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希暗道不好,直覺是不是沈煙剛剛看到她挽著祁銘了。現在方琳在側,祁銘也不好衝過去解釋。
她下意識搜尋沈煙的身影,卻見沈煙在旁邊的一家箱包店裡正和友人說笑,那輕鬆的樣子不像是看到了他們。但也有可能是掩飾,給祁銘留點解釋的空間。
她又看了眼祁銘,三人走到電梯那兒了,粟希趁方琳看手機的空隙悄悄湊到他邊上,“對不起。”
她聲音很小,但足夠他聽見。
她看到自己說完對不起後,祁銘本來稍微緩和的麵色又難看起來。她實在抱歉,拉拉他手臂,更小聲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沒想到會碰到她。”
祁銘抿嘴看著她,目光隱忍幽暗。
“他怎麼了?”一旁的方琳回完消息注意到兩人的動靜。
隻見祁銘一臉隱而不發的模樣,而粟希正小心地解釋什麼。她不管對錯首先明確立場,對粟希道:“再怎麼也不能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麼給你臉色看,回去好好收拾他!”
粟希配合笑笑,又轉過去看祁銘,怕方琳的話火上澆油。
祁銘似乎終於感受到她的歉意,也可能是要在母親麵前演戲。他伸手過來握住粟希的手,看一眼她,又看向母親,聲音低沉,“我怎麼敢給她臉色看。”
兩人即便在長輩麵前也甚少有牽手的時候,多數都是粟希挽著他手臂。現在一下被他握住手裡,她很不適應。但考慮到祁銘大人大量,她也沒再擇機掙脫,隻希望祁銘之後的解釋工作會順利。
祁銘牽著她的手,感到她的不適與微微僵硬,他克製住不自覺想要握緊摩挲的衝動。
她幾乎不會主動牽他,於她而言,即便是演戲,牽手和挽手臂還是有很大區彆。
祁銘握著那隻柔軟纖細的手,他最先看到的其實不是徐燁,而是沈煙。
人對於注視自己的目光會有莫名感知,於是他很快看到不遠處的沈煙。她正和朋友聊天,好像目光隻是無意在他身上多停頓了一會兒,她又接著和友人說笑。
然後他才看到徐燁,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立馬不動聲色看了眼粟希。她麵色正常,仍姿態親近地挽著自己。
祁銘心裡升起可恥的炫耀心。可這炫耀剛升到一半,粟希就驚慌地甩開了他。
她看到他了,彼時徐燁已經轉身離開,但她卻仍怕他誤會似的,毫不猶豫甩開了自己。
而這一幕還剛好被沈煙看到。她多麼精明,隻需一眼便明白全部。她順勢帶友人走進旁邊的商店,避免撞上他的尷尬。
祁銘聽見心底的自嘲。
下午茶之後,晚餐是方琳請客。
祁銘心裡不鬱,粟希也有點心不在焉,但兩人仍配合良好,並未顯露。
三人吃完飯後,祁銘載母親回家,粟希自己開車回去。
她其實還想跟祁銘說點什麼,但一直沒找到機會。
兩人的車停得不遠,她剛坐進駕駛室沒多久,就看到祁銘朝她這邊過來。
她降下車窗。
祁銘俯身單手撐在車頂上,“我媽從國外給你帶了點禮物,忘給你了。你是現在跟我們回去,還是空了來拿?”
粟希想了想,“琳姨是不是明天回家?”
祁銘“嗯”了一聲。
“那我明天來拿吧,順便送她。”
“好。”他說完直起身。
“哎。”粟希叫他。
祁銘再度低頭。
粟希微微錯開他的目光,“那個,今天,我……”
祁銘安靜等待她的下文。
粟希在他的注視裡莫名緊張起來,“就是……”
“沒想好就不用說,”祁銘打斷她,“回去開車慢點。”
說完便走了。
粟希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答得有點快。好吧,反正明天還會再見,明天再講。
方琳是第二天下午走,粟希特意吃過午飯再過去,演戲時間能少一點是一點。
她掐著時間到,這次是祁銘來開的門。
“希希來了嗎?”方琳聽到開門動靜,在客廳問。
“嗯!琳姨。”粟希應道。
她走進去,見沙發上好幾個盒子。
“本來昨天就該拿你車上去,我給忘了。”方琳招呼她過去,一一指給她,“這個是沐浴精油還有磨砂膏,這個是頭皮護理精油還有洗發水……這個是麵部精華乳液,我聽當地的朋友推薦的,說效果很不錯,也每樣給你帶了點。哦,還有這個!”
方琳說著拿過一個緞帶綁好的盒子,“這是我逛街時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適合你,尺碼按你身材選的,應該不會有錯。”說完看了眼祁銘。
粟希解開緞帶打開盒子,是一條粉紫色紗麵連衣裙。
粟希昨天就產生過的愧疚再度升起。
從小到大,方琳一直對她很好。但現在,這個好明顯又上升了一個高度,因為她不僅是她好姐妹的女兒,還成了她兒子的女朋友。
雖然她和祁銘之前各自有過戀情,但自從他們“在一起”後,雙方家長似乎便未考慮過他們有天也會如同過去一般,結束彼此的關係。
他們仿佛已認定,兩人兜兜轉轉後能走到一起,便會地久天長。
接方琳的司機到了,粟希也一同下樓。
祁銘一手提著母親裝隨身物品的單肩包,一手拎滿購物袋——是方琳給粟希買的東西。
方琳的行李和血拚的“戰利品”下飛機後就由司機送回了家,她之所以特意停留A城,純粹是為了來看兒子和未來兒媳一眼。
兩人送走方琳,祁銘幫粟希把東西放她車上。
粟希看著他的動作,本來想著今天可以和祁銘好好說幾句話了,可現在兩人真正獨處了,她又說不出來了。錯過解釋的時機,現在再提起,總有點局外人的隔閡感。
祁銘把東西放到後備箱,她還在猶豫是否開口,就聽祁銘道:“胸針拿漏了。”
粟希想了想……沒想起。
方琳林林總總給她買了很多東西,護膚護發、首飾衣物,她隻聽了個大概。下樓時也是祁銘在理這些東西,她便沒管。
於是她和祁銘倒回去拿。
祁銘先一步進屋,然後在沙發上看到了那個不大不小的盒子。
他遞給她,不經意道:“下個月初《江南》在A城演出,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喜歡舞蹈劇嗎,我——”
粟希立馬接道:“你有票?!”
《江南》就是她想看的那個舞蹈劇。
祁銘“嗯”了一聲。
“真的嗎?!你什麼時候買的?我本來想買,可等著想起來時已經賣完了。”粟希一下子激動。
什麼叫峰回路轉,她本來已經決定下周去二手平台看轉讓票,結果驚喜就突然冒出來了。
祁銘還沒回答,她忽然想到什麼,雀躍的聲音低了一些,“你買的幾張呀?”
雖然不用問也肯定是——
“兩張。”
“其中一張是我的身份信息?”再次多此一問。
“嗯。”他之前幫她買過演唱會門票,有她身份證號。
“那就是我們倆看咯?”再再次的廢話。
“嗯。”但不知為何,祁銘卻在回答時微微偏頭。
“你,我呃,”終於遲疑了,“我們一起看……方便嗎?”
“你介意?”祁銘聞言轉過頭,敏銳提取到她的言外之意。
粟希想說有點,既然祁銘和沈煙已經在發展,那她應當和他保持距離。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但在女方看來不一定會這麼想。
而在她短暫的沉默裡,祁銘的心逐漸下沉。
“一起看舞蹈劇你都介意了?”他問,聲音低沉。
他想說他們不久前還同住一間房,那時她還大大咧咧開兩人的玩笑。而現在,不就是和人打了兩個月羽毛球,她就已經在意對方到不願意單獨和他看舞蹈劇的程度。
“我,不是……”粟希察覺到他語氣裡的不悅,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悅。
見她吞吞吐吐,祁銘自嘲地笑了一下,“就看個舞蹈劇,前後左右都是人,你擔心什麼。”
他想了想,低低道:“又不是約會。”
相似的話粟希前不久才從徐燁嘴裡聽到過,但兩次感受卻截然不同。
從徐燁口中說出來,她深表認同,她和他之間確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怕什麼?
但現在從祁銘口中講出,她卻沒了那股理直氣壯。
見她仍是猶疑,祁銘垂下眼簾:“我把票給你吧,我不去就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粟希聽出他話裡的失望和……生氣?
“我不是怕萬一又碰到沈煙會被她誤會的嘛!”粟希也不高興了,“而且昨天逛街被她撞到我挽你的手,你就不高興了啊!”
“……我不高興?”
“對啊!你發現她看到我挽著你,你不就不高興了?可是你媽媽還在旁邊的嘛,我也不好做得太突兀,但我已經第一時間把你手甩開了,可不知道她怎麼還是看見了,然後你還對我不高興了!”粟希本來覺得抱歉,可現在這樣一解釋,自己也感到冤屈。
祁銘聽完她的解釋,頓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然後兀自搖搖頭。
粟希看著他奇怪的動作。
“所以你是怕她吃醋,就放開我了?”祁銘問。
“不然呢?”她沒好氣答。
“可她為什麼要吃醋?”祁銘問。
“……”大哥你就算再遲鈍,也不可能連女生的這點心思都理解不了吧。
“即便她吃醋,我又為什麼要因為她吃醋就讓你放開我?”祁銘說。
粟希聽出點弦外之音。
“你覺得我喜歡她?”祁銘直截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