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分析得明明白白(1 / 1)

我的紅樓生涯 千斤頂 7735 字 4個月前

看到袁英德誇獎自己,黛玉白皙的瓜子臉浮現出一絲羞紅,屈身給袁英德行了一禮低聲道:“多謝袁大人誇獎,小女子愧不敢當。”

行了一禮後,她這才站到了賈瑜身邊。

袁英德看著站在一起的兩人,男的英氣勃勃不怒自威,女的秀麗婉約,透出一股詩書之氣。

雖然他對賈瑜還是有些看不慣,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確實是天作之合。

“老爺、袁大人、姑爺、小姐,可以用餐了。”一旁的梅姨在一旁提醒。

“好了,都坐下吧。”林如海笑著邀請眾人入座。

席間,眾人不可避免聊到了時政,倆人都對目前大夏的情況表示了擔心。

幾杯酒下肚後,袁英德憤憤道:“如今我大夏邊患嚴重,北有遼東建奴,西南沿海則是倭寇作亂,內有貪官汙吏橫征暴斂。

可歎我偌大的大夏,每年收上來的稅銀居然隻有五百餘萬。

而這五百餘萬兩銀子,光是遼東就要分走兩百餘萬兩,剩下的三百餘萬還要給官員們發俸祿、賑災、救濟以及養活上百萬士卒,難怪國勢如此頹敗了。”

林如海也輕歎了一聲:“說起來,其實也難為陛下了。

十多年前太上皇經曆過鐵網山一事後心灰意冷,將大位傳給了陛下便躲進了龍首宮,將一個爛攤子留給了陛下。

彼時整個大夏如同一個即將破損的花瓶,陛下則是如同一個工匠般小心翼翼的將這個花瓶補了又補,還不敢太用力,生怕一個用力過度便將家當給敲碎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那些人又開始在下麵作妖,尤其是那談卿雲等人,這些年將朝廷弄得烏煙瘴氣。

可就因為他是太上皇的人,陛下隻能捏著鼻子用他,去年好不容易將他弄走,如今陛下好不容易重新打起精神,將你我等人調入內閣,我等自當一心為公,協助陛下將大夏整治好。”

“說得對……”

聽到這裡,袁英德便精神一震。

“說起來,老夫還得感謝如海和你的女婿啊。

若非你們在揚州弄到了那麼多的銀子,如今的朝廷還在為銀子苦惱呢。

更何況他還打通了咱們和察哈爾部落的通商路徑,從此以後,朝廷還能利用羊毛紡織出源源不斷的羊毛布,為朝廷提供稅收。

老夫雖在順天府尹,但也聽同僚們提起過,自從朝廷和察哈爾做了羊毛生意後,光是這四五個月,就為朝廷賺了不下一百萬兩銀子,有了這些稅收,朝廷的日子可就好過多了。

而將羊毛變成羊毛布的法子,便是賈侯爺獻給朝廷的,光是這一項,賈侯爺便是功在當代。”

聽到袁英德如此誇獎自己,賈瑜倒是頗為驚訝,從剛才自己和他的爭吵便能看出,這老頭對自己可沒什麼好感,怎麼突然誇獎起自己來了。

或許是看出賈瑜眼中的疑惑,袁英德借著酒勁斜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麼……是不是奇怪老夫為什麼會突然誇你?”

不待賈瑜回答,他自顧自的說道:“直到現在,老夫依然認為你當初下手太過毒辣,動輒傷人性命置人於死地,這也是老夫當初為何要革掉你秀才功名的原因。

但老夫這個人從不公報私仇,一是一,二是二,你獻上將羊毛變成羊毛布的秘方,朝廷百姓都因此獲利,有大功於國。

功是功過是過,老夫從來不會將二者混為一談。”

賈瑜心中一動,這老頭雖然是個倔脾氣,但為人還是頗為正直,至少做不出徇私枉法的事情來。

不過想來也是,如果這老頭為人真的不堪,昌平帝又怎麼會把他和林如海調入內閣呢。

隻是犀利雖然這麼想,嘴上卻冷笑道:“這麼說,本侯倒是要謝謝你的讚賞囉。”

袁英德冷哼一聲:“老夫用不著你謝,隻是期望你莫忘初心為好。倘若日後你……罷了……不說了,喝酒……”

三個男人在桌上推杯換盞,梅姨和黛玉二女則分彆坐在林如海和賈瑜的旁邊,一邊替二人斟酒夾菜一邊靜靜的聽三人吹牛侃大山,順便說著朝中的局勢。

梅姨倒也罷了,黛玉卻聽得兩眼放光。

以往在榮國府的時候,黛玉聽到的幾乎全都是什麼家長裡短的破事。

什麼王二麻子的媳婦偷人啦,今兒個老太太又把某某媳婦臭罵一頓啦,亦或是寶玉今兒個又摔玉之類的事情。

這也使得從小就失去母親的黛玉性子變得愈發敏感起來,在原著中,黛玉甚至敏感到看到花朵凋謝都能為之落淚甚至還弄出了黛玉葬花的情節出來。

但是自從和賈瑜在一起,尤其是林如海調回神京,將他接到府邸父女一起同住後,接觸到的事情一下子截然不同起來。

林如海和賈瑜都是什麼人?

一個是揚州巡鹽禦史,未來的內閣閣老,一個是當朝的定遠侯。

這兩人平日裡談及的無一不是朝廷的大事,考慮的是家國情懷,至於家長裡短的事情固然有,但對於他們而言,這些都是微末細節,二人也從未放在心上。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賈瑜、林如海這樣的心懷天下的人在一起,所思所想的自然也是家國大事。

有時候黛玉回想起昔日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大生悶氣的事情,這才意識到昔日的自己那種傷春悲秋的情懷是何等的可笑。

隻見三人又喝了幾杯酒後,已經有了幾分酒意的袁英德對賈瑜道:“賈侯爺,適才我與如海老弟談及朝廷諸多弊端,你對此卻一言不發,莫非是你另有高見?”

“不敢當袁大人誇獎。”

賈瑜淡淡道:“隻是本侯畢竟是個勳貴,討論時政針砭利弊是你們文官的專利,本侯一介武夫就不去摻合了。”

袁英德搖搖頭:“你雖然是武將,但再怎麼說也當過秀才,自然不能跟那些武夫相提並論。”

聽著這老頭話語中露出的那種濃濃的優越感,賈瑜心裡也有些不爽起來,“袁大人,你這話本侯不敢苟同。

武夫怎麼了,武夫難道就不能為朝廷辦事,為君父分憂了麼?

你這話倘若傳了出去,恐有挑動文武對立的嫌疑啊?”

袁英德聞言幾乎要跳了起來,大夏可不像前宋那樣重文抑武,當兵的地位就跟奴才一般,不少士兵還要黥麵刺字,文官們甚至稱呼士兵們為賊配軍。

當兵的地位太過低下的後果很快便顯現了,當金國打到汴梁城時,守城的十萬大軍幾乎一哄而散,根本沒有人願意為宋朝賣命。

最後遭受到了靖康之恥,金兵們衝入皇宮,洗劫一空,無情地將一切奪走。皇帝和後宮的婦女們成了他們的俘虜,國庫也被洗劫一空。

“宗室貴戚男丁二千二百餘人,婦女三千四百餘人”,這些數字如同冷酷的刀鋒,無聲地揭示著一個龐大的群體被迫離開家園,踏上未知的命運之路。

然而,在金兵的押解途中,生與死似乎變得微不足道。

這些人裡絕大多數人都死在了半道上,幸存下來的一千多人,或者選擇自儘,或者被金兵淩辱,她們的名節和尊嚴在這段曆程中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摧殘。

皇後、公主、宮女等數千人成了金兵的奴隸,包括公主在內的無數女人全都被蹂躪致死,就連皇後也因為被數名金兵士卒強暴導致懷孕。

這段故事堪稱是華夏最黑暗的曆史之一,其主要原因就是宋朝那堪稱變態的重文抑武所導致的。

袁英德作為一名飽讀詩書之人,當然明白文武對立的後果有多嚴重。

當然了,文官看不起武官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有些事情你可以做但不能說,因為一旦說出來後果很嚴重,彆說他一個順天府尹了,就連皇帝也不能承擔這個後果。

“你放屁,老夫隻是……隻是實話實說而已,怎麼就挑動文武對立了?你莫要信口雌黃誣陷老夫!”

看到袁英德氣得差點七竅生煙的模樣,賈瑜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了。

他趕緊提起酒壺親自將袁英德的杯子斟滿,笑道:“我隻是隨口一說而已,袁大人何必生氣。

來……咱們滿飲此杯。”

袁英德摁住酒杯,不悅道:“要老夫喝了這杯酒也可以,但老夫還是剛才那句話。

你對朝中局勢如何看待,老夫想聽聽你的意見。”

賈瑜沉吟了一下:“袁大人、嶽父大人,不知道您二位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

那便是自周亡以來,我華夏便開始頻繁的改朝換代,而每個朝代更新換代的時間未有超過三百年者,這又是為何呢?”

“嗯?”

賈瑜此言一出,林如海、袁英德頓時愣住了。

誠然,如他們這般飽讀詩書的人當然知道自周以來朝代頻繁更迭換代之事,也曾經有無數人思索朝代更迭的原因。

但從來沒有人從時間線這個角度來考慮問題。

看到兩人愣在當場,賈瑜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緩緩道:“土地……確切的說,是農人所持有的土地的變化,才是導致朝代更迭的最重要的原因。”

沒有理會瞪大了眼睛的二人,賈瑜繼續道:“曆朝曆代,每逢長期戰亂就會導致人口大量減少。

每次戰亂死上四成甚至八成的人都不是什麼稀罕事。

這也導致曆朝曆代開國之初都會空導致出現的大量的空地、荒地,彼時朝廷都會鼓勵農夫開墾荒地,而老百姓也很樂意,畢竟種的越多自己的收獲也就越多嘛。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口就會越來越多,土地兼並的事情自然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有的農夫因為一場大病或是種種原因不得已賣掉了手中的田地,最後淪為了佃戶,隻能靠替地主種地為生。

而人性都是貪婪的,這跟有錢沒錢沒有關係。

那些地主並不會因為手裡已經有了幾千上萬畝良田而滿足,他們會更加瘋狂的兼並土地,剝削手下的佃戶。

即便是遇到天災人禍也不會停止這種行為。

兩位不知有沒有想過,一旦當全國超過一半甚至九成的田地都落到地主富紳的手中時,那剩下的九成農戶他們要如何生活?

一旦在遇到天災人禍時,那些饑寒交迫的農夫便會淪為流民。

這些流民居無定所,走到哪裡乞討到哪裡。

流民人少的時候尚好,可一旦流民的數量達到數十萬、數百萬甚至數千萬時,會發生什麼場景呢?恐怕那時候想不改朝換代都不可能了吧?”

此時,林如海、袁英德的身子已經僵住了,倆人的腦海裡似乎看到一望無邊的大地上,到處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流民。

他們衣衫襤褸身軀僵硬,步履蹣跚的遊蕩在荒郊野外甚至是各個城池中間。

而城中那些士紳富戶們卻依舊歡聲笑語酒池肉林。

突然,隨著一個人跳了出來,高聲喊了幾句,隨後這些流民們便開始瘋狂的朝著各個城池湧去,他們用扁擔、竹竿、柴刀、鐵鏟等各種工具對前來鎮壓他們的官兵撲了過去,即便是死也要拖一個人墊底。

在死了無數人之後,舊的朝代很快就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王朝。

而這個新的王朝剛開始的時候也是朝氣蓬勃欣欣向榮,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王朝也會逐漸步入前朝的後塵,如此循環往複。

這樣的場景太可怕了,饒是以二人的定力也是麵色大變,而一旁的梅姨和黛玉身為女子,更是嚇得俏臉煞白,黛玉更是忍不住一把抓住了賈瑜的胳膊。

良久,袁英德長長吐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儘後才歎息:“雖然老夫很想痛罵你一句危言聳聽,但理智卻告訴老夫,你的話很有道理,或許這便是我華夏為何每隔數百年甚至數十年便會改朝換代的原因吧。”

緊緊抓著賈瑜胳膊的黛玉則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身邊的男人,自己的男人實在是太有才了,連父親和無數先賢大儒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卻被他分析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