發現的,那時他整個人血淋淋,半邊脖子被豁開,兩條腿被撕拉得見了白骨,眼看著是活不成了,她想著取下他身上值錢的就走。他忽然睜眼求她救命。她不知道簟村有個獵戶進山未歸,下司人瞧不上她一個寡婦,三兩聚集多半也是議論她的是非。

她就這麼把人拖回家。

她家裡有些草藥,原是給孩子預備的,男孩子摸爬滾打磕磕碰碰。還好是冬裡,未生腐肉,她就這麼將就著止了血,命是留下來,腦袋卻摔傻了,時不時坐在哪裡笑笑哭哭,兩條腿也下不了地。

下司沒人進她屋子,避嫌。

兩個孩子她也說是遠方親戚,孩子小就沒了爹,家裡突然多出個男人像是有了仰仗似的。方寡婦心裡苦,又撿回來個瘋子,嘴上罵罵咧咧卻是吃喝一頓不落。

傷養好了,她也當他是個無家可歸的人,留他一張榻子在房裡,後來,就是後來了。

大約三月份時候,林昌平半夜跑出去過幾次,回來灌了酒說自己想起來了,他叫什麼,家住哪裡,家裡還有妻小。

他哭,她也跟著哭。

動靜大了,外人知道寡婦家裡藏了個男人,還是個瘸腿瞎眼的男人。第二天方寡婦出門,一盆糞水淋了她一身,鄰家婦人掐著腰啐了她一臉。

林昌平沒有回家,他隻敢晚上偷偷去看,被林悅讓人堵了兩次,又因為趙斌的事出來,他連晚上也不敢去,隻能偷偷摸摸站在田埂上,卻被自家老頭撞見,說秀蘭生了孩子大出血人送縣醫院又說摘了子宮以後算不得女人,老頭老婆子回來一張羅,又聽說寡婦有了身孕,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舉家搬去下司。

下司也沒有多餘的房子給老兩口住,隻得借口租住在方寡婦家的牛棚裡,關起門來過起日子。

此時,方寡婦家裡人山人海,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秀蘭摟在三個孩子窩在牆根下,方寡婦領著兩個男孩站在林昌平父母身後,親疏關係一下子就看得分明。

當著林虎和下司村長趙大海的麵,高玉梅問秀蘭可要離婚。

此話一出,不僅秀蘭怔住,就連素來不向著她的公婆也愣住,老婆子連連擺手道:“離什麼婚啊!就這麼過不行嘛!她就是個寡婦,對咱家有恩啊,大不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們抱回去養!”

“做你的春秋大夢!”林悅怒喝一聲擋在秀蘭身前,她看著秀蘭道:“嫂嫂,你彆怕,咱跟他離了這婚,你就住村裡,往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秀蘭拉著她的手,如第一次見她那般冰涼刺骨。

“你養什麼養!你還靠你娘老子呢,將來你出嫁,他們娘三個吃屁股風去!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攛掇人家離婚也不害臊,當心自己將來生……”

老婆子話音沒落,方梅跳起來作勢要上手,被一旁的嫂子眼疾手快拉住了。

“你再亂叫喚什麼,我家月兒哪一句說得不對,輪的著你青口白牙。你彆忘記,你家裡那房子當年可是問林海拿的錢,這麼多年揣在肚子裡不吱聲,現在講我家月兒,你也配!”

方梅被人攔著,嘴裡罵罵咧咧。

林海在旁看了眼自家兄弟,歎息道:“當初欠條還在,本來都是家裡就算了,既然你們要算,這樣,大家夥都在,當初借的二十塊錢,就算在秀蘭住的房子上。你房子往後秀蘭住著,你們還有你,彆動歪心思了!”

林海指了指一旁一言不發的林昌平。

他暗自歎息,昌平是他看著長大的,秀蘭也是他自己張羅要娶的,當初老大不同意,是昌平拉著自己跟方梅去老莊子提的親事,也因此方梅總是會多照應秀蘭一些。

隻是沒想到今日……

老婆子還要張口,林虎那邊跟趙大海說了分戶,又說明日送工分下來,等到秋林昌平父母的糧食就從下司分。趙大海還沒說話,下司的人不同意了,說他們又不是下司人憑什麼分下司的糧食,家家戶戶本來就不夠吃的,還要分出去豈不是要餓死人。

一雙雙眼睛死死盯著老婆子兩人。

原本說離婚的事,這麼一茬開,誰也沒注意一直沒說話的方寡婦忽然走到秀蘭跟前,若不是林悅擋在前,她就要生撲上去。

“你乾什麼!”

林悅怒喊一聲。

兩道身影快速朝她走去。齊一舟搶先一步一手推開方寡婦,他力氣本就大,加上情急之下用了七成力道,方寡婦被推到在地,被朝這邊過來的林昌平護在懷中。

這一下,秀蘭終於嚎啕大哭。

大丫這才看清楚那人,張開雙臂喊道:“阿爹,阿爹,你回來了,阿爹。”

女娃娃的聲音歡天喜地,跟著一地淒楚判若天地,秀蘭猛的拉住大丫的胳膊喊道:“丫,你認錯了,那不是你爹,你爹死在山上了。”

“娘,你騙人!他是爹,他就是爹!姑姑,你說,他就是我爹!”

大丫是被林昌平結結實實寵大的,自打他出事這段時間,大丫知道爹爹進山遇到困難,山裡人家這是常有的事,她人小幫不上什麼忙,但能照顧弟弟體貼母親,她想著等爹爹回來,一定會將她舉過頭頂誇她懂事。如今爹就站在那裡,他們卻偏說不是。

“大丫,你看錯了。姑姑也看錯了,你爹早死了,不僅死了,心窩也叫狼崽子掏著吃光了爛透了。大丫不怕,以後你有姑姑呢。”

大丫是信任林悅的,聽她這麼說就有了猶疑,一雙眼睛仍死死盯著林昌平。林昌平站在原地護住方寡婦的手忽的鬆開,方寡婦來不及穩住身子跌坐在地,一雙眼來回打量“哇”得哭出聲來!

秀蘭站起身,排乾淨身上的塵土,朝著高玉梅鞠躬彎腰:“齊家大姨,求您做主,幫我離了這婚。”

高玉梅拍著長桌,橫掃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林虎身上:“小嫂子是你村上的,你做個見證吧。你們要是領了證的,明日隨我進鄉裡去登記解除婚姻關係,若是沒領證就分家吧,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