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3) 可靠的西格森(1 / 1)

福爾摩斯走在馬路的外側,伊芙琳走在靠近建築物的裡側。這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紳士應當走在外側保護他身邊的女士,即使他們沒什麼交情。

兩人中間相隔一臂,這是個安全的社交距離。

伊芙琳發現這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就比如現在,他一言不發的樣子看上去可靠多了。

在這幾步路中,西格森不再是能說會道的交際花,整個人嚴肅了許多,和伊芙琳印象中他本人的作風是兩個模樣。

但是如果華生在這裡的話,就會知道這是福爾摩斯一貫的在壓抑自己的緊張,這回又可以在故事裡寫一遍他為何興奮。

福爾摩斯對追求真相的執著,並不是止步於這件事能帶來的精神上的刺激,他有在尋求正義。

旁邊是一家小門店,也沒有擺出正式的牌匾,隻是在外麵支起小小的一塊牌子,上麵寫著“亞當斯的店鋪”。

它比不得旁邊的做中高端商店,不過裡麵排列的商品還算齊全,應該都是供應不算富裕的畫家。

店裡的環境有點雜亂,沒有剛才尼爾商店來得整潔。地上零零散散掉落捆東西的麻繩,店主進貨後拆開東西沒時間整理。

伊芙琳懷疑這裡能買到她想要的東西嗎?

小店一天接待的客人比不上尼爾商店那種大店鋪,不過亞當斯以低廉的價格收貨了一批固定受眾,去掉各種成本後略有盈餘。

福爾摩斯環顧四周,原本柔和的眼底轉變為一片銳利。

他盯上櫥櫃裡的一套茶具,茶壺嘴的邊緣形狀不是很好,但是在色彩的調用上十分完美,一筆一劃勾勒的藤蔓生機勃勃,隻是可惜坯胎上的瑕疵。

四個茶杯上繪有老鷹,獅子和其他兩樣動物。

福爾摩斯拿起擺放在櫥櫃裡的茶杯,潔白的瓷器上沒有任何花紋,拿在手上格外輕巧,他舉起胳膊借住自然光來檢驗它的是否通透。

裡麵傳來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然後一個人急匆匆從內屋出來。

這次來招待人的人是一個年輕小夥,亞麻衣服上有五顏六色風乾了的顏料,創作過程中顏料沾到衣服上是件很正常的事。

伊芙琳不用猜都知道這人就是亞當斯,這家店的老板,這種規模的小店應該請不起員工。

亞當斯是長相俊美的男人,頭發沒有用發膠梳起,略長的劉海隨意地在前額,這般隨意的打扮確實符合刻板的藝術家印象。

“兩位有什麼需求嗎?”他禮貌地詢問道。

亞當斯藍色的雙眼微微眯起,開始暗自打算,女人並不難對付,可他天生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那個男的不好對付。

他緊張地暗自摩挲手指,希望兩人看不出異常,他隨身帶著刀,但不想在這裡乾些不文明的事。

伊芙琳先開口:“剛才店員給我推薦一家店,應該就是這吧。我聽說有不錯的木乃伊棕,才想來看一看。”

亞當斯努力擺出溫和的神色:“抱歉女士,我們店裡不售賣木乃伊棕。”

伊芙琳臉上閃過失落,她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氛,沒有追問下去。

福爾摩斯拿起茶壺走到兩人中間,改變了三人的站位,現在他更靠近亞當斯。

這個人的左手不自然地躲藏,身後衣服有凸起,背後可能藏著武器,從形狀上看不是什麼熱武器,他需要謹慎對待,最好能在不驚動亞當斯的情況下讓布朗家的小姐主動離開。

他佯裝激動地提問:“這是您親自燒製的嗎?”

“是的,先生。”亞當斯迷戀地看著茶杯上的圖案,這是他前半生苦苦追尋的東西。

“請原諒我的粗魯,第一眼見到壺嘴上的瑕疵,我就忍不住為它惋惜。”福爾摩斯放下手上的茶壺,遞上假名片,“我是一名顏料商,目前的工作也涉獵瓷器上色。它的花紋太精致了,完全可以拿去給王室使用。”

伊芙琳感慨這下他又長袖善舞上了,那份可靠果然是錯覺,她要把剛才的欣賞通通丟掉。

福爾摩斯熱情的模樣可以把亞當斯捧上天,話裡話外都在說茶具的製作人的手藝有多精湛。

這裡是繪畫器材店,一般不可能把茶具作為商品,它能夠被陳列在外是因為這是展品。藝術家總是渴望自己的作品得到彆人的認可,第一步就是要讓所有人看到它。

亞當斯心中升起得意,但還是假裝謙虛:“它是我的作品。我在製瓷上是一名門外漢,第一次接觸沒能做到最好。”

他沒因為福爾摩斯的花言巧語而放下防備,緊繃的神經仍在跳動著。

福爾摩斯繼續毫不吝嗇地誇讚:“能燒製出此等藝術品的您怎會是門外漢,這是我見過最有潛力的作品。”

饒是在如此緊張地情節下,亞當斯也有點被說開心了。

“先生,我相信您是一位有鑒賞能力的藝術家。”亞當斯欣然道。

伊芙琳不理解他對亞當斯的吹捧,她一句話也插不上,在這裡好像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她輕輕咳嗽一聲,把兩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既然這兒沒有我想要的木乃伊棕,那我就不再打擾了,你們繼續談生意上的事吧。”

她離去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亞當斯致歉道:“抱歉都怪我太過投入把您冷落了。”

他道歉的話語禮貌極了,並沒什麼不妥的地方,伊芙琳是真沒打算繼續逗留隻想離開。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裡,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雙手被反捆在椅背上,粗糙的麻繩已經被血的顏色染紅,她的手腕上摩擦導致血肉模糊的傷痕,和上方結白的胳膊形成鮮明對比。

女人的嘴裡塞著一塊黑灰色的布頭,她在不斷地轉動脖子去撞自己的肩膀,期待奇跡的出現。

汗水她的從額頭低落,她現在緊張極了,惡魔亞當斯因為外麵的動靜才暫時放過自己,如果不能趁機會求救,或許她這輩子都沒法再說出一句話。

外麵的人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

在一次次的掙紮下,布條終於有了鬆動,女人的眼睛裡迸發出一束光,拚命甩掉那該死的東西後,再次蓄力。

“救命!救命!!!”

林克街的房子是幾十年前的建築物,當時建造得匆忙,隔音很一般。

一道沙啞微弱的聲音傳上來,伊芙琳還沒走出店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停住腳步。

求救聲表明這裡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這道聲音雖然沙啞,但足以分辨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或許她有幾分熟悉,但是在她記憶力沒有一個人能發出這麼可怖的響動。

亞當斯嘴唇緊閉,眼神發狠,他的事情已經敗露了,在場的兩個人不是聾子,換作是誰都知道他囚禁了一個女人。

他現在要考慮的不是如何把這件事隱瞞過去,而是該如何處理新的兩具屍體,去做成木乃伊還是把他們的骨頭做成瓷器擺在自己的桌上?

這都是不錯的主意。

亞當斯店鋪的位置有點偏僻,如果他能在十分鐘之內處理完這件事的話,應該沒有人能發現。

他莫名其妙笑了起來,準備對伊芙琳下手,她肯定比那個男人好對付。

伊芙琳看見亞當斯從背後拿出閃著寒光的刀,發狠了似的朝自己撲過來,她完全來不及躲避。

亞當斯的動作可以說是十分迅速,雖然外表看上去並不強壯,但是他私底下的副業分解屍體,殺起人來一點也不手軟。

就在刀刺來的同時,伊芙琳感受到肩膀上有一股力道,把自己推離危險。那股勁力氣可不小,說不定明天就會烏青了,但她沒有責怪罪魁禍首的正當理由,更應該去感謝幫助自己的西格森。

福爾摩斯的幾個動作下來,讓直麵亞當斯的人變成了他自己,還不忘提醒伊芙琳。

“離遠點。”

伊芙琳聽到他不帶感情的提醒,他的語氣冷靜極了,重新帶上帶著令人安心的可靠感。她趕緊反應過來,連忙跑遠了幾步,讓自己置身於戰局之外。

誰會帶上槍去茶話會,她怎麼料得到會有這一出。

現在最理智的做法是離開這裡,去街上喊人來幫忙,她還沒來得及幫忙,下一瞬間局勢就天差地彆。

福爾摩斯可不是吃素的。

“你以為逃得掉嗎?”

亞當斯示威過後就舉起刀向福爾摩斯插刺,都被他靈活地躲了過去,沒傷到人分毫,然後動作也慢了下來。

福爾摩斯抓住他鬆懈的機會,猛地捏住他的手腕,抬起腳一踹,刀柄的木頭落到地麵上的聲音沉悶。對方已經失去了最大的優勢,他乘勝追擊,將亞當斯的雙手反壓在後,牢牢地按在地上。

伊芙琳還沒來得及去喊人,就見到了他的大展身手,心中的震撼一層一層高,本以為西格森是一個靠臉和嘴吃飯的人物,沒想到人家身上是有真功夫在的。

不,不隻是身手好,能在緊要關頭臨危不亂地拿下歹徒,他還有優秀的心理素質和充足的經驗。

西格森的眼鏡因為打鬥稍微有點歪斜,不過她覺得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

“能幫我把那邊的繩子拿過來嗎?”福爾摩斯提要求。

地上的人原本好看的臉現在猙獰可怕,亞當斯咬緊牙關拚命蹬腳,妄圖能掙開福爾摩斯的挾製。

伊芙琳趕忙找來繩子,一指粗的繩足夠捆住一個成年人。

“西格森先生,沒想到你的身手這麼好。”伊芙琳發自內心地感慨,並且想要發揮自己的作用,“我去看看地下室的情況。”

她在捆綁犯人上幫不上什麼忙,與其在這看著他動作,不如去有需要自己的地方看看。

福爾摩斯沒有製止她的行動,店裡隻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地下室裡還有可憐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