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方度秋穿了一套平時很少上身的西裝,這套西裝是他正式掌權華冠時自己訂做的。它第一次亮相是在當年股東大會上。墨色的西裝更襯得方度秋膚白勝雪。
薑嶸遠第一次穿正式的全套西裝,衣服是店裡臨時拿的成品,卻很貼合少年的身材。少年的身體結實而又流暢,西裝再給他增添了些許成熟的魅力。
滿意地捋了捋頭發,薑嶸遠站在鏡子前轉圈欣賞了一會自己的英姿,然後跟著視頻一步一步打領結,“左手捏緊領帶,先拉一個結,再繞一圈……”
方度秋敲門進來的時候直麵一個脖子上擰了三圈繩結的薑嶸遠。
方度秋:“……”
趕緊上前將薑嶸遠從領結裡解救出來,“你是準備用領帶吊死在房裡以保清白?”方度秋譏笑。
“咳咳咳,”薑嶸遠狡辯,“我感覺第一種領結不好看,想挑戰一下有難度的!”
“自己用領結把自己勒死確實挺有難度的。”方度秋將這條已經皺成一團的領帶扔臟衣簍裡,重新從櫃子裡挑了一條出來。
淺綠色帶白色斑點。
和薑嶸遠少年氣質更搭配。
薑嶸遠乖乖屈膝半蹲下身子,將脖子伸長湊在方度秋胸前。
方度秋鬼使神差地順手摸了一下他有些紮手的寸頭,薑嶸遠後腦勺看上去怪圓的。
方度秋按著薑嶸遠腦門,將人調了個方向,“我隻會給自己戴,你轉過去彆動啊。”
雙手熟練地將領結繞圈打結,方度秋調了調鬆緊,調笑道:“好像出門遛狗前給狗栓繩。”
薑嶸遠反以為榮,“像我這麼帥的alpha,你不拉緊點走路上就會被彆人偷走。”
方度秋揶揄:“誰偷?你的葫蘆娃爺爺?”
薑嶸遠將領帶前端塞方度秋手裡,“葫蘆娃爺爺就交給七隻葫蘆娃伺候,我隻照顧方總。”
方度秋拍拍他的腦袋,從口袋中掏出一對素戒。眼眸中帶上難得的些許溫情。
“薑嶸遠。”
“嗯?”薑嶸遠站直身子轉過來麵向他。
方度秋將其中一枚戒指拈起來,另一隻手拉起薑嶸遠的右手,將戒指放在他的手心。
“不論我們是因為什麼目的才選擇走到一起,但是,如何沒有意外的話,生命中接下來三百年的旅途,我們會一直攜手共進。”
方度秋慎重地把另一枚戒指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
“從今天開始,我們會是天然的利益共同體,希望你永遠與我共進退。”
明明方度秋的語氣很平靜,薑嶸遠心中有一個很隱蔽的地方卻仿佛浸在了檸檬氣泡水中,泡得他心中發脹,多餘的水分向上湧動,聚集在眼眶中,奔湧而出。
薑嶸遠自己戴上了戒指,低頭在戒指上輕吻,眼淚同時低落在手背上。
他張開雙臂將方度秋攬進懷裡,下巴正好墊在方度秋頭頂。
薑嶸遠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問道:“這個家會拋棄我嗎?”
方度秋安撫地輕拍他的後背,“隻要你不想走。”
薑嶸遠突然憋不住自己的情緒,大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卻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薑家,霍茵兒還在世的時候一心隻圍著她丈夫打轉,薑平今天笑了她就開心,薑平今天發火她就難過。薑嶸遠日常少之又少才能獲得她的眼神——你今天為什麼不聽話惹你爸生氣?
霍茵兒去世後,薑平迫不及待就娶了情人韓淑琳進門,薑嶸遠繼續作為一個邊緣人生活在薑家,直到初中。
並不是情況有所好轉,而是初中可以住校了。
薑嶸遠始終沒有告訴方度秋,不是第一次見麵,不是相親才喜歡,不是衝動才要入贅,是很認真很認真,想了很久的願望。想和方度秋有個家。
方度秋沒有推開他,手一直在後背有節奏的拍著,直到薑嶸遠逐漸緩和下來。
等待的代價是——
薑嶸遠坐在車上,緊急用發熱眼罩熱敷眼睛。
“你怎麼都不提醒我等會要拍照!”
方度秋也靠在座椅上戴了一片眼罩,閉目養神,“我也想不到你能一口氣哭半個小時,還導致我頭頂局部小雨轉暴雨。”
薑嶸遠想起方度秋被他哭濕一大片的頭發,心虛地閉上嘴。
領證確實很快,從拍照到交錢最後拿紅本,也不過二十分鐘。
兩人之前沒拍過照片,就在大廳照相處拍了一張紅底的雙人合照。
拍照的大爺舉著相機,不斷地催促兩人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大爺不愧是專業乾照相的,不僅拍得照片看上去兩人甜蜜恩愛,還給薑嶸遠把眼底哭出來的紅血絲都P掉了。
薑嶸遠看著紅本上兩人的合照,O才A貌鳳表龍姿,好一對情投意合雙宿雙飛親密無間的恩愛眷侶啊!
坐車上後方度秋難得用社交賬號發了一條動態。
“結婚了。”
配圖是兩人的結婚證。
一石激起千層浪,彙城商圈大地震。
華冠高層全湧現在方度秋評論區,一時動態被“新婚大喜,百年好合”刷屏了。
方度秋撿著重要的回複了幾條,薑嶸遠也學著他的樣式發了動態。
“已嫁人。”
他的好友人數很少,薑家那幾人他都沒添加,之前學校的同學也很少來往,列表隻有之前一起打工的工友。
動態剛發出去,和薑嶸遠有這過命交情的工友康安立刻點讚小窗彈消息。
一池錦鯉就我純黑:????????????不是哥???????
薑嶸遠:淡定,從今天起請尊稱我為方薑氏
一池錦鯉就我純黑:就一個周末!!哥們你怎麼突然就結婚了?
薑嶸遠:愛情它悄悄在敲門,我總不能把人家關門外吧,還有,叫我方薑氏
一池錦鯉就我純黑:我去!!!兄弟!你就一周沒來上工,真這麼神速嫁給方度秋了?
這個“嫁”字看得薑嶸遠龍顏大悅:說得好,大大有賞!
薑嶸遠:過去的我已經埋葬在了昨天!如今的我,是鈕祜祿·方薑氏
一池錦鯉就我純黑:方薑氏賞我一個X—Box最新款遊戲機吧我不嫌少!!!
薑嶸遠:快滾蛋我都沒有
薑嶸遠:說個正事,下周有驚喜
一池錦鯉就我純黑:什麼驚喜?不是遊戲機,但是大紅包?
薑嶸遠:滾遠點,我這個窮樣哪有大紅包,下周再給你說
兩人瞎貧了一會,之後方度秋要回公司上班,薑嶸遠回家翻出書本,為了明天的入學考試,臨時拉佛手。
方度秋有自己獨立的書房,在家辦公時一般都在裡邊。薑嶸遠沒打算獨自進去。從廚房順了一盤孫阿姨切好的果盤,坐自己臥室桌子前,先將之前從宿舍搬回來的書整理好。
明天入學考試要考六科,除了語數外三大主科,剩下的小三門薑嶸遠選科選的是大理——物理、化學、生物。
俗稱檢驗傻子和鐵頭的唯一標準。
薑嶸遠翻開書,深吸一口氣,開始在知識的海洋中徜徉。
……
冉助理整理好了薑嶸遠之前的資料。短短四年能做到特助的位置,冉助理是有自己的獨門秘籍在手。
整理來的資料圖文並茂、數據詳備。
方度秋細細翻看,時不時問冉助理兩句,一下午時間就將薑家之前的事理清楚了。
“韓家人在彙城做事也是越來越沒臉麵了,”方度秋手指在桌麵上叩動,“冉助,辛苦你,再去查一下霍茵兒去世後霍家剩餘的公司生產線以及之前囤下的原料後續去向,有實際交易備案的著重調查。”
冉助理露出職業微笑,“不客氣方總,這部分資料我之前有留意,薑平和韓家動手不算隱晦,我周五前交給您。”
方度秋手指在桌麵上有規律地輕叩,冉助理靜立在一旁。
他感覺自己還是小瞧了薑平和韓舒琳的低劣。薑家全是靠霍茵兒帶來的嫁妝才在彙城站住腳,霍老先生去的早,隻有一個獨女,家產全留給了女兒。霍茵兒去世後,霍家全部財產全便宜了薑家,薑平和韓淑琳吞了原本屬於薑嶸遠的那份,甚至還在懷疑霍茵兒是不是悄悄還給薑嶸遠留了一份,逼得薑嶸遠初中就開始打工。
方度秋垂眸翻開著冉助理收集來的圖片,心口好像被揉了一把,細碎的疼痛彌漫開來。
薑嶸遠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
彙城其他富家公子在聚會開party花天酒地的時候,薑嶸遠在發愁下個月的生活費。
薑平和韓淑琳這對狼貪鼠竊的東西,甚至還要奪了薑嶸遠前程。薑嶸遠的中考成績不算差,按片區分都至少能上市五中,三年後最起碼也能考上本科……
“算了,你從霍老爺子去世時直接查,公司、材料、工廠生產線一個都彆落下,霍家全部就是乾建材的,霍老爺子走的突然,留下的東西不是霍茵兒能處理的,肯定有韓家和薑家在背後查手,這全是霍茵兒的婚前財產,阿遠當時才8歲,找個律師,嗬……我要讓薑平把吃進去的全吐出來。下水道裡爬出來的蟑螂,就該滾回去繼續吃垃圾……”
方度秋看著照片上一臉稚嫩的薑嶸遠,發傳單、賣小玩具、端盤子……阿遠當時才多大,10歲?14歲?16歲?一口氣哽在方度秋咽喉裡,憋得人心口疼。
……
方度秋晚上到家時已經七點多了,這才把薑嶸遠才知識的海洋中打撈上來。聽孫阿姨說薑嶸遠學習了整整一下午都沒挪窩,方度秋心中很熨帖。
苦難並沒有打倒他,反而讓他更加頑強向上……
作為一個曾經霸榜三年的學霸,還在上高中的伴侶能夠自覺地刻苦學習,方度秋心中對薑嶸遠的憐惜達到了今天的巔峰。
吃飯時方度秋特意叮囑孫阿姨又燉了一盅安神補腦的湯,晚上端給薑嶸遠。
他用筷子給薑嶸遠夾了一塊排骨,“阿姨說你下午一直在學習,彆太累了,注意勞逸結合,坐久了要起來活動活動。”
薑嶸遠點頭,學習不僅是個腦力活,還是個體力活。學習一下午比玩耍一下午感覺還餓,要不是有孫阿姨是不是投喂的水果和甜點,他低頭能把桌子都啃了。
自從他住進來後,孫阿姨重燃了做飯的激情。今晚的飯菜也是格外豐盛,四道大葷的肉菜,紅燒獅子頭、椒鹽排骨、鹵牛肉、拉爆花螺。鹵牛肉配著蘸碟紮紮實實切了一整盤,要不是為了照顧方度秋這個不喜膩的Omega,桌邊用來點綴的白灼菜心和清炒苦瓜也得換成肉菜。
孫阿姨的理論——不吃肉的alpha身體不健壯。
這頓飯方度秋陪了一小半也陪不住了,舀了碗湯慢慢用勺子喝,看著薑嶸遠開始打掃戰場。
薑嶸遠吃飯還是非常具有觀賞性,筷子夾一摞切片的牛肉,在料汁中均勻裹一圈,整個塞進嘴裡,全程不會發出聲音,料汁也完美包裹在牛肉上,一滴都不會漏在外麵,更神奇的是,薑嶸遠的嘴巴都不會被沾上料汁。
紅燒獅子頭的湯汁啊拌米飯正好,孫阿姨做的獅子頭比外邊做的小,自己在家吃更好入味。
夾起一塊獅子頭,舀三勺湯,用湯匙將獅子頭碾碎後與米飯湯汁拌勻,再塞進嘴裡。一顆獅子頭配半碗米飯。半盤獅子頭薑嶸遠就吃了三碗米飯。吃米飯的間隙還可以啃幾塊香酥可口的椒鹽排骨。
方度秋:……
看他吃都感覺自己撐得慌。
方度秋疑惑了,自己上高中的時候,飯量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於是將緣由全歸結在薑家虐待阿遠,孩子這幾年沒吃上飽飯。
看向薑嶸遠的眼神不覺得帶上了憐恤。
薑嶸遠:“?”
他低頭一看,明悟了!把盤子裡剩的最後一塊排骨夾給方度秋,“度秋哥你吃。”
方度秋:……
方度秋又給薑嶸遠夾回去:“你正長身體呢,多吃點。”
“好吧,”薑嶸遠疑惑地哢嚓哢嚓將最後一塊排骨消滅了。
最後用苦瓜和孫阿姨燉的清湯溜溜縫。
完美的一餐,結束!
收拾完兩人各回各屋,方度秋臨睡前叮囑他:“明早定六點半的鬨鈴,吃完飯再送你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