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 少東家要來下日子(1 / 1)

七零林場雜事記 沾沾 3999 字 12個月前

趙斌的話經由林悅這麼一“扭曲”,瞬間在林場引起爆炸。

一個接受貧下工農再改造的知青,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人上人,自己還沒吃上水就想著要把井填了!彆的不說,簟村那些打小看著林悅長大的叔叔嬸嬸們可饒不了他。

不用林海出麵,幾個叔叔輩的扣著趙斌就要去找隊裡要說法。

趙斌被反扣著雙臂,剛一張嘴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方梅一把泥窩子塞他嘴裡!

簟村老少爺們去了隊裡,方梅拉著林悅回家給她煮了荷包蛋。

次日一早,周月鳳提著禮品來了林家。

據說是她自告奮勇的,她言之鑿鑿說林家母女也不是不講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事也不能往大了鬨去。

一齊過來的還有向東,說他跟林悅說過幾句話,還給林伯伯修過老懷表,怎麼也不至於不讓他進門。

兩人提著些禮品,周月鳳聽說林悅識字還帶了筆記本……

兩人一進林家,林生將人帶進院中,低矮的院牆下林悅借著日光正在縫衣服,隔壁紛紛揚揚的梨花落在她肩上,她哼著小調針線在手中飛舞……

略帶嬰兒肥的臉頰紅撲撲地,似暈不開的朝霞被人輕撫上去。

她低垂著腦袋,明明洗得發白的老棉布,卻越發襯得她彆樣的清爽。

林生見兩人站在院門口不動,便喊道:“姐,有人找你。”

林悅抬起頭見是他倆,忙站起身朝兩人羞澀一笑。她平常慣是愛笑的,隻是須臾間似蒙上層綢緞,叫人看不清她笑中的含義。

倒是向東反應快,他推了推周月鳳朝林悅走去。

林生跟在兩人身後在姐姐身邊站定,雙手抱臂打算兩人說話不好聽立馬轟人出門。

“阿生,你去倒水來。”

林悅搬了矮凳給兩人坐下,自己也施施然坐下,手上的針線活卻未歇下。

周月鳳認出那是件男人的大褂,找著話頭道:“月妹子是給齊一舟縫的衣裳嗎?”

“是阿生的,說出來怕你笑話,這布原是我床罩下扯出來的。”

周月鳳見她掩嘴笑著,說不出的羞怯,又想起昨日聲嘶力竭“開懟”趙斌,一時間有些恍惚。

“你們是為趙斌的事來的吧。”

林悅收起笑容看向兩人。

周月鳳被她清亮亮的眼睛盯著有些失神,她心裡覺得自己終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麵,竟覺得山溝溝裡的林月兒美得似天仙,細白的膚色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周月鳳眼饞極了。

一旁的向東忽然覺得身邊的周月鳳搖起尾巴像老家裡的哈巴狗,滴著口水望著碗裡的肉骨頭。

“對,咱們的確是為了趙斌的事。”

向東坦誠地說:“不過我們不是來說和的。這事是他不對,他理應親自來跟你道歉。”

“我不要他的道歉。”林悅開口說:“我隻有一個要求。”

“你說。”

“我不想再看見他。”

“這……”

向東語結。林悅輕飄飄的一個要求,幾乎就是判定了趙斌的“極刑”。

趙斌跟他們這些人不一樣。原來他們來林原這支小隊根本沒有趙斌這個人,是臨到林原前幾天才塞進來這麼個人。趙斌有天夜裡說夢話,原來他下鄉已經三年了,原本去年就能回家,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又組織安排到林原來。也因此他們跟趙斌玩不到一處,向東有時候覺得趙斌的體弱根本就是裝的!

向東用胳膊肘拐了下周月鳳,是她自己要來的,結果來了演上年獸了!

“趙斌走不了的,他的關係就落在林原,他以後也回不去上海的。”

周月鳳解釋道。

“為什麼?”

向東跟林悅異口同聲問。

“不知道,好想他來林原第一天就落戶了。你們不知道嗎?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呢。好像說這是對他的處罰吧。”

“可咱們戶口還在霞關……”

“對啊,是霞關。老實說,我也羨慕過趙斌,林原比霞關好多了。”

周月芬壓低了聲音。

三人當下心思各異。向東像是受到衝擊也不開口說話,周月鳳眼睛盯著林悅,見她好看的眉頭皺起來忙道:“那讓趙斌給你寫保證書如何,以後他不得的再你跟前晃悠好不好?”

林悅想的卻不是這個。

她一直不解趙斌身上到底有什麼能讓向來乖順的林月瘋癲的那一步,一開始她以為是大上海的誘惑,可林月沒出過林原,上海對她的誘惑是有限的,何況趙斌根本就已經落戶林原,上海這條道是走不通的!可除此之外,趙斌的確什麼也沒做,林月卻一顆心撲上去。

果然,愛情使人眼盲心瞎。

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卻又捕捉不到。林悅當下就賣了個人情給周月鳳,說要村裡和隊上做個見證,趙斌以後不得再騷擾她,否則她還是要去告發。

周月鳳做事麻利,未到中午就拿著趙斌的保證書和隊上老同誌往簟村走。

快到林家時,就見林家門口圍著許多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小毛孩鑽進鑽出一手一個紅皮蛋快活得不行。

周月鳳擠過人群見林家大門敞開著,紅擔子從門口排開,雞鴨魚肉和各色布匹堆成小山似的。

“這是啥事?”

周月鳳隨便抓了個大娘問。

“啥事,喜事唄。齊家寨的少東家來林家下日子了。”

大娘笑容彆有深意。

周月鳳一聽從門口擠進去,林家堂屋裡滿滿當當站滿人,媒人拉著方梅口吐蓮花,旁邊還有位嬸子也是妙語連珠。周月鳳掃了一圈不見林悅身影,又朝院子裡鑽去,人剛進門就被林生堵了腳,林生臉上抹了紅汁水,看上去十分滑稽。

“沒看見家裡有事,你彆來添堵。”

“我怎麼就……”

周月鳳本想說他,抬頭看見林生眼裡大顆淚珠滴落。

“我不進去就是了,你彆哭,我走就是。”

“我不是因為你才哭。算了,跟你說什麼。總之,你彆進去就是。”

林生張開手,生怕她鑽進去,周月鳳貓著腰,遠遠瞧見梨樹稍下一對璧人對麵而站,素來笑盈盈的林悅漲紅了臉……

她在哭!

她又在笑?

周月鳳看著林悅笑一會兒哭一會兒,腦袋裡本就繃著的一根弦“炸”了!

她一把推開林生,衝到梨花樹下大聲喊道:“我說你,你沒事惹她乾嘛!”

*

這天,林悅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方梅上工前扯了床頭草貼在她眼皮上。

“左眼跳財,右眼跳財,月兒發財。”

林悅被逗得直發笑。

上午隊上來了人,她隻當是這事,可人走後眼皮跳得越發狠了些。她弄了點吃食給秀蘭二嬸送去,又替她收拾了屋子喂了二弟中飯才返回家中,她預備些乾糧打算跟林生去林場,兩人前後腳出門就被等在門口的嬸子攔住說已經讓人去林場喊她父母歸家,說齊家來人報信說今日要登門來下日子。

林悅沒想到齊一舟真說到做到,她當時就要出門,一旁的林生卻突然拉住她:“姐,彆走,一舟哥到村口了。”

“你也知道,是不是?”

“哥不讓我跟你說,說要給你個驚喜。”

林生不敢抬頭看她,可他覺得齊一舟很好,他一定會讓姐姐幸福的。

“你是認了個好哥哥,轉身把你姐都賣了。不過這價錢我覺得挺合適。”

林悅笑著搖搖頭,她沒再出門,背著手站在院子中,從院牆上伸出幾隻梨樹稍,隨著微風擺動的樹梢像輕撫她頭頂的大手。明明她就站在院子裡,林生卻覺得姐姐離自己那麼遙遠,遠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林生隻覺得眼睛發澀,他好像做錯了什麼,又不知道錯在哪裡……

門外傳來喧天鑼鼓嗩呐齊鳴……

簟村已經有年把沒有喜事發生。

眾人伴著林海夫妻從林場趕回,紛紛給夫妻倆道賀,林海笑容滿麵,方梅笑中含淚,雖說昨晚齊一舟就趕在村口跟他們知會過,可一想到把自家閨女給人家,方梅就覺得剜心窩子地疼。

這種疼一直到媒婆拉著她說話也沒有緩解。

林海卻是十分認可齊一舟這個女婿,兩人幾乎手挽著手走進林家。

眾人熱熱鬨鬨地歡天喜地,齊家嬸子拿著糖果和喜蛋派發,按理說這喜蛋派得早了些,可看齊一舟那架勢怕是有金子也要掏出來撒一把。

這年頭有錢也未必買得到這些,不過知道是齊一舟眾人覺得理所當然。

日子很快訂了下來,齊家嬸子說齊一舟要翻新房子,若今年雨季不長夏季開始就能完工,媒人又根據兩人生日屬相,最終訂了七月初十宜嫁宜娶的好日子。

隻差最後一步再婚書上寫下日子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本來兩人已經訂過娃娃親,這上門看日子就是走個形式,奈何主家重視,齊一舟連跑了三天大集掏家底地往林家搬東西。

林海拉著齊一舟的手語重心長地道:“你心意到了,叔知道,這東西未免也太多了,叔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月跟著你叔放心。這些東西你擔回去,往後你們還要過日子呢。”

齊一舟小聲道:“叔,不瞞你說,我把屋子推了,您若是不嫌棄就讓我在您家添雙筷子,這些當我付的夥食費。”

林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他拍了拍齊一舟的肩膀,果然是他挑的女婿,頗有他當年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