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神勣也沒有多想,耿總管是宮裡的人,他說太後娘娘要當眾封賞自己,肯定是有這回事。
從地上站起來後,丘神勣躬身施了一禮。
“太後,按照您的旨意微臣已經把範信帶到洛陽,目前就在上陽宮外等候。”
聽說範信來了,武則天非常高興,滿麵笑容道。
“既然來了,那就快進來吧,本宮倒要看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年輕人!”
“微臣遵旨!”
丘神勣陪著笑臉應了一聲,轉過身臉色陡然一變厲聲道。
“來呀,把範信帶進來!”
話音落地,滿殿君臣齊齊向大殿門口看去。
他們很好奇這個為了轉移百姓,與敵軍血戰三天不退的七品縣令是不是真長了三頭六臂。
很快。
在眾人的注視中,一個身穿囚衣,腳帶鐵鏈的年輕人在衛士的押送下艱難向大殿走來,陽光下他的背影拉的老長。
看到這一幕,眾人皆是一怔,眼中有著迷惑之色。
不是說要請範信上殿受封嗎,怎麼帶一個囚犯上來?
武則天也有些納悶,神色不悅的看向丘神勣。
“丘愛卿,本宮讓你宣範信進殿,你帶一個犯人進來乾什麼?”
她今日召開大朝會當眾冊封範信,為的就是向天下人展示她的帝恩。
不想這個丘神勣如此不上道。
丘神勣滿麵笑容道:“不瞞太後,這位犯人就是您要禦審的範信。”
“微臣怕他上殿衝撞了您,故意給其帶上八十斤的鐵鐐。”
此話一出,滿殿嘩然,所有大臣都是倒吸一口涼氣,誰都沒想到這廝如此膽大,竟然把武太後要冊封的人當成囚犯。
並且還堂而皇之的押進大殿,這哪裡是愚蠢,簡直是在找死啊。
果然聽到這番話武則天猛地站起身來,一雙鳳目死死盯著丘神勣,身體因為憤怒而隱隱顫抖。
“你是說,範信是坐著囚車來的洛陽?”
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丘神勣腦門上的冷汗唰一下冒出來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按照聖旨辦事,武太後怎麼是這副模樣?
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道:“太後恕罪,微臣隻是有些心急提前給他帶上鐵鐐而已,禦審過後也是一樣……”
嘭!
武則天一腳踹翻鶴爐,指著丘神勣勃然大怒道。
“你這個混賬給本宮住嘴!”
“範信立下驚世之功,本宮什麼時候說把他抓來了?”
武則天心裡這個氣,好不容找到一個豎立仁君的機會,結果就這樣被丘神勣浪費了。
望著一臉暴怒的武則天,丘神勣嚇壞了,連忙爬到台階下求饒道。
“微臣愚蠢,體錯聖意,還望太後娘娘饒恕小臣的罪過!”說完砰砰地往地上磕頭,沒幾下臉上淌滿了鮮血。
丘神勣畢竟是自己人,武三思見差不多了走出隊列道。
“丘神勣雖然犯錯,但忠心可嘉,還望太後看在他一片赤城的份上饒其一命。”
“臣等附議!”
武則天掃了一眼丘神勣,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還不滾到一邊候著去!”
“謝太後饒命!”丘神勣臉色一喜,爬起來站到隊列裡,眼神得意的看著範信。
看意思好像再說就算我犯了錯又能怎樣,還不是安然無恙。
目光從他身上收回,範信心中越發沉重,連矯詔都能無事,他的禦狀真能告贏嗎?
武則天高坐鑾殿之上,看到範信自從進入大殿始終不發一言,示意金甲武士給他去除腳鐐。
“本宮知道你受了委屈,立下這麼大功勞非但沒有受到獎賞,反而還被關進囚車押進洛陽。”
“這事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好受。”
“你放心朝廷不會虧待像你這樣的能臣乾吏。”
說到這裡,武則天朝一旁的上官婉兒點點頭,後者會意的走上前展開金黃色聖旨,櫻唇微啟道。
“門下,昊天有命,武後帝曰,武水縣令範信在任期間,勤於政事,愛惜子民。”
“為避免我大唐陷入戰火,不惜身先士卒,率軍與敵血戰三日不退,並最終擒獲賊首。”
“其心可忠,其行可讚,故此特晉升為從五品博州長史,賞紋銀二百兩,府邸一座,良田二十畝。”
轟的一聲,滿殿嘩然,所有人齊齊看向範信,眼中有著震驚之色。
大朝會召開之前,他們想過範信會升官,甚至想過連升兩級到正六品。
但唯獨沒有想過武太後竟然直接把他連升三級,從一個小小地方縣令,一躍成為州裡的實權人物。
長史啊,那可是僅次於刺史的二號人物,根據大唐律法刺史若是有事不在,長史可以直接接管整個州府。
可見武太後是何等看重這個叫範信的年輕人!
想到這些,不少大臣眼睛都紅了,他們辛辛苦苦熬了大半輩子,頭發都白了才邁入五品的門檻。
結果這個範信隻守了一次城就連跨三級,早知這樣他們也去守城了。
眾人當中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丘神勣,他做夢都沒想到屬於自己的榮耀,居然被範信奪了去。
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怨恨,打定主意要報複回來。
將眾臣的表情看在眼裡,武則天微微一笑,頗為滿意。
本來她打算將範信提拔到正六品,外加賞賜一些財物。
但思來想去這樣的機會以後可能不會再有了,於是她大筆一揮把正六品改為從五品。
現在看來她的目的達到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範信接過聖旨會謝恩時,卻不想他越過上官婉兒來到大殿中間。
當著眾人麵從懷裡拿出一份奏折高舉頭頂,鏗鏘之音回蕩在大殿之上。
“太後,臣彈劾金吾衛將軍丘神勣!”
“此人在擔任博州處置使期間,公然將一名叫小鳳仙的女子殺害!屍體懸吊在旗杆之上!”
“其手段殘忍微臣平生從未遇見,還望太後以正法績,還小鳳仙一個公道!”
靜!
大殿死一般的安靜,誰都沒想到範信會在大朝會上彈劾丘神勣。
更沒想到他這次來洛陽是告禦狀的!
丘神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惡狠狠瞪著範信。
最終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喊道:“太後,臣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