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水靈靈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左右轉了轉，停在小酒館麵前。

她拉住洛琰的衣袖，小聲說:“喜歡蘋果和聲音好聽——我隻能想到這裡的酒館老板了。他喜歡做蘋果酒，也做一些中轉蘋果的生意。”

“那我們進去看看吧。”洛琰拉起小姑娘的手。

“不不不不——”小姑娘搖頭如撥浪鼓，心虛的很:“我在這裡偷過酒，估計進去就出不來了，還是在外麵等你好了。”

“好吧，”洛琰垂下睫毛，“那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阿紙。”小姑娘說，“千紙鶴的紙。”

同阿紙告彆後，洛琰走入這所古樸格調的小酒館。人不算多，有幾個獵人打扮的人醉醺醺在打牌，空氣裡泛著醇香的酒氣和肉湯的濃重腥氣。

“你找老板?”坐在收賬台的店員搖搖頭，“他恰好今天去運貨了，你來的不巧。”

他有意頓了頓，遞了個眼神。

洛琰心神領會，不動聲色地向前傾身。

酒館噪雜，店員確定四下無耳偷聽後才神神秘秘地湊近低語:“我看客官您衣著不凡，掩麵而行，找店長怕也是為了接單吧?”

洛琰俊眉一挑，眯起瀲灩的桃眸:“先生好眼力。”

係統:『是你好演技。』

AP:“你不要誇他了，他會當真的。”

洛琰理直氣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任何信息都不能掉以輕心——這可是雲漣上將的名言 。】

係統驚訝:『你很了解我們的目標對象，我的資料庫裡都沒有這句話的記錄。』

AP歎了口氣:“因為就是他編的，他很喜歡編雲漣上將的名言運用到他的論文裡——反正死無對證。”

係統:『……』

一旁的洛琰聽到一半陷入思考，沉重道:【你倒是提醒我了AP，如果雲漣上將真的複活了，那我的論文豈不是要被正主判定為學術造假?】

他喃喃:【要提前和上將打好關係才行……】

“那又不巧了。”店員遺憾的聲音把洛琰從憂傷的精神海拽回來，可惜道，“您不用等店主回來了，屠龍的大單已經被那位客官接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二樓木椅子上正在喝茶的青年身上。洛琰也順著抬起頭，他的角度無法看清青年的臉，隻知道對方脊背挺直，烏發披在肩上，身著一襲端莊的月牙白的長袍。

“屠龍?”洛琰咬著字重複一遍，“擄走王子的……龍嗎?”

“您不知道?”店員有些奇怪，“那隻龍一直是大單子，賞金是天文數字呢，不少人想殺了他救回王子。”

“可是，不是有人說騎士在去救他的路上嗎?”

“害，那隻是宮裡的托辭，王子殿下失蹤這麼久了那騎士的出行令還沒批呢。”

“天啊，這比我的論文過審速度還慢……”洛琰震驚。

“可不是嘛，所以有人懷疑惡龍和皇宮是勾結好的，王子殿下早已——”店員欲言又止:“總之，隻要殺死惡龍，每年一度勇者大賽的賞金就歸他了，同時也會拿到愛戴王子的粉絲提供的大筆捐款。”

他斜睨洛琰一眼:“我以為你是為此而來的，沒想到居然不知道這些。”

“沃是歪低人。”洛琰裝傻，“沃隻知道優單子，不資道具體的要求。”

忽略店員“你滴歪地話沃怎麼沒有聽過”的眼神，他拉了拉衣領:“我去問問。”

係統見他在跑偏的路上撒足狂奔，不禁出聲提醒:“不要忘記你的本來目的——我們是找老板確認他是不是雲漣上將的。”

洛琰:【人不是沒來嗎！我都在謠言裡慘死了當然需要想辦法澄清一下——】

他忿忿:【至少那個粉絲募捐得由我拿到手吧！】

係統:『居然是為了錢嗎……』

AP:“而且他們要殺的是惡龍。”

【是啊，】洛琰聳聳肩，【惡龍現在還不能死，不然我去哪裡吃飯?】

他漫不經心地勾起嘴角:【所以嘛，讓我來會會這個想殺惡龍救我的勇士究竟是何方神聖。】

*

白衣青年正在喝茶，忽然感覺有什麼人坐到了對麵。

那人生的清秀，眉眼精巧，頗有距離感。

但是嘴被衣領蓋住了，有些……刻意。

青年抬起眼，又垂了眸。

算不得什麼開心的偶遇。

時間在流逝，掛鐘滴滴答答地有節奏地敲，對麵一直毫無聲響，他有些疑心，身子後仰，麵無表情地望去——

發現麵前漂亮的男人一直表情扭曲地盯著他，仿佛看到了什麼恐怖怪異的蟲子，五官揉成一團。

過了一會兒，男人把自己縮成一團，額頭磕在桌板上。

青年:……

莫名其妙的人。

他重新低下頭。

另一邊，具有人道主義的AP關切道:【洛琰，你還好嗎?】

以頭搶桌的洛琰蔫了吧唧:【讓我緩緩吧。】

誰能想到 ，麵前這個身姿挺拔，氣質卓群，麵色冷傲的青年居然——擁有和雲漣上將一模一樣的臉。

他剛剛看見時差點把沒喝過的茶噴出來。

這張臉，洛琰在帝都紀念網站上看了許多年，忽然在自己麵前不打一聲招呼出現著實有些超現實主義了。

拜托，不同世界線長相居然不會變化嗎……

係統也通過麵部掃描認出了對方，驚喜道『雖然每個世界雲漣的長相並不一定一致，但是既然完全相同，想必就是真的雲漣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洛琰找了許久的人就是這位接單的屠龍者。

『請快去攻略目標對象，獲取信任，取回靈魂碎片吧！』係統心急地催促他。

【不要用攻略這種詞彙啊……】洛琰有氣無力，【給我點時間，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忽然看見一張死去這麼久，在課本上反複出現的臉多少還是難以接受……】

他勉為其難地坐起身子，歪著頭看了對方一眼，矜持道:“先生，您好?”

沒有人理他。

可能是沒聽見。

長得帥嘛聽力差一點無傷大雅。

“打擾您了，您在嗎?”洛琰柔聲問。

對麵的“雲漣”堪堪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回答。

“先生?”洛琰又問，語氣已經有些隱忍。

對方還是不回答，這次甚至直接彆過眼神。

洛琰忍無可忍，在精神海爆發:【他有沒有一點基本的禮貌！長得帥也不能這麼趾高氣揚吧?】

AP:“淡定，淡定……”

【我很淡定了！】洛琰咬牙切齒，【沒看見我隻敢在精神海發泄嗎?】

係統，AP:『您辛苦了。』

【我最討厭這種悶葫蘆了，沒有對未來救命恩人一點最基本的尊重。】洛琰哼了一聲’，【和啞巴一樣。】

他還想說什麼，發現“雲漣”終於有了點動靜，對方從衣服口袋掏出一張紙，用隨身鉛筆寫道:什麼事?

洛琰的話卡在嘴裡，繞了個彎，咽了下去。

“雲漣”五官鋒利，對著呆滯的洛琰微微蹙眉，繼續寫道:你怎麼了?

AP疑惑:“他為何用紙筆寫字也不肯說話?”

洛琰湧起不好的猜測。

係統:『嚴格來說 ，沒有人規定平時世界的雲漣上將不能是啞巴。』

洛琰閉上眼睛，對自己的一語成讖的烏鴉嘴追悔莫及。雖然“雲漣”不能說話不賴他，但自己不清楚情況就腹誹人家，多少有點愧疚。

為此，他態度溫柔許多，聲音也輕了些:“先生——您能先告訴我合適的稱呼嗎?我是來和您詢問關於屠龍的事情的。”

“雲蓮。”對方快速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寫下自己的名字。

名字都如此相像，更確定對方是雲漣了。

不過可惜，經過試探，他沒有辦法感知到對方的精神圖景。

原因可能有很多，也許是這個世界雲蓮的精神圖景未開發，或者作為黑暗哨兵他有意隱蔽自己的精神領域。

畢竟精神體不在身旁，恐怕精神域都不完整。

洛琰的當務之急是獲取信任，締結鏈接——雖然沒想好怎麼讓一個漂亮啞巴信任自己。

而且在此之前，他還有彆的事情要解決。

“我是洛……雅。”考慮到和王子同名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謹慎地更改了稱謂，“我打擾您是想知道……您是出於什麼理由想要屠龍?”

雲蓮垂下眉毛，望著他，搖搖頭，一副無可奉告的姿態。

然後便恍若沒聽見一般品了一口茶，目光垂進淺綠色的漿液。

“沒有太強烈的願望還是不要打龍的心思為好。”洛琰沒計較對方的冷傲肅顏勸道，“傳說惡龍他力大無窮，氣拔山河，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

精神海裡觀賞好戲的係統默默道:『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造謠……』

AP忍俊不禁:“你的修辭用的很好，一點都不像數字產物。”

係統昂首挺胸:『那是自然。我的知識庫創始人裡有多位偉大的語言學家……』

【你還是少辱沒他們了……】洛琰歎氣。

他盯著雲蓮那雙泛著橙色的波瀾不驚的瞳孔，故弄玄虛:“總之路途艱險，危機四伏，最好慎重考慮。萬一……”

洛琰及時住嘴，好整以暇地等雲蓮自己領悟。

“你見識過?”他寫。

“領教過……一點吧。”洛琰為了增加可信度，信口胡扯，“之前出去玩遇到了，那氣場——”

他有些想不到形容詞。

“一瀉千裡啊！”他靈機一動，補上合適的詞彙，拍拍桌子，“我當時就嚇得落荒而逃了。”

“你更像在形容腹瀉。”雲蓮寫下，嘴角微不可聞地上揚一點弧度，神情淡淡的“我沒有你那麼弱。”

洛琰瞥了一眼紙上的字，又把視線落在雲蓮這看不出肌肉，還沒有賣糖人大哥壯實的身子上，質疑道:“不要盲目自信。”

這人雖然是需要關懷的殘疾人……但也很氣人。

“你要試試嗎?”雲蓮隨意寫道。

洛琰連忙表示自己沒有那麼感興趣——他暫時還不想和實力不明的黑暗哨兵打起來。呆坐了一會兒，又問:“那麼，你打算怎麼做?你知道去哪找龍和王子殿下嗎?”

雲蓮低著眉眼思忖片刻，寫下:“惡龍的巢穴，人儘皆知。”

“人儘皆知?我怎麼不知道。”洛琰奇怪，“是哪裡?”

雲蓮柳眉輕蹙。

“彌山。”他寫。

【惡龍真是沒有一點自我保護意識，家都讓人摸透了。】洛琰見對方真的說出所以然，抱怨道 【係統，彌山是哪裡?】

係統連忙充當科普小能手:“彌山就是你剛醒來時所在的山脈。”

洛琰眨了一下眼。

哦。

那不是已經搬走了嗎。

他噗嗤一笑，咳了一聲，然後真摯地抬起頭，握住麵前不明所以的雲蓮的手。

“找！”

他義正辭嚴，義憤填膺。

“我支持你！”

“掘地三尺也要把藏在山裡的邪惡惡龍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