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度秋已經被凍到麻木的身體甫一接觸溫暖的空氣,立刻湧出針刺般細密的疼痛。
兩人的椅子被抬放在屋子正中間,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方度秋的雙腿因為血液不流通早已失去知覺。
老村長笑嗬嗬地說:“方總,我們這落霞山空氣質量還不錯吧,吹了一會兒風,方總感受如何?”
方度秋神色不動,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落霞山是塊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自然是令人心曠神怡。”
方度秋和老村長打著太極,薑嶸遠帶著警察已經趕到了山腳下。
另一隊警察已經在華冠的施工工地確認了消息,早晨方度秋帶著冉助理先來到施工現場,從監控錄像中可以看出,方度秋接了個電話之後,才帶著冉助理向村莊方向離開的。
上下山的高速路口都有監控,目前可以確定,方度秋自從上山之後就沒有離開過。
所有已經掌握的證據,都指向落霞山村莊。
方度秋身份特殊,趕來現場的警力十分充足。一輛又一輛車順著蜿蜒的山路向村莊駛去。
有群小孩在村口玩兒遊戲,看見有車從山下開上來,立刻叫嚷著回去通風報信了。
“村長爺爺,有人開著車來了!”
“村長爺爺有人來了!”
這群小孩從院子裡跑進去,嘴裡喊的話讓院子裡的人心中一驚。
屋子裡的人也聽到了,瞬間慌亂起來。
“來人了村長,這可咋整?”
“不會是來找這倆人了吧?”
“不可能,他才在咱這兒待了多長時間……”
村長拄著拐杖站起來,“都彆慌,老趙你出去看看。”
趙老頭掀開門簾,慢慢悠悠晃出去看。
走到村長家門口,趙老頭神色劇變!是警察!
趙老頭三步並作兩步,顧不得多想,“趕緊把人藏起來,警察來了。”
村長陰冷的眼神死死瞪著兩人:“方總,是我小瞧你了。大虎、強子,捂上嘴先把人抬到後邊柴房裡去。警察那邊我去會會。”
警察來了又如何,已經吃到嘴邊的肉,誰也彆想他吐出去。
大虎和強子毫不客氣,從村長臉盆上隨手摘下兩個毛巾,手捏著倆人的下巴,滿滿當當塞進兩人嘴裡,確保兩人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次兩人抬人的態度就沒上次那麼和善了,手腳粗魯,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出門的時候冉助理被磕在門柱上,磕得冉助理頭暈眼花。
大虎是趙叔的兒子,大少爺的吩咐他還記在心裡呢,本以為這口好肉勢必能讓自己嘗一口,沒想到警察來的這麼快。
大虎心中忿恨,本是一臉橫肉,冷下臉之後甚是可怖駭人。
他那雙黝黑,長滿老繭的手拍著方度秋的臉頰:“等警察走了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大少爺原本隻想讓你和你身邊的這個小白臉快活快活,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哥手裡還有點好藥,等會就讓方總見識一下人間極樂。”
方度秋餘光瞥見他指縫裡的汙泥,強忍著惡心沒有躲,既然警察已經來了門外,找到他隻是時間問題,沒必要做這點義氣之爭。
倒是冉助理見不得方度秋受屈辱,嘴裡嗚嗚罵個不停。
守著冉助理的強子握著拳頭直搗在冉助理腹部,隻聽冉助理悶哼一聲,汗珠瞬間被布滿了他的臉頰。
冉助理整個人像一隻蝦一樣蜷縮起來,奈何手被反綁在椅背上,身體可活動的範圍太小,他想縮起來的身體被迫向後展開,一聲聲痛呼全被塞在嘴裡的毛巾擋住。
強子還不解氣,一腳踢在方度秋的板凳上,“老實點。”
自打大少爺找上他們之後,他們都覺著隻要按照大少爺吩咐,把方度秋收拾妥帖了,他們每人手裡最少能撈幾百萬。他在城裡的老相好,已經迫不及待想進他家門了。
眼瞅著到嘴的鴨子要飛,給誰誰不生氣。
老村長索性出門去迎警察,“警察同誌,我們村裡是有什麼人犯事了嗎?我是落霞村的村長,有什麼情況我們一定竭力配合。”
老村長眯著眼睛打量,隻有3個警察和一個小夥子,看來這些人沒有掌握什麼證據,應該隻是例行問話。
警察對這種進村查案情況頗有心得,若是犯罪的人在村裡人緣不好,或者遇難的是村裡自己人,村民才會熱心給予幫助。若是有利益牽扯,彆說幫助了,村裡人甚至會幫犯罪嫌疑人盯梢,更有甚者全村一起犯案。
尤其是當警察了解到這一次全村都和方度秋有利益牽扯時,對全村人都提高了警惕。
剛在一旁的薑嶸遠腦海裡突然回響起周末時方度秋說的話,他縮回隊伍末尾,扯過一個小警察,附在他耳邊說:“警察同誌,方總上周末聊天時給我說,這段時間落霞村鬨事,就是因為老村長重病住院,村裡沒人能主持大局。”
重病住院?
小警察感覺不對勁,他往前走了兩步,這位老村長雖然看上去年歲已高,但是他走路說話的樣子,無一不是中氣十足精神矍鑠,怎麼看都不像重病初愈。
小警察攔下在前邊和村長問話的隊長,“隊長有情況……”
隊長一聽小警察的話,皺緊眉頭,這整個落霞村看來是沆瀣一氣了。
隊長當即改變計劃,打開傳呼機,“第三小隊請注意,帶搜尋犬立即上山找人,實行c計劃。”
村長開門的時候,隊長眼尖的看到院子裡好幾個人影,就在門口和村長閒聊拖時間
“沒什麼情況例行巡邏,快到年底了,你們村有沒有從外鄉返回的打工人,從哪兒回來的,做什麼工作?回來之後有沒有賭博酗酒的?”
老村長一聽,放下心來,從兜裡摸出一盒煙遞給隊長一根,“我們村的年輕人沒有去外鄉打工的,要打工都就近在彙城。賭博是萬萬不敢的,我們村風氣正,誰家小子要是敢出去賭博,回來他爹能打斷他的腿。”
隊長接過煙彆在耳朵後,“誒真是好事兒啊,上周接個案子有個村的年輕人第1天才剛從外邊打工回來,第2天就上牌桌,掙了一年的錢一晚上全輸完了,老婆氣的喝了農藥,留下個三歲大的孩子。這不,領導讓我們全部下鄉來統計情況。”
隊長站在門口邊跺腳邊說話,這個村長有問題,像他們這種有“官”身的人,進村要是找村長,村長最起碼會把人引進屋裡倒兩杯茶,北方這麼冷的天,哪有把人堵在門口說話的道理。
“村長家今兒是有喜事嗎?看你家裡人還挺多。”
村長一愣,笑著說:“人老嘍,我前兩天生病住院,昨天夜裡才從醫院回來,我們村的後生孝順,今兒都回來看我這把老骨頭。”
“你們村的後生真孝順,”隊長漫不經心地帶出一句話,“你們村今天有來陌生人嗎?”
村長突然起了疑心,問陌生人乾什麼,今兒就隻有方度秋和他助理兩人進了村。
“沒有陌生人,都是我們村的後生,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點親戚關係。”
隊長笑著,“還是農村好,家家戶戶都認識,誰家有點事全村人都能來幫忙。”
“可不是嗎,村裡人就是感情深,我們村人心齊,一家有事兒,全村人一招呼就全來了。”
一旁的小警察暗道,可不是齊嗎,要鬨事兒也全村一起上。
方度秋聽見院子外麵警察和村長的聲音,一時也摸不準警察到底是來找他的,還是真如警察所說隻是來例行問詢的。
若是後者……方度秋不敢再猶豫,不顧已經勒進肉裡的繩索,努力扭動身體,椅子在他的擺動之下也隨著他的身體晃動起來。
前邊幾人還在聊天,沒有要停止的跡象,方度秋強忍著痛,用力一擺,椅子啪一聲倒在地上。
隊長警覺地發現了動靜,“村長,有什麼倒了,不進去看看?”
老村長頂在門前巋然不動,“家裡娃兒淘氣,不用管他。院子裡還有那麼多小夥呢,讓年輕人多動彈動彈。”
大虎和強子悄聲回到後院,看到方度秋倒在地上,就知道他打著什麼主意。
大虎一腳踩在方度秋肩膀上,居高臨下睨他,顧忌著在門外的警察,大虎努力壓低聲音說:“方總,老實點,等警察走了有你叫的時候。”
他們幾人這會兒在村長院子前說話,牽製著村長的注意力。幸好落霞村進村的路隻有一條,不用擔心還有其他人守路。
牽著狗的搜尋員是從後山摸上來的,薑嶸遠提供了幾件方度秋用過的東西。三條搜尋犬聞過之後,前進方向出奇的一致。
搜索犬全趴在村長家後屋前邊,為防打草驚蛇,搜尋隊的人帶著熱成像儀器,熱成像清晰可見有兩個落單的人脫離人群。熱度比其他人低的多。
小隊長打個手勢,有個隊員匍匐著悄無聲息靠近院牆,草棚不是純磚瓦結構,它和木製房簷連接的地方有很多不規則的縫隙,透過這些縫隙,搜尋隊已經確定落單的人正是方度秋和冉助理!
隊長和村長聊著閒,戴著的耳麥裡突然傳來聲音,“隊長,目標就在村長家裡,生命狀態平穩,處於落單狀態,無被威脅可能。我們已經靠近目標,是否強行突入?”
方才那一聲響動,十有八九就是方度秋弄出來的。被害人在向他們求救。
隊長手指在麥上敲擊三下,意思是帶著槍械立即行動。
三十幾人悄悄從後山摸上來,這會村裡人都在村長家院裡,根本沒人發現。
“隊長,所有人員準備就位。”
隊長一聲令下,行動!
他率先拔出槍,指著村長:“舉起手來!”
老村長的心一點一點沉到穀底,“警察同誌,我沒有犯罪啊!你們可不能冤枉好人。”
院子裡的人聽見外麵的動靜,抄起院子裡的鋤頭、鋤頭就要出來,從後山摸上來的警察舉著槍從院牆上翻進去,“不許動!警察!”
隊長先給村長銬上手銬,讓小警察壓著人看管著,破開大門方便裡邊的警察將人壓出來。
村長聽到院子裡的聲音,就知道事情敗露了。
院裡的人看見從牆上翻進來的警察,老趙家三侄子魂都嚇飛了,他就說了這事不能乾不能乾!
三侄子慌不擇路從地上抄起一把椅子,踩在腳下想從另一側牆上翻出去逃跑,被守在外邊的警察逮個正著。
牆頭上的警察當胸一腳又把三侄子踹回了院牆了,“還想跑!”
大虎眼瞅著事情敗露,趁著進來的第一波警察都在給其他人銬手銬,在院子裡環顧一圈,拿起屋簷下的長鐮刀往草棚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