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和王曉生被這女子一左一右牽著，七拐八拐到了一個藥鋪前。老板趕忙迎上來招呼他們，一會兒功夫兩人便都上好了藥。
林臻臉部有些擦傷，手和腿上都有淤青。王曉生則嚴重很多，鼻子被打得流了許多血，背上肩膀上到處都是青紫的痕跡，好在兩人隻是些外傷，調養一陣子就會恢複。
林臻拱手，學著這裡的禮節向女子作揖：“在下蘇青蕪，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粉衣女子來回打量著他：“是蘇家的蘇嗎？”
林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我本是蘇家的小廝，隨主家姓蘇。”
她麵露疑惑之色：“我分明記得蘇家以寬厚聞名，從不苛待府中下人，你……”她停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今年幾歲？”
林臻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我也不知道，大抵是六七歲了，母親多年前就去世，我已經記不得她的麵容，也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了。”
她比了比林臻的身形：“太瘦了，想必受了許多磋磨。”
那邊王曉生本來一直在哼哼唧唧叫疼，此時忽然插嘴：“何止是瘦，他本來都快餓死了，道長也說難救，幸好有仙藥，將他吊著一口氣，慢慢緩了過來。”
“嗯……我知道了。”她說著，竟然摸了摸林臻的腦袋，“我姓江，稱呼隨意。”
“下午你們打算去哪兒？我跟你們一起，以免再出什麼意外。”
林臻看著王曉生，王曉生看著林臻。他們打算買些符紙自保，林臻還想買些空白本子用來做筆記，不僅如此，他們還想去聽說書。據說棲雲宗修煉生活甚是枯燥無聊，王曉生想著走之前把《伏蛟記》聽完，免得總是惦記。他們把這些打算如實告知，沒想到江姑娘隻是點了點頭，完全不嫌他們麻煩。
“難道修仙界的人都這麼古道熱腸嗎？”林臻邊走邊想，“也不應該啊，除了她也沒人出手救他們，恐怕修士並不會在乎凡人恩怨。”
“總不會是因為我們兩個長得太可愛了吧？”他看著王曉生鼻青臉腫的樣子，又捏了捏自己沒點好肉的瘦削臉蛋，覺得可能性不大。
他們果真沿路逛了一下午，王曉生買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符紙，林臻路過書畫鋪子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他竟然不識字。他一直用蘇青蕪的本能去接收外界的信息，完全忽視了語言的形式與他所掌握的是否相符。直到他仔細一思考才發現不僅是字形，就連字音與他所熟知的語言也是完全不相同的。這就意味著，他偷偷學秘籍然後驚豔所有人的計劃要先邁過一道語言關。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事，比方說，他發現這個世界的紙張質量十分喜人，每一張摸起來都細膩厚實，完全不輸現代最好的A4紙，筆雖然沒那麼厲害，但也有用羽毛做出來的出水口很細的原生態鋼筆和細毛筆，不需要專門練習毛筆寫字。
等他們兜兜轉轉回到船邊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去了，船舷上的燈籠亮起來，排成一條橘色的線。江姑娘把一個錦囊塞進林臻懷裡，目送著他們走上船。
林臻和王曉生一步三回頭，最後一次回頭時，他聽到有一陣窸窣的草葉搖擺聲，再定睛一看，原地已經沒有人影。
夜裡，林臻把兩個燭台都放到桌子邊，開始清點白天的收獲。按照王曉生的意思，最近幾天他們都不要下船了，以免節外生枝。他展開地圖，用手圈出船隻所在的地方，劃向地圖上的棲雲宗。過了一會兒，又用紅色墨水圈住了寧州北境。聽王曉生說，傳說中的魔王就封印在這個地方，而西北其餘幾個州也曾經受魔王手下的魔將管轄。雖然這跟他這個五靈根沒什麼關係吧，但還是留心一下。
除了地圖，他還買了符紙。瀾州城內通過正當渠道能買到的符紙種類很少，而且很貴。他和王曉生一人買了一張聚力符、一張浮空符，兜裡的錢就所剩無幾，隻夠他買幾張紙幾支筆的。
他把折好的紙張攤開，店鋪裡有裝訂成冊的空白本子，但是價格趕得上兩張紙了，他決定買一整張自己裁開。房間裡沒有刀，他隻好反複折疊並沿著折線撕開，最後形成厚厚一遝紙，放在桌角，用碟子壓著。
現在隻剩下江姑娘送的錦囊沒有拆了。它鼓鼓囊囊的。林臻小心地打開瞧，發現裡麵竟然是一大遝符紙，還有一張寫著字的小紙條，他不識字，也看不出這是什麼用處的符紙，符文和他手上兩張都不一樣，於是他又原模原樣放了回去，打算等第二天問問王曉生。
整理好這些東西，抽出一張白紙，打算寫點什麼，等把墨磨好，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下筆，腦海裡不自覺回想起白天的情景。筆尖下意識地動了起來。等到回過神來，紙上已經是一張蒙麵美人簡筆畫。
哎呀，我水平還沒退步嘛，他有點自戀地想。然後下意識地轉了一下筆。
林臻：“……”
出於某種強迫症，他反而開始細化畫麵，通過褶皺和陰影把被墨點汙染的地方全部隱藏了起來。
畫完以後，他更滿意了，小心翼翼地用重物壓平四角，等它風乾。比起簡筆畫，細化過後的這一版更能展現她的個人特點，那雙清澈又漠然的眼睛使她的氣質十分突出。好久沒有抓神抓得這麼準，他得意地左看右看，覺得簡直完美，如果在宿舍他高低得跟兄弟們吹幾天。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擦啦了一下，出現莫名的電流聲，林臻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揉了揉耳朵。
過了一會兒，電流聲又出現了，這回更加清晰。林臻大喜：“是我的金手指要到了嗎？還是通往故鄉的大門要打開了？”
呲呲啦啦間，一句帶著電音的完整話語終於傳遞到林臻耳朵裡：“我是位麵運行輔助係統10001，您也可以叫我萬一！宿主，我來遲啦！”
“太好了，係統！你是不是來送我回去的？”
“這個，呃，這個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上道的，一定是需要我完成任務兌換積分對吧？”
“這個，任務是對的，但是沒有積分這種東西……”
“啊，我知道了，獎勵是直接發放的對嗎？”
“宿主，沒有獎勵這種東西。”
“沒有獎勵？那我的任務是？”
“努力升級，飛升，然後宿主就可以回家了。”
“這跟我原本的想法差彆也不大啊，那你的作用是？”
“宿主，10001隻是輔助係統，主要作用是為您提供一些建議。”
“那你現在就給我一個建議吧。”
“係統建議您銷毀這幅畫。”
林臻低頭看著已經風乾的、很完美的這幅畫，問：“原因呢？”
“經過嚴密的分析，係統認為它會耽誤您的修行。”
“哈？一幅畫？耽誤我的修行？”林臻把畫小心翼翼地夾進這堆紙中間。
“那我要是不按你說的做呢？”
“嗯，不按就不按，係統的任務是為您提供建議，您可以不予采納。”
林臻：“……”
好消息，他有一個係統；壞消息，跟沒有一樣。
“意思就是除了說廢話，你就沒有其他功能了是吧？”林臻無語。
“有的，”係統說，“我可以切換人格，用您感到最舒服的方式為您服務。當前模式是正常模式，大數據顯示，這是最為大眾接受的模式，如果您有特殊的癖好，係統也可以滿足您。”
林臻咳嗽了一聲：“那你演示一下？”
“少爺，您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了……”
林臻：“切下一個。”
“親，這樣您看行嗎？這也是很流行的客服人格哦，僅次於正常人格哦。”
林臻：“切。”
“偶素傲嬌貓又小咪咪，倫家最稀飯主人喵~”
林臻：“切！”
“哦！我的甜心~喜歡我麼？”
林臻：“切。”
“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嗎？完成度怎麼樣啊？睡覺前交個報告給我看看。”
林臻：“……算了，就正常人格吧。”
“宿主您好，係統10001竭誠為您服務，您也可以叫我萬一。”
“我要睡覺了，麻煩你關一下機。”
“好的宿主。附一條睡前消息，係統監測到本船乘客中有人對宿主懷有敵意，排查結果為：四靈根修士，蘇小六。請宿主注意安全。”
嗯？林臻眼一眯，這名字有點耳熟，回想了一會兒，發現這好像是以前欺負蘇青蕪的幾人中之一，成天跟在周明德後麵巴結的那位。
他歎了一口氣，把被子往臉上一蒙。有些人就是這麼奇怪，成天欺負彆人，哪天彆人不給欺負了，反倒惦記上了。我還沒怨恨你呢，你怎麼反倒怨恨起我來了？
另一邊，蘇小六正在碼頭跟周明德告彆，作為忠心耿耿的頭號跟班，他得了不少好處，條件就是在所有能給蘇青蕪使絆子的地方絕不手軟，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已成習慣，毫不費力。
蘇小六拍了拍胸脯保證，於是周明德放心地轉過身，就在他們背向而行的時候，地上突然湧出一道影子，將蘇小六牢牢包裹住，幾步路的功夫，等到他再行走如常，地上就隻剩下一堆飛灰，被風一吹就散了。